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副工段长

　　不久厂里由基建逐渐转向生产，厂部撤消了指挥部，成立了革委会，下面设政工组、生产组、基建组和后勤组。把连队改为车间、工段和科室。这时我也被任命为机械加工车间的副工段长，还兼任支党支部委员和工段工会主席和民兵连副连长等职，成了厂里的一名中层干部。
　　在当时担任这种职务，工资待遇和当工人一样，没有什么差别，这叫“以工代干”。这虽然是一个尽义务的职务，但不管怎么样，我感到这是厂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到此我的职务已和调回家乡前在厦门厂差不多了。虽然工作很忙很辛苦，但是心情是舒畅的。
　　我当了中层干部之后，学习更加认真，工作更加努力，政治上要求自己也更加严格。我决心自己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托付，把工作做得更好一些。
　　我妻子雪梅对我说：“当个芝麻绿豆官可别骄傲自大呵！”我说：“哪能呢，但职务虽小责任重大呀，我也不敢懈怠呢，以后工作不知怎么做的了？”雪梅说：“我看你还是当工人好。干部不好当的。”
　　我说：“我调到这里来，只想和你在一起，和孩子近一点，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干部！要当干部我在厦门已经当上了，何必调回来呢？问题是现在领导叫我当，我不当也不行呀！厂里生产任务又紧，推又不好推。”
　　雪梅说：“你当个班长，已经早出晚归的，都不能叫你领孩子了，以后也不知你会忙得怎么样呢？”
　　我说：“你不也当了医务室主任了嘛，你不也没有什么事嘛？”
　　雪梅说：“我只顾自己看病，其他的事我不不大管的。你这个人性格改不了的，责任心太强，有点事情就睡不着了，人多了事多了，肯定会比以前更忙。再说电气你熟悉一点，车工、钳工你又不懂，搞得不好要挨批评的。”
　　当时我也没有很好的领会雪梅说这话的意思。也没有去多想。但是有个事实倒是很快证实了雪梅说的话，“当干部不好当的，还是当个工人好”。随着我的身份的改变，领导对我的看法却不一样了。
　　在我当班长时会上会下常常听到表扬，但自我当了车间副工段长之后，就很少听到表扬了，而批评倒渐渐多起来。人家告诉我，当班长和当中层干部是不一样的，一个先进班组长，甚或一个劳动模范不一定能当一个好干部。而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应该说我在这之前，也并非是纯粹的工人。至少，我在老厂已经当过多年的班组长，当过民兵干部。在文化革命时期进学校时，我还当过指导员，当过工宣队付队长；后期我还管过学校的教改组长，也独挡一面工作过。就是来到这里新厂，我当那个电工班长，也管过三十多个电工。独自负责一个班组，自己制订计划，自己安排任务，自己想方设法克服各种各样困难去完成任务，有时还得做做班里人的思想工作。应该是说我是有些组织才能和行政能力的，没有一点能力，三十几个工人怎么能领导他们？没有一点才干，厂里的这许多电气预埋和安装任务又是怎么能完成的？
　　现在车间100多个人，六七个班组，如果让我一个人去抓，说不定我也能抓点出样子来。有时候一个部门的管理人员还是少一些的好。人家日本一个人部门，就一个课长或组长。中国人往往人浮于事，一个部门，往往配备好几个副职。特别是文化革命后期，各地解放出来的干部很多，一时没有地方好安排，都塞到基层来。以致小小一个工段或车间，也安排好几个工段长或付主任。从表面看来，这是加强领导，但实际上却是削弱了领导：人多了如果分工不明确，大家不能互相配合，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反而成为多中心，叫下面的人手足无措，听谁的好？
　　尴尬的是我所待的这个车间，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上面叫基建科，下面叫机加工工段。班子的领导核心由一个副科长、一个工段长、一个副工段长组成。这个部门没有一个正职，只有三个副职，由第一副科长兼支部副书记来主持日常工作。那个副科长和姓卢的工段长（科室下面的工段长等于是科里的付科长，又都是老干部，一个是四六年参加革命的十九级（正连级）干部；一个是四九年参加革命的二十一级（正排级）干部。厂里领导不知为什么对这个车间的班子要这样的配备。一个四六年参加革命的正连级干部，当个科长也应该够资格了，但党委书记似乎不信任他，也许是能力不够吧，也只让他当个付科长。两人表面上你尊我我尊你，开会时谁先发言也互相谦让，表面看来大家都很谦虚，实际上是大家互不服气。而我就夹在他们两人的中间，我现在是老工人新干部，资格没有他们老。开会讨论时我只是默默地听他们的，不好发言，也不便发言。
　　在这样的领班子中，我感到很难开展工作。叫我干什么呢？分工和职责也不明确，我感到工作无从着手。因此，新职务宣布好长时间后，我还在班电工班里当我的班长。但是卢工段长对我说，你现在已经是工段领导了，就不要再天天到班里去，别再去当班长了。我觉得卢工长的话也有道理，因为我在工段已经有了新的职务，再在班里赖着会让人家觉得我不肯放权呢。我没法，只得移交。
　　于是征得支部同意，我只得把原来的电工班分成三个小组：叫安装组、维修组和外线组；选三个组长，把原来的工作就分给了三个新组长。我叫原来的副班长吕师傅当电气维修组长；因为他修电机比较熟悉。叫龚师傅当外线组长；叫安装队来的汪士元当安装组长。因为当时还有许多新车间的电气设备需要安装。这样我原来的电工班长的职务就分解给三个新组长了。这样一来，反而多了麻烦。上面有任务下来，我就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直接派人去做了，还得要通过组长才能去执行。对我来讲反而多了一个环节，多一个麻烦。
　　班长职权虽然移交了，但是我还去电工班上班，一来是因为对新班长们工作还不大放心，特别外线组和安装组，这两个组长以前都没有当过组长，主要还是那位做外线出身的龚师傅，他的工作方法过于简单化，而厂区还要竖杆拉线许多外线工作要做，而各车间的电气设备安装正在进行中。所以起先，我还常和他们一起布置任务，一起分派工作，二来我到办公室里没有我的事做，因此，我一上班还是直接到电工班里去。
　　这样混了一个星期后，没想到上下反倒都有意见了。车间里的卢工段长对我说：“张家良，你当了副工长依旧不来就位，工段办公室叫我一个人管我忙不过来。”下面三个班长在背后说：张师傅信不过我们，不放心我们呢。
　　我感到上下为难，这时那个卢工段长又似乎挺诚恳的对我说：“张家良同志，你上来吧，如今你是个副工段长了，应该照顾全工段的事了，不能老是再蹲在电工班里了。再说搞生产你是工人出身，你内行，我是完全外行，你来大胆领导吧！我帮你做做思想工作。”我觉得现在下面没有我的事干了，老在班里叫人家组长为难，我在组里他们放不开手脚。上面工段长又叫我来车间，我想那就去试试看吧。
　　“老卢，车间领导工作我从没做过，怕搞不好的，我试试，还得请你们老同志随时随地指教。”
　　老卢说：“那里，你年纪轻，又懂技术，就大胆的抓吧！过两年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这个卢工段长，原来是台州船厂的一个行政干部。到本厂后，上面干部已经很多了，没有他的位置，领导就把他分派到下面的工段来当工段长了。当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但他的头发已经秃得只剩下周围一圈。显得有点老相，所以他干脆倚老卖老了。
　　我并不羡慕他这个位置。但觉得领导既然这样信任我，再袖手旁观也说不过去了，且到车间办公室看看再说。我问一个车间调度员有关车间生产情况，调度说这季度的生产计划还没排过，上面项目是下来了，但材料工具都还不着落；还有一些对外加工的，也还没有去联系过，轮机车间船体车间都要安装行车，但前期要做估工估料的工作，不知叫哪个班去做的好？好多工具我们车间也没有，这样的车间应该有个像样的工具室的，还得有个管工具的人。这许多工作事情都没有落实过。
　　我听了仔细看看，感到车间里是乱糟糟的，还真需要有人来抓一抓呢。
　　原来工段成立已经半个月了，依旧是个空架子，计划无计划，材料无材料，连个工具室也没有筹备起来。有个调度员也是才从车工班调上来的，他也不懂管理。对金加工还熟悉一点，对电气调度就一点也不熟悉了。厂里的生产任务布置下来他只得直接转转到对口的那个班。班里要干活，却没有材料，一问车间并没有告诉过仓库，仓库说这是你们车间没有打报告上来嘛。叫班长和作业组的工人们在那里东一撞西一碰的在四处乱撞，下面工人意见一大堆，班长们叫苦连天埋怨领导，车间任务落实不下去，生产开展不了。
　　我来到工段后，首先根据厂部布置的两个车间要安装行车的任务，以及电气方面要安装和预埋任务，和配合全厂各车间的安装和生产所需的另部件的加工。根据基建和安装进度需要做的工作，拟订了一个季度计划；然后跑生产科和供应科，工段需要有工具材料先把报告打上去；然后再和调度和班长们一起安排本季度的生产任务，计划好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我又要来一辆四轮电瓶车，作为领料的运输工具，看车间里无人领料，面上的工作布置好后，我就开着电瓶车帮助各班组到仓库去领材料。这样一抓，车间的工作和生产就有了头绪，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也能及时贯彻下去了。
　　在轮机车间和船体车间安装行车任务很艰巨，工人要爬到24米和30米高的高空仅仅60公分和70公分宽的悬空吊车梁上去操作，两边没有一点点遮拦，空手走在行车的水泥道轨上，看到下面遥凌凌的地面就头晕。怕万一掉下去就粉身碎骨，上去了就害怕地想能不能下来？有个工人有恐高症，爬上去后，他看看这么高的悬空，吓得身子都直不起来，赶快爬下去了。但是我和钳工班长还是一起上去了观察。后来还是动员钳工们克服困种种困难完成了任务。
　　此外配合其他兄弟车间安装的工作也做了很多，不但完成了计划内的任务，还完成了许多基建安装预埋和安装的临时布置下来的工作，机械加工车间不久又受到厂里抓生产的厂长和计划科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