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动于心 心牵着魂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1-01-28 14:58:15 字数:3187
一
姚文国白天忙着联系修缮队商议具体方案,又忙着备料事宜,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圪遛村的家,简单地吃了口饭便软绵绵地躺下,一身舒缓唰唰地扩散,云里梦里般地睡着了。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被姜红莲打来的惊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人还在恍惚眯瞪间,听得姜红莲失声虚怯地说郭冬宝出事了,瞬间像是一瓢凉水泼进了被窝,一咕噜爬起来完全清醒了,当听到郭冬宝已基本转危为安,到了重症监护室,这才把浑身的冷汗唰唰地冒出来,只是僵在那里好一阵不知道动弹。
缓过神之后,他三两下套上衣服到了堂屋,在菩萨和刘仙的神位前点亮了蜡烛,燃起三炷香,双膝跪在地上,流着泪对神仙许愿:“菩萨呀,刘仙呀,我姚文国给您们磕八十个大响头,一定要让我的连襟郭冬宝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劫难!”说罢,他双手托地开始磕头,心里默默地数念,‘一、二、三……’当数到第三十个头的时候,浑身冒出了汗水,且出现头晕眼花,不自觉放慢了磕头速度,但仍是连磕不止。‘……四十五……六十……七十……八十!’第八十个头着地之后,姚文国咕嘟,软软地瘫倒在地上,连呼吸的节奏都到了最慢。他的腰椎,胯骨早已酸困难忍,颈椎本来就受过伤,这会儿更是困疼不忍,汗水伴着短促的呼气声不停地下流,眼冒金光唰唰地旋转。
当他缓过些劲来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不能就这样躺在凉地上歇着,一旦冷热攻心,像上次在山洞里那样我就完了。于是他挣扎着翻身曲腿想站起来,双手托地刚躬起一条腿,咚地一声又倒下,咬咬牙歇口气,继续往起爬,刚要弓腿,但感觉不到自控力能不能站起来,可能还要摔倒。算了,还是先坐起来吧,歇歇再站,一步一步来。他坐直了身子,心想,‘冬宝你放心吧,我为你磕了八十个响大头了,你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大姐夫尽心尽力给你托神了,咱们是好连襟呀。’他手扒着供桌一角,颤微微总算站起来,吹灭了供桌上的蜡烛。这时候才感觉到胯骨酸痛难忍,他一步一步托着门框回身到了卧室,挪到炕边,身子还没摆顺就倒在炕上睡去了。
歇缓到凌晨三点钟,忽然间醒来再也没有睡意了。他决定现在就进城。身体都成了这样,腰部、胯骨都疼,他不敢骑摩托车了。于是他拖着胯骨酸痛的双腿去找二蛋,要坐上他的小四轮立刻进城。
二
凌晨三点多,正是天色最黑万籁俱寂的时候,人家二蛋两口子都在沉沉的睡梦中,老婆从迷蒙的酣睡中隐隐觉出有响动,渐渐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确听到了“啪啪”的拍打街门声,和带有隐声的呼叫二蛋的声音,当下吓得她失惊呼叫:“二蛋,有人叫你!”
“啊!”二蛋被硬生生惊吓醒了,胆怯怯低声问:“啥?!咋啦,有贼?”
他老婆呼一下就趴在他身上突突心跳,颤怯怯低语:“不知道,我是听见有人叫喊你。”
二蛋的头皮“唰”地就酥了、麻了,浑身发冷发抖。这黑咕隆咚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几点。
农村人很讲迷信,这个时间除了鬼叫,他们想不到谁会叫。
坐在二蛋街门外门墩上的姚文国,其实在二蛋两口子没听到的叫声的时候已经叫了五六声,拍了七八下街门了。当他最后一声叫完就心想,‘天这么黑,才三点半还不到四点,叫人家的门怪吓人的。这样吧,我先坐下等等,等鸡叫头遍的时候再叫门。’
二蛋的老婆,明明听到了拍街门和叫二蛋的声音,这会儿一点儿声息也没了,怪森森袭来可怕的幻景,想到会不会是鬼叫门,更后怕了。两人蒙上大被子,颤抖抖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且抖动不已,愈发怀疑是鬼叫魂儿。俩人浑身都冒出了冷汗,连小声说话都不敢,只能听到相互间胆怯而压抑的喘息声(被窝里声响更大),明显感觉到相互间的心脏在“嘭嘭”地拨动,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恐怖的黑暗里静等着捕捉不敢听到的声响;更害怕再听到叫自己小名二蛋的声音。虽然大被子蒙头,二蛋仍是紧闭双眼。在一片朦胧的恐惧中,二蛋想到了红沙窝那棵歪脖子大柳树,心说‘妈呀,会不会是胡大麻子叫我呢?!’他忍不住那沙哑的,带有粘滞的嗓子低低地说:“老婆,我挺害怕的,会不会是歪脖子柳树里的胡大麻子出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听得老婆“啊!”地一声尖叫,箍抱着他的双手松开了。
街门外的姚文国吸着烟在等候,忽然听到屋里似有一声尖叫,他也吓了一跳,身子一侧歪便倒在地上,再也听不到叫声了。
被子里的二蛋紧紧地箍抱着老婆,低低地呼叫着,摇晃着,过了一阵,才听到老婆“呕——”地一声缓过气来。就在这时,两口子都听到了街门外有隐声呼叫二蛋的声音,瞬间吓得二人面皮冲下,把大圆轱辘枕头都顶得掉到地下,直想钻到炕洞子里去。紧接着又听到叫二蛋的声音,忽然间二蛋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不像是胡大麻子的鬼叫,他咬紧牙关支愣着耳朵细听,又听到了拍打街门和呼叫声,这下确信是有人叫他。他咬牙撑胆撩攉开被子,坐起个“水人”,壮大胆颤抖着声音向外面探话:“谁呀?!”
姚文国这下听到了二蛋说话,他立刻回话:“我,二蛋你起吧,我找你有事。”
一股恼火撞上二蛋的心尖儿。他也不顾浑身汗水的热身子,拉开小扇窗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冲口冲气地说:“姚医生是你吧?!”
“是我。我等你好长时间了,开门吧。”
“哎呀你吓死人了。半夜三更得瞎叫啥?!”
“开门吧,车祸,有大事。”
二蛋关了窗户,老婆开灯。
三
郭冬宝的颅内出血得到有效控制,是二强的血液接上了他的生命线。回到病房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便说:“我已经过来了,不要告诉二姐夫他们,那么远。”他疲惫不堪地看着身边的亲人,看着看着,一阵术后的乏困袭来,他闭上眼又睡了。
这病房里有三张床位,当人们准备离开到外面的时候,姚文国躺在那张空床上闭起了眼睛。所有人都是一晚上没睡觉,但看到清醒过来的郭冬宝,瞬间“解除”了一身疲劳。
姜红莲轻轻地推了姚文国一把,说:“这是病床,你不能在这里躺。”
姚文国搭蒙着眼虚浅地说:“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累多困,我的腰和胯骨实在疼得厉害。你出去吧,啥时候护士把我撵起来再说。”
四
姜红梅归心似箭。虽然她并不知老妈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已经无法与人正常交流。姜山一再对人们说,千万不要惊动红梅他们两口子,不想让他们分心。但亲情间似乎在冥冥中有一条红线牵着,甭管相距有多远,心的距离始终是最近的。
葛优德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老家,但公司的事又令他无法分身。临行前在广州买了一些当地年货,又不忍让她多带,怕累她。对她的身体状况更是多思多想多顾虑,总觉着自己不在她身边不好把控,但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断她亲情间的血亲真情。他一再叮嘱她按时用药,过了年再到医院做一次检查,万不敢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姜红梅真正感到了做人两难的困惑。在这年关节要的时候,这里有忙碌不停的丈夫,和过年要团圆的儿子,那边有时刻为自己操心、挂念的老父母,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和老人们能相聚的日子是刻在心头上的数字,纵然自己也在时时牵挂着他们,但这是真正的空洞的思想行为。如今的物质生活,精神满足,对她来说都淡化了,惟有亲人们之间的浓情愈发浓了,渴盼心心相映,情谊融融,天伦之乐,报答养育一生的父母的真情更为强烈了。每想到在风雨中含辛茹苦,呵护自己走过来的血亲父母,她总要问自己,我拿什么来对他们报以万一呢?这个沉重的问号如铅,驱使着一颗向善爱人的心常常鼓荡不已。
五
姜山接到了姜红梅的电话,说是明天晚上就到家了,带了不少东西,要郭冬宝到车站接她。姜山心里一阵激动又一阵激动,应承着连说了几个好。放下电话他就想,‘唉,郭冬宝在医院里躺着,这个年都得在医院里过,明天晚上该谁去接呢?’
六
姚文国在城里的家,今年也装修好了,这个年计划在城里过,只是姚贵叶随着男朋友到国外旅游去了,这才是美中不足。两口子坐在新买的沙发上,姚文国琢磨着说:‘今年这个年很特殊,郭冬宝在医院,原来做饭干活儿都是老丈母挑大梁,别人帮手,今年是别指望了。丈人也八十三岁的人了,纵然身体不错,但又带着姜红菊的孩子,已经不轻松了。’
姜红莲建议说:“今年咱们把过年的任务全部揽过来,由准备到干活儿全包,决不能让老妈老爸感到那个家冷清。”正说着话,电话响了,姜山打来的,要他们两口子明天晚上十点,到车站去接姜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