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她遇难你救她你遇难天救你

　　一
　　眨眼间光阴像字幕一样飘过去了，葛研顺利地从复旦大学材料科学系毕业了，进入了一家外资企业就职。这个年轻人冲着人生的远大目标，不负父母的重望，给自己迎来了一个灿烂的前景，为这个家庭洒下一路青春之歌。
　　葛优德的事业得了贤内助的多方助力，益发显得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但只因一件意想不到事，令夫妻二人心头压上了不轻的重量，姜红梅在一次体检后发现，她，患上了糖尿病。
　　
　　二
　　勤劳拼搏的郭冬宝，起早贪黑日日奔波在路上，这迎来送往周而复始的劳作，在别人看来枯燥无味，但在他心里却是一首值得铆起唱的生命劲歌。因前面创业的惨痛失败，他再不敢有其他奢望，一个心眼儿把好方向，踩下油门，挣钱已变得不再是终极目标，而是要体现自己靠劳动养家，让爱人过上最好的日子这一心愿。但这份心愿如今却变得微弱而淡化了，人家老婆唱歌挣钱的速度远比他的车轮子快得多得多。
　　今天他轻松而无奈地对老婆说：“红菊呀，我这辈子哪趟车都赶不上你。你搞行政工作那时候，我是在厂里受苦，挣得没你多；想着养狗赚钱让你过好日子，反倒砸了锅；开出租搞对了，想着就是挣了钱带着你吃遍饭店里所有的好东西，结果你挣得钱比我太多了，吃的好东西更是无数。这时候我再领上你去享福，太微不足道了。”
　　姜红菊笑了，笑得很甜蜜很满足。她松缓下一身疲劳说：“我这辈子活得真幸福，老天赏了我一副好嗓子，又赐给我一个郭冬宝。这世上有哪些男人能感到，该着怎么对老婆好呢，想为老婆好而有能力却使不上，又为此困惑呢？”
　　郭冬宝的心里总是虚虚的弱弱的，想着以前做过令爱人痛心而深爱依旧的这份情，总觉着有钱都无奈能够回报，是他人生的一大缺憾；又想到了二姐夫对自己那么好，也是无从入手回报，每想到这些，心地间便形成一处空白，这无法回报的恩情竟然也会产生困惑。他对姜红菊说出了对二姐夫的歉意……
　　姜红菊看着郭冬宝，心里渐渐地形成一股瓷实的郑重。她让郭冬宝坐到她近前，缓缓地道出感受：“冬宝，虽然你没文化是个粗人，但你的意识提升到了传统文化美德的境界：知恩必报，忠义为人。以后再不能说你没文化了。人，懂得感恩、报恩才是幸福的源泉。你很幸福。”
　　
　　三
　　姚文国今天进了城，全家人聚在一起，人们对他独自决断买下那处旧院落表示赞成。只是姜红莲对他的行为不满，她严肃地质问姚文国：“你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告我一声？”
　　姚文国歉意地点点头说：“这次是我拿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我担心跟你说了你会阻拦我，影响我事业成功的进度。所以我选择了不告诉你，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你也就认了。”
　　八十多岁的姜山，依然看去思维敏捷精神矍铄。这回他没说买院子对不对，只是提醒姚文国：“文国你也是六十大几的人了，更要注意夫妻情感和睦，老来伴的日子你们也开始了。记着，人生难得老来伴呀，遇事应当相互商量。当时你只跟我说过走几天，这一走就半个月……”
　　姜红莲接了话茬儿：“你走后我回去过几次，打你的手机也不通，多让人着急呢。”
　　姚文国更是歉意地说：“出去以后很快就没电了，后来也就懒得理它。我也跟爸打过招呼了，这又不是郭冬宝那会儿离家出走让人揪心。”
　　郭冬宝听后大笑起来：“啊呀呀，大姐夫呀，你只要一有机会就想挖我的老根儿。那我把你这次外出买房也定性为离家出走。你要再说我，我也要说你。”
　　全家人哗啦一下都笑了，唯独丁山花没笑。
　　大家心里都清楚，她老人家自从去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发呆了。
　　
　　四
　　姜红梅，自从离开家到了广州，隔一年回一次家看望父母。今年她特别想回家去看看父母，陪着他们住些日子。近两年她的人生旅途中罩过一层阴影，让病魔的幽灵给缠上了。因糖尿病所致，眼底两次开始出血，虽经控制后好转，但视力明显下降。
　　今天她和葛优德坐在阳台上，道出了心中的不宁和歉疚：“优德，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我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回老家去过吧，你这儿忙得脱不开身，还有儿子；不回吧，我实在想我的老爹妈。”
　　她心中久已沉积的情感酵素瞬间使她掩面失声扭过头去，滚涌而出的泪水流落掌心。
　　葛优德极力控制软化后的情感，无力而镇定地说：“回吧，回去看看老人们。”
　　姜红梅擦掉眼泪，说：“本来今年这儿挺忙的，我知道你走不开，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可是，优德，我真担心，今年不回，到了明年这时候，我再见了我父母，还能不能看见他们。”
　　俩人都在擦泪水。葛优德鼓励她说：“别想那么多，这儿的医疗条件很好，一定会控制好的。”
　　“你和儿子就在这儿过年吧，过了正月我就回来。回去我再伺候你爸几天。咱们都不孝。”说到这儿她眼里又滚出一串泪水。
　　本来葛优德的情感泪水已强控在眼堤的边缘，触及老父亲的这种骨肉深情，不自觉任凭情感奔放。他和着泪水说：“回吧，你回吧。我爸从去年就住在我姐那里了，他嘴上多会儿也是说我的工作如何如何，从不提让我回家，我知道他想我；可，咱这儿真得放不下。其实我们都到了不离他们身边尽孝的时候了。等过了年，这里的事如果安排妥了，我也回去一趟。”
　　“好。”
　　
　　五
　　都晚上九点钟了，郭冬宝送了一趟临近郊区的客人，想着停运回家。返出来刚驶入一条街口，正要关掉打车显示灯，忽然发现近在二十多米处的电杆旁，一位年轻女人手托着电杆，那痛苦不堪的样子在对他招手要打车，眨眼间滑行到近前，职业性地踩下刹车，一看是位年轻的孕妇。
　　那女子呻吟不止晃动着左手，都无力走向车门。
　　郭冬宝立刻下车近前询问：“怎么了你是？是要坐车吗？”
　　那女子以求救的口吻说：“快，拉我上医院！”
　　郭冬宝发憷了：“你的家人呢？去哪个医院？”
　　“南城医院。”
　　情况紧急，不容多想。郭冬宝拉开车门，扶着孕妇上了车，照着孕妇所说的地址立刻前行。他边走边问：“你家爱人呢？”
　　那孕妇仍是忍受着临产前的痛苦回答：“他不在家，说好了往回赶，我提前了。求求你，一定帮我这个忙。我受不了了！”说着竟大声地呻吟起来。
　　郭冬宝再不问什么，瞪着警惕的双眼盯视路面，加快了车速。当他减速缓行将要右拐时，忽见一辆逆行拐来的三轮车直冲副驾位的孕妇而来，本能的强烈反应令他向左猛打方向，恰巧与一辆正常行驶中的面包车左侧重重地擦撞在一起，郭冬宝昏迷过去。三轮车因急转也同时翻倒在一旁。
　　路上的行人立刻拨打电话求救，很快救护车、警车都到了。交警、医生、行人都在全力施救。
　　
　　六
　　姜红菊演出归来，已经是夜里十点了，人还没进家门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掉转身奔出院子，眼巴巴盯着来向的出租车。
　　
　　七
　　违章的三轮车夫当下被自己侧翻的车砸死了，被郭冬宝撞了的那辆车的司机只是受了些轻伤。这时候，交警和受伤司机都守在急诊室门前，那位死去的三轮车夫因一时联系不到家人，只好暂时停入太平间。那位幸运的产妇因郭冬宝急打方向躲避竟毫发未损，此时正在产房待产。
　　郭冬宝胸部受了伤，颅内出血，命悬一线。医生护士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施救。
　　姜红菊下了出租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无意识到了急救室门前的，交警拦住了她冷静地说：“别慌，医生在抢救。你是家属吧？”
　　“是！”姜红菊脸色煞白，屏气怯问：“他要紧不要紧啊？”
　　交警还没说话，急救室的门开了，护士出来问：“家属来了吗？”
　　“我就是！”
　　“赶快准备钱，需要输血。”
　　“好的。你们尽力抢救，我这就去。”说罢她急转身跑着离去。
　　
　　八
　　姜山老两口还没睡，姜山觉出了异常。都十一点了，女儿女婿都没回家，往常这个时间都在家里，这是怎么了？都连个电话也没有。姜山想着给女儿打个电话问问，突然间听得门开了，他立刻走出房间。
　　姜红菊开了客厅的灯，姜山一看，顿时吓得僵在那里。
　　“爸，出事了！郭冬宝在医院抢救。”
　　姜山腿一软，咕嘟就坐在地上。
　　丁山花也木木怔怔走出来。
　　姜山坐在地上问：“你回来做什么？”
　　“拿钱。爸呀，家里没多少现钱？”
　　“一万。”
　　“不够的，爸！”
　　“哎呀——这可咋办呀？”
　　姜红菊立刻给在学校住的大姐打了电话，让她把手头的钱全部拿过来。她深知这也不够用，情急之下，她想到了郭冬宝放在床头柜里的电话本，拿出来一看，果然有胡健未的电话，她毫不犹豫拨了过去。
　　身为商人的胡健未，时刻保持开机，听到姜红菊万般急迫的求救声，他直接交待了一句话：“我立刻就到医院！”
　　姜红菊拿上家里的钱匆匆开门离屋。
　　
　　九
　　医院里的抢救工作在争分夺秒，忽然间遇到了致命的问题，郭冬宝脑部出血严重，他是o型血。今天白天的两台手术偏巧用的都是o型血，医院里的血浆告急，备用血浆必须马上备足。
　　姜红菊把电话都打爆了，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是o型血。
　　
　　十
　　姜山不能离开家，姜红菊那不懂事的孩子还在安睡中，患有痴呆症的老伴儿离不开人，他用电话在一个个给他的熟人求救。
　　
　　十一
　　胡健未连着打了五六个电话，也是情况不妙，突然他想到了二强，曾记得二强给他说过，好像他是o型血。
　　
　　十
　　二急促的铃声惊醒了二强，他放下电话，只穿了上下两件衣服便直奔医院而去。
　　
　　十一
　　姜红菊急巴巴瞅着胡健未焦急万分，突然听到胡健未兴奋地高叫一声：“有了！二强是o型血。”
　　快要急疯的姜红菊听到这句话，那种簇拥到高度紧张状态的身心瞬间如决堤的洪流冲向平坦的坡地，当下便软瘫了，舒缓了，似乎双手托住了郭冬宝拥入怀中，她软弱地“啊”了一声便泪流满面，紧紧地闭上眼睛。
　　二强心急如焚般到了医院，他在医院门前下了出租车，从脚尖落地那一刻起，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进了大楼，迈最大的脚步上了二楼，晃动着快要控制不住的双腿踉跄到急救室门前，刚一停下脚步便靠着墙出溜到地上，脸色煞白汗流不止，喘息声声。
　　经医生认真叮问确定他就是o型血，托着他的胳膊走进了急救室。
　　姜红莲走上楼梯的时候，她是托着墙一步一倒手走过来的。
　　虚弱的姜红菊站起身扶着大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姜红莲语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问：“冬宝他……他，怎么样了？”
　　姜红菊和着泪水告诉她：“谢天谢地，二强的血型和他一样。刚刚进去了！”
　　姜红莲一听，那种极度令人感动的催情泪水一行行落下，释放了绷紧的心绪。
　　二强躺在郭冬宝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看着清亮的导血管蠕蠕流动的鲜红的血液，这个坚强的汉子竟落泪了，是能为郭冬宝输上救命的血而感到幸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