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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儿蝶儿飞起来(三)

作品名称:蝶儿蝶儿飞起来      作者:科扬      发布时间:2009-05-22 22:20:51      字数:7037

第三章腿瘸了山歌也跟着歪

葫芦头是老王从医院大坪的地上拉起来的。他的“小蚂蝈”被扣走后,大头那帮人明显有了初战告捷的喜悦,早吆三喝四地走了。那辆夏利车老王没挤上,虽然叫来了两辆的士,一辆挤坐了四个人,却留了一辆空的给他,而那辆的士并不是公司里的,且开车的人又不认识,无法享受免费的待遇,只好挥手叫那辆车走了。
老王扯起地上那只瘫着的“葫芦”,问:
“刚才你说不是你撞的?”
“什么时候可以把车弄出来?”
“后天。真不是你撞的?”
“明天不行吗?”
“不行。明天礼拜天,他们不上班。我问你到底是不是你撞的?”
“不是。摩托车撞的,跑了。是我送到医院里来的,还垫了三千五百块钱。”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
“你,还有他们,都让我说吗?”
老王被这句话噎得张不开口,好一阵才挤出那么一句:不是你撞的干你娘屁事,怪不得叫你葫芦头!又问他知不知道大头是谁。他说知道,就是那个夹皮包的。老王就说知道个屁,大头是公汽公司的安全员,专吃保险饭的,关系网张罗得吓人,公司的老总都牛不过他,处理事故都不分青红皂白,先一顿拳脚灭了你的威风,再送交警队办,手段厉害着呢,黑白两道通吃。然后老王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叫大头,他脱口而出说头大,老王又骂道:
“懂个屁,事故赔偿金他永远拿大头,这回落在他手里,看你不死也蜕层皮!”
恰巧有辆的士送客进来,老王叫驾驶员等一等,拖着他准备上车。葫芦头不想坐,他闷,想走走。老王独自走了。临走时从他口袋里掏去三十块钱,说除了车费,剩下的算是付刚才医院里的香烟钱。另外摇下车窗扔给他一句话:
“星期一早晨在交警队大门前等你。”
葫芦头于是独自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太阳已经偏西,天上幻化着各种色度的红云。身边的人似乎越来越少,街头的车越来越稀,街道两边的房子也越来越矮,渐渐地一切都沉进了阴影中。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饭店,门口站着位穿着花格子上衣的姑娘,操着外乡口音直把街上的人往里面扯:吃饭不?老板,这里菜好又便宜。街角一个小家伙正拿着块尖尖的石头在地上画,一辆玩具警车扔在旁边,抬头看见他,丢下石头就跑过来。
“爸爸。”
葫芦头这才看清,原来竟来到了阿姐家。儿子已跳到他身上,小腿夹着他的大腿,指着地上说:
“爸爸,看我的画。还有字。我会写字了。”
他勉强笑笑,也没心思看,只把儿子抱起来。
“啵一个,爸爸。”
葫芦头没理他。只觉得儿子似乎又重了许多,沉甸甸的有些压手。儿子亲了他一下说:
“爸爸不啵我来啵。”
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看见葫芦头,脸上不由绽开了花。那是他阿姐。
“没吃饭吧?”阿姐问。
葫芦头没吭声。怀里的儿子却捏着爸爸的鼻子问:
“爸爸,小‘的的’呢?”
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苦的辣的不是滋味。儿子最喜欢汽车了,每次看到那辆小“蚂蝈”他都会爬上去,比划比划方向盘,嘴里“呜呜”着当引擎,还像模像样地摁摁喇叭,喊着快让开了汽车来了!神气十足一付司机的模样。阿姐不由也向外看看,没看见车,脸就有些僵了。
“田仔,车呢?”
他还是没吭声。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笼上了她的心头。她急忙追问:
“田仔,车呢?出事了?”
看着弟弟抿着嘴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阿姐的心早已掉进了冰窟窿。她对着小侄子喝道:
“亮亮下去。我有话要问你爸呢。”
亮亮似乎最怕这位大姑了,哧溜下来,躲到了一旁。他蹲下来捡起一颗小石子,却不再朝地上画,只拿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往屋那边瞟着。隐约听到屋里头呜呜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夹杂着低低的“你哪就这么傻呢?”的骂声,小家伙懂事早,知道家里这回出大事了。他跑到店里趴着窄窄的门缝偷偷地看。外面,霞光反照下来,把小巷又染成一片晕红。不远的角落里画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头,旁边有几个歪歪斜斜的字:
亮亮和爸爸
屋里头的阿姐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抹眼泪,只是呆呆地望着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傻弟弟。她心里就弄不明白,别人眼里一个红通通花枝子般的五月,为什么似乎总成了这个傻弟弟生命中磕磕碰碰的一道坎呢。他总是在五月里受伤。三年前的那个五月,下岗;两年前的五月间,弟媳跟人跑了;一年前,也是在五月间,他的车被银行里扣了十几天。
那次扣车说起来真是莫名其妙。弟弟开着车接了两个客人去工商银行,进了银行的大院后,客人先客客气气地付了车钱,然后就有人走上前来拨下他的车钥匙,也不跟他解释,笑呵呵地就将车扣起来了。弟弟怎么也摸不着头脑,细看院子里已停了十多台出租车,都是和他同一个公司的,那些车老板都和弟弟一样,傻呆呆地站着。后来有人说这样傻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找了银行的人问。闹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问题竟出在公司的老板身上。那年县里发放的出租车牌都是被几个公司买断了,想要从事出租行业的人,必须以高于政府指导的价格从那几个公司去购买经营权。不巧弟弟的这个公司的老总,一个叫“小龙王”的麻子脸,在将出租车经营权卖给私营业主的同时,又用它们作为质押,从工商银行骗取了一百来万的贷款。而小龙王将骗来的贷款大部分投资于麻将桌上,那麻将桌从来就是一个窟窿眼密布的大筛子,不到半年时间,钱漏了个一干二净。小龙王欠了贷款一年多不还,银行终于找上门,追查时,只有办公室一间,办公桌椅三套,茶具若干,统统不值几个钱,好在庙虽穷了,和尚还在,路上还跑着公司的八十多台出租车,于是想法子将它们都扣起来冻结了。
这件事情在县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从业者认为经营权已属于自己的了,不再是公司的资产,银行无权扣车。而银行则认为这些经营权是质押品,公司将它们私自转让,并没取得银行的同意,属于非法行为。双方闹来闹去惊动了县城的一位大律师,他十分同情这批私营业主的遭遇,主动提出免费为这些人打官司。但官司终究没有打起来,主要原因是私营业主的文化太低了,他们弄不清“承包经营权合同”和“买断经营权合同”这二者字面意义的不同区别,就稀里糊涂地在与公司的“承包合同”上签了字。
阿姐到现在也没真正弄懂“承包”和“买断”这两个词的不同意义。她只知道“承包”二字比“买断”贵得多,贵得将人的舌头惊出后,无论如何也缩不进去。整整一万元,每个字五千。她的小帮工一年的工资加上年终奖金刚好等于一个字。她开着一个小饭馆,用的是自己的房子,省下了不少租房钱,四个月的收入也刚好等于一个字。弟弟的收入以前是她收入的两倍多,现在只怕比她还少。
据那个律师说,“买断”是指你花了钱,那东西就归你了。而“承包”则意味着就算你花了钱,那东西还是别人的。因此那些车老板虽说为出租车牌照花了三万来块,也只取得了可以参加劳动的资格,而经营权,也就是车子前后挂的那两块铁牌牌,还是公司的。公司既然质押给银行了,那就是银行的。说来说去一句话,这样的官司,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小龙王被判了十二年。公司换了一位姓罗的老板,他继承了小龙王对公司的管理权。然后从业者“买断”了小龙王的债务,在政府部门的调解下,银行作出了相当大的让步,每位车主向银行交纳了一万元,拿回了自已的车和牌,这次,算是“买断”。
好在弟弟“买断”经营权的钱并不是掏的自己的腰包,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买断”——原来的工厂对下岗职工的工龄进行“买断”,弟弟不多不少拿了一万块。蔫了半个来月的傻瓜蛋又逢了甘露活了过来,像捡了一个元宝一般捧着去了银行,然后又如得了元宝一般笑呵呵地开着鲜光锃亮的车做生意去了。
在阿姐眼中,那次扣车毕竟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亏就亏在文化不高,要是都像那位大律师一样眼光子晶亮,脑瓜子透清,谁也糊弄不了。一万块,整整要关在车里做大半年!可阿姐细想一番也还能看得开,那次陪着弟弟一起吃亏的有八十来位傻瓜蛋,而且,县城里再发放第三批出租车牌照时,每块的价格已涨到了四万五,弟弟承包是第二批,当时仅花了三万,加上后来“买断”的一万,也比现在的牌照价格要便宜了五千,退一步讲,还是合算的。
今年这个该死的五月弟弟又给扣了车,扣得又是那么的莫名其妙。当然弟弟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换了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毕竟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个人去死啊。可做一个好人,尤其是做一个老实巴交的好人,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受伤呢?这次当然不可能像上次那样赔上一万块,做好人还得住外搭钱,说到月球上去也没有这样的理。可按照弟弟说的,必须等到星期一才能拿回车,这三天不能做生意,损失也不小!
“嘟嘟”的声音响起来,小帮工已经在敲门了,外面来了一帮吃饭的客人,她操着乡下的口音叫阿姐去炒菜。阿姐心烦归心烦,可平常对家里杂七杂八的事还能做得利利索索,一旦遇上这类的大事,也并没有什么主意,再说自己的男人一年到头在外地上班,想找个能做决断的主心骨都没有。至于眼下,送上门的小生意还得照做,活儿还得照干,她指着弟弟咬了几回牙,说,你呀,你呀!急急忙忙跑到厨房里去了。
今天阿姐整整拾弄了五桌饭菜,忙到上灯时还没停下来。女儿晶晶放学回家做完了作业,跑到厨房里连连嚷“饿死了”。她打尖儿给自家人炒了一份家常肉,一份蔬菜,叫弟弟带着亮亮及晶晶挤在厨房里,胡乱吃点。晶晶从柜台里取出一瓶啤酒来,说:
“舅,明天不用开车,喝点吧。”
葫芦头没接酒瓶,只一口接一口地扒着饭。阿姐正将一碗炒尖椒倒入锅中,弄出浓烈的油烟味儿,又冲得他放下碗,一阵接一阵地咳嗽。
阿姐咣咣地舞着她的勺,说:
“你明天找交警队试试,早点把车放出来。”
葫芦头边咳边说:
“都不上班,哪儿找去。”
阿姐说:
“那就找公司。每年交好几千块呢,总得替人干点活吧。”
葫芦头去水缸边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不像刚才那么咳了。可满肚子的凉水又翻弄得他极不舒服,立了半晌,打了一个响隔,才感觉喉咙舒畅了点,于是说道:
“姐,老王说了,得等星期一。”
阿姐反过身来瞪着自己的弟弟,好半天才骂道:
“等,等,你就等死吧!”
葫芦头不敢看阿姐的眼睛,揪了一阵自已的头发,心里却想着:阿姐家只有三间房,一间大的做了小店,剩下的一间给女儿晶晶和一个女帮工,一间是夫妇俩的卧室,房里还挤了个小床给亮亮睡,他这么大的汉子根本就没地方放。
于是闷闷地走出了厨房。隔一阵儿,又伸进头来,闷声说:
“姐,我走了。”
丢下屋内三个人。晶晶低头吃饭。亮亮已站起身来用眼睛去追爸爸的背影。阿姐则愣愣地盯着门口。
晶晶忽然说:
“焦了,焦了!”
阿姐慌忙回过头。锅内的尖椒呼地腾起一锅火苗子。阿姐抄起瓢倒了满锅水。火灭了,却冲起更呛人的焦味儿。阿姐一边拾弄锅中的残局,一边掀起围裙边儿擦眼睛。
这时阿姐想起了自家长年在外搞地质钻探的男人。
死挺尸的,家里就你一个有主心骨的,却天天死在外头干什么呢!

从阿姐家向南走不到一华里,有东西两座矮矮的山,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小道,顺着小道翻过去,下面便是那条河。河里有几条敞口渔船,船帮上都装上了护栏,尾部装着台两马力的小柴油机,连接着一个铁制的螺旋桨通到船底下,这就成了一艘机动渡船,是县城与小镇之间往来的最经济也是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河中还有一条乌篷,看上去比别的船长许多也宽许多,很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它有一个大约两米高的船仓,仓内被窝铺盖齐全。船尾还安着个藕煤灶和一个五马力的柴油机。驾船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孤寡老头,三十二年前因修筑这条大堤,不小心让石碾子压坏了腿,成了瘸子,劳动能力大大打了折扣。镇里就把这艘渡船交给了他,也让他从此有了个营生。那时渡船的装备还很落后,驾驭工具只有一篙两桨。因为每年享受四百斤粮票、两丈布票的待遇,架船人从不收渡河客的钱。大家也觉得天经地义,船是镇上的,公家的东西,当然不能要钱。后来粮票布票都成了收藏品,而不幸老头又被那些坐在办公室的人所遗忘,只好在船头摆了一个铁筒,却始终狠不下脸皮张口要钱。好在大家也都能理解,便一毛两毛而渐五毛一块地丢将起来。
于是,一场市场经济的改革就悄然在这条乌篷上完成了。
大概见到这里头很有油水可捞,五六年前,一些渔船加入渡船的行列,他们的船因机械化了,在时间就是金钱的年代,生意自然比用篙撑的老渡船好很多,弄得这位阿公几乎到了“船”可罗雀的地步。船阿公在船内窝了几日,对当前的形式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分析,又咬了几回牙,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这条船的技术改造,将船修缮一番,从头到尾用桐油油了,在船头搭建了一个黑油毡的挡雨棚,船尾装上五马力的现代化机械,这样终于在行业里站稳了脚跟且生意渐渐兴盛起来。令阿公始料不及的是,现在人们不再称这艘渡船为“镇里的”,而是都叫“瘸子阿公的船”。我侵吞了公家的财产!阿公心里在笑的同时也常被这个念头吓一大跳。他做贼心虚地望望四周,终于有点踏实了。镇上的供销社成了原来那个主任的“陈阿大商城”;那个最大的铸铁厂又开始冒烟了,老板也是原来的厂长,姓李,现在人们也不管那儿叫“镇上的厂子”,而叫“李老板的公司”。
那可都是好几百万!
阿公没有老伴。据说他三十五岁那年本来和一个小寡妇定了婚,约好了第二年正月初六去倒插门,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他落了个残疾,好差事自然被别人接了去。以后他再没有动过这种念头,人得自己清楚自已的斤两,腿好的时候还只能争去小寡妇,残了后只怕凡属阴的东西都得躲着了。
没有伴自然就没有家,因而日里夜里伴着他的只有小河、太阳、月亮、星星,另外就是这艘船。阿公的日子过得简单却十分充实。有人过渡,送渡,当然要挣几个钱。无人过渡,下罾,撞运气也能捞几条鱼。闲时,喝点米酒,要带点烧味的那种。酒有了三分上了头时,唱歌。酒罢歌罢,到船仓内睡觉。按说像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睡眠难得安稳,可阿公偏偏例外。这不止是由于酒,更得益于脑袋下那只枕头。胡杨木的,空心,里面收集了阿公一辈子的积蓄——钱。
钱,是全世界最好的安神药。
这年头,没有钱才慌得上窜下跳不安稳呢。
看看,阿公沉睡得已经没有了梦。
日头从东边的河里升起又落到了西边的矮山后,时间如这条小河看似静静的就在你身边,却实则早已东逝且再也不能复返。老头不知不觉守着这条船生活了四十年,从“大哥”到“大叔”而终于熬至“阿公”。阿公习惯于这种生活,也满意这个世界,他还打算就这么有滋有味地生活下去。
葫芦头走到河边的时候乌篷船上已经有五六个客人了。老头半挽着裤管,提个煤油灯立于船头,赶紧招呼他上船。有人大概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催道:
“又上来一个,阿公,该开船了吧。”
船老公笑道:
“小哥,再等半袋烟工夫成不?现在油贵。”
船上的人却都齐声催促起来。船老公嘻嘻笑道:
“要不,老不要脸的给众位唱支歌凑个乐子?”
大家来了兴趣。有人提议:
“阿公,来挺‘歪把子’,让哥几个开开心。”
老公答应一声“好咧”,放下灯笼,就立在船头唱道:
各位乡亲安心坐,听我歪嘴对歪歌。
老汉活到六十几,怪事见了一篾萝。
天上日头朝东落,河里石头滚上坡。
伏天地上三尺雪,腊月热得打赤膊。
蚂蚁背起泰山走,鹅毛压翻铁秤砣。
鸡公生蛋个顶个,鸡婆打鸣唱早歌。
老爷拉车驴坐轿,公公也把媳妇摸……
船上的人已哈哈大笑起来。有人问:
“船老公,你摸过几个媳妇?”
船老公也笑着说:
“小哥莫取笑,老汉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媳妇。”
“老公不说实话,我都看见哩。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有个小妹伢儿常常坐他的船。长的那个俊,眉眼鼻子,能把女明星气死。别看阿公七老八十的,心花花着哩!小妹伢儿一上船,‘规矩’就来了,有生意都不做,连船上的人也赶下来,光顾着载着她游山玩水……”
他唾沫横飞地只顾说,并没注意到阿公此时脸上已泛上了血红色,且继续逗笑着:
“阿公,你当着大伙说说,到底摸过多少回?”
“放屁!”星光下,老头那枞树皮般沟裂遍布的脸上,分明由红而酱了。
“摸了就摸了呗。反正那小媳妇又不会说。她是个哑巴。”
“下去!”老头手一挥,猛地喝道。
“嘿。开玩笑嘛,发什么火呀?”
“给老子滚!老子不渡你!”老头手里已拿了一支篙,对着那人逼着。船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没人再敢笑一笑。
那人悻悻地下了船。老头却还在对他舞着竹篙,嘴里骂道:
“二流子!扁毛畜生!”
船上少了一人,老头却不再等了。他丢下篙,愤愤地拿了一个铁摇把,一瘸一拐走到船尾,只一摇,柴油机也愤愤地轰鸣起来。乌篷船不一会儿就到了对岸。人们都掏出一元小钞或钢蹦儿,扔在船头的一个小铁筒里,从船阿公才搭的一块小木板上,晃晃悠悠地上了堤。
葫芦头的心思被刚才那一幕分散了不少。怪,他想。不过他仍旧没有心思去琢磨,向四周放放眼,小镇就在眼下,星星点点蜿蜒如一条蛇。天上也有几颗星,远远地闪着蓝幽幽的鬼眼。星子稀,晒死鸡,接下来会是一连串响晴的天。
“明天可以去医院找找那位姑娘。”也许正是那几颗稀星,让他灵光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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