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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离(阵痛之后 5、6)

作品名称:逃离      作者:冯积岐      发布时间:2012-08-28 09:11:23      字数:4426

  5.牛天星
  在懊热的夜晚,我和南兰坐在院畔,一直坐到凉气从天上降下来,从地里渗出来,才回去睡觉。我进了土窑刚躺下,南兰就来敲我的门,她站在门外说,草房中热得无法睡觉,她要叫我去崖畔上乘凉。我隔着窗子说,你回去睡吧,躺下来就不热了。她说她睡不着。我不开门,她就用手在门上乱捶。我只好开了门。她进了窑,站在我跟前,拉下脸,很不高兴的样子。我说,心静自然凉,你去睡吧。她瞅了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鼻翼翕动着。我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她断然将我的手臂挡回去了。我说兰,咱们到崖畔上去乘凉吧。她一声也没吭,出了门。她没有上崖畔,径直朝下山的那条路走去了。我拦住她,拉住了她的手,她极力在挣脱,她说,你把我骗到山里来,是想暗算我吗?我要回家去。这是什么话?她又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气。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无力地蹬动着双腿,我将她抱进了土窑,放在了炕上。她爬起来,下了炕。我以为她又要走,就去拽她,谁料,“咣当”一声,她关上了窑门。她上了炕,躺在了炕上。我说兰,你睡在窑里,我去睡草房,她翻起了身,拉住了我的手,她说,我不要你走,我一个人害怕。她妩媚地将头偎依在我的胸脯上,呢喃着:星,陪我一个晚上,就这一晚上,就这一晚。她说得很可怜,那样子就像一只需要呵护的小野兽,她可能觉得我还在犹豫,就说,你是我的爸爸,还怕什么?这句话及时地挽救了我。我看见,她给我和她之间搭了一座独木桥,我完全可以从这座桥上走过去。我说,那就睡吧。  
  刚睡下,我们相安无事,她就躺在我的身旁,她那毛茸茸的呼吸像绸缎一样覆盖在我的意识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南兰存在着,就存在于咫尺之间。我只好离开她,用脊背和她筑了一道墙。就在我说服了自己,掩埋好自己的蠢蠢欲动之后,兰,我的兰偎依过来了,她用赤条条的身体紧紧地偎依住我。她咯咯地笑了。她说,你装什么洋蒜?我就不信你能睡得着。我的心在狂跳。我尽量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一只手臂伸过去,在她的头发上抚摸,我极力用理智去排斥一个鲜活的女孩儿的肉体。我说兰,快去睡觉吧。我还能说什么?我能用言语阻挡她像河流一样奔腾的欲念,使她熄灭心中的火?我觉得,我是懦弱的。她将我的肩膀一扳,一丝不挂地趴在了我的身上。她又咯咯子笑了几声,伸出手无拘无束地在我的身体上逗弄。那只柔软的手过后,我的身上就有毛毛虫在爬动,它穿过了我的皮肉,钻进了我的心脏,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我说不行,兰,你还是个孩子,等你过了二十岁以后。她说,你这个风流情种,在我面前还吝啬什么?二十岁和十八岁有什么区别?我确实不想过早地和她上床。我确实不想在那天晚上破坏她(如果说那就是对女孩儿的破坏)。如果在城市里,她可能会过早地被破坏,这在城市里是司空见惯的事,很难引起人的心灵的震颤和痛惜的,她将像许多女孩儿一样,不愿意多保留自己的贞洁一天,因为她并不看重她。我之所以带她进山,妄图保住它,并不是为了破坏它。因此,无论她怎样逗弄,我毫不动情,强烈地压制着自己的欲望。她懊丧地从我的身上下来之后又咯咯地笑了,她说,我不过是想试探你,你以为我真的想(她说了一句脏话)?谁想你这个老家伙?她挖苦我,刺激我:你怕是不行了?原来,在她的心目中,我已经没有活力,没有激情,不能干那事,只是一根朽木头而已,是一个老家伙?如果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已经开始不行,活着还有什么意味?南兰随心所欲地在我的自尊心上踩踏。这个小东西,对男女之事如此稔熟!她不再理我,搬起枕头,睡到了土炕的那一头去了。  
  第二天晚上,南兰当着姑姑的面说,要我和她一起睡在草房中。她在挑逗我?不仅是挑逗,她轻视我,瞧不起我。她对我只一瞥,头一扬,一副蛮横不讲理的傲慢神情。我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说,行啊。  
  天刚黑定,我们就进了草房。刚睡下了一会儿,她就打起了细细的鼾声(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我还想和她说话呢,我还想试探试探她,可她却睡得很死(原来她是假装的)。  
  躺在她的身旁,我谛听着黄鹂的叫声,黄鹂的叫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迫越来越高亢。平原上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毕,山里也快搭镰收割了。从现在起,城里人开始诅咒火辣辣的夏天,他们的生活永远和收获的喜悦无缘,日子对他们来说不过像木匠的刨子刨过去一样平板,季节永不会流进他们的心中,不会那么刻骨铭心。城市里的季节没有鲜明的标致,城市里的人只能用各式各样的衣服区别季节,而田野上、深山里的每一个季节都鲜明如初,活生生地驻足在你的心里,使你感受到时间流动的美好。躺在凉爽的夏夜里,我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很难受的感觉。我明白,从省城到桃花山来,我是在逃逸。在山里,看不到电视,读不到报纸,听不到广播,什么消息也得不到,自己和瞎子聋子没有什么两样。那件事怎么样了?城里人是不是又像往常一样生活?时间太可怕了,它把生活中凸起的凹下去的所有都抚平了。不要说时间会淹没过去,连我自己也变得麻木了。我进山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整天会纠缠在和南兰的情感之中。  
  在我很清醒的状态中,南兰像前一天晚上一样偎依了过来(她假装在睡梦地里)。我也装作睡得很死的样子,打起了鼾声。南兰捏捏我的鼻子,摸摸我的耳朵,她毫无顾忌地将手伸向了我的下体,她兴致勃勃地挑逗我。我的罪恶的欲念睁大了眼睛,十分坚挺,我对她的渴望超越了时间,超越了伦理,我什么也不想,不想对她的呵护对她的破坏不想再为难自己我只想和一具年轻的火一般的肉体遭遇。我要让她明白,我并不是一块朽木,我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男人。我一翻身,将她卷在了身下,我凶猛得有点粗暴。她搂住我,大呼小叫着。她笑着说,你这个老东西,真鬼!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说,你会装,我也会装。她说,还想骗我?没门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孩儿。她呼叫着,叫我再来,再来。她像一个溺水者似的,总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抓住。她的贪婪表露得一览无余,欲望似乎没有能打住的地方。她确实不是一个女孩儿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地地道道的、成熟的女人,我能感觉得到。我沉浸于和她的做爱之中,我感觉到的是她的火热。那一缕淡淡的遗憾和失望是在我离开她的身体之后来侵扰我的,我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任何表露,我很清楚,我的那点念头具有毒素般的力量,只能让它熄灭,不能让它燃烧。  
  事毕,南兰哭了。就像现在一样嘤嘤地哭泣。她软塌塌地蜷缩在我的怀里,眼泪顺着我的胸脯流下去,流得我满身都是。我很难破译她的哭泣:是对快活后的回味和感激,还是对失去她的十八岁的懊悔?我不想安慰她,也没有安慰她,任凭她自个儿去哭,她抱住我,浑身微微地颤动着。她的眼泪无法渗透我的心,我的内心里空荡荡的。我闭上了双眼,妄图看见收割后故乡那一望无垠的土地,妄图看见省城里攒动的人头和广场上的手臂。可是,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是幽静的黑夜,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进山前的绝望中,又补缀了一种意味不同的绝望。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变着戏法寻欢作乐,在草房中,在土窑内,在桃树林,在山坡上。我们厚颜无耻地将饱满的风流随意播撒在桃花山。野外的风流使我们觉得情趣无穷,山坡上的交欢增加了我们的胆量,我们无视一切,无视山里的人无视连绵不断的大山无视来自群山和大地的声音。我们都觉得,这空旷的大山只属于我们两个,这个人世间只属于我们两个,只有我们存在着,我们完全可以无所顾忌。因此,我们敢于赤裸着身子在草丛里翻滚,一丝不挂地平躺在山坡上面对蓝天白云,以孩子般的天真尽情地游戏。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在桃花山,只是在桃花山,我们远离了喧嚣的城市远离了诱惑了许多人的纷纷乱乱的生活远离了烦恼和苦闷。  
  一个天气温和的午后,我们正在草坡上躺着,忽然听见草丛在响动,我恍然看见有一条黑色的蛇仰着头,圆睁着双眼,口吐毒焰,正朝我们溜来了。我大叫一声:蛇!南兰爬起来就跑。我躺着没有动,我的四肢仿佛被捆绑着,想动也动不了。过了一刻,并未见蛇的踪影,南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我:蛇在哪里?我苦笑一声:溜走了。我们再也不敢在草丛里轻举妄动了,茂密的草丛稍微一动,我们就担心有蛇从中溜出来。我们如惊弓之鸟,神情恍惚,即使在草房中,土窑内交欢也很难投入。
  后来,我才发觉,那条毒蛇是从我的心中跑出来的,它本来就盘踞在我的心中。那天,我之所以躺着没动,大概是在等待它的惩罚。我的罪恶感并没有被快活的潮水窒息,它是一条蛇,一旦气候适宜,就会苏醒的。  
  南兰似乎没有任何忧愁,忧愁似乎只守在她生活的河对岸,离她还很远很远,我的情绪时好时坏。我尽量的什么也不想,让两具身体产生的愉悦将我的忧虑挤干挤净。可是,不行。思想从躯壳中飞出去又溜进来了,人的思想和肉体一样顽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一旦活跃了思想就沮丧,绝望,有一种被生活打败了的感觉。  
  我一想起梁蓓云那副带着哭相的脸就对女人的身体索然无味了,假如要和梁蓓云那样的女人做爱,首先得把脸蒙住,蒙住她脸上的那副道具,然后再进入她的身体。梁蓓云误以为面具就是她自己,误以为那个副处长就是她的本真,误以为她就是创作室的家长,误以为她就是艺术的家长。假如女人不谈情说爱,就令人讨厌了,这句话千真万确。像梁蓓云那样只热爱权力的女人不仅令人讨厌,而且冰冷得可怕,残酷得可  
  你是不是去广场了?
  是的,我去了。我坦然地说。  
  今晚上你就不要去了,办公室组织了一个舞会,咱们去跳舞吧,她说。  
  谢谢梁主任。我说,我不会跳舞。  
  我没有去广场,也没有去跳舞,我到护城公园里去,一直坐到了夜阑人静。第二天,才听人说,有人用砖头砸了舞场上的灯。  
  很敏感的南兰在监视着我的思想,每当我陷入沉思之中,她就说,是不是又想你们的那位梁主任了?我说是呀。南兰说,想她还不如想我呢,老女人有什么想头?她错了。我看着妩媚动人的南兰,目光顺着她已显丰满的胸脯一直抚摸下去:圆圆的肚脐眼,紧绷绷的小腹,那已隆起的,像肥沃的土地一样的三角地带,一种华润的感觉和纯粹的对肉体的渴望在鞭打我……色情的想法替代了暂时的不愉快。南兰的话使我有机可趁,我们不再谈梁蓓云,而是谈艺术。我在谈艺术的旗帜下和南兰谈论性。  
  你快活吗? 
  快活。
  怎么一个快活法?  
  说不清。第一次有点痛。  
  哪里痛?  
  我的头脑里有了猥亵的想法,我搂住她,在她身上乱摸。是不是这里痛?我想听她一句脏话。  
  不,不是那里,她说,你真坏。  
  究竟是哪里痛?  
  她说,肚子痛。  
  我吭的笑了。 
  你笑什么?她说:“我的肚子还是有点痛。” 
  “是不是比刚才痛得厉害了?”  
  “厉害倒不厉害,就是一阵一阵的。”  
  “咱们回去吧,叫姑姑看看是咋回事?是不是到时间了?”  
  “不,不叫她看,一到时间,她(他)就会自动走出来的。”南兰说,“我讨厌女人的手在我的身上乱摸,女人天生是叫男人摸的。”  
  我抬头看看天,天上的云垂得更低了,卷动着的云团相互之间携起了手。清明节的天总是那么忧伤,灰色的云给人心里未免增添凄凉感。我挽着南兰的手臂向草房那边走去,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是担心南兰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还痛吗?”  
  “讨厌。老问什么?”  
  “不痛就好了。” 
  南兰摇摇头:“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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