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惠风畅和 5

　　次日天不亮，金阁就起床了。
　　昨晚也没有很好休息，脑子里不仅装着赤独堡翡翠的事儿，还思虑着圣象已经安置完毕，前往腾冲请姚石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像佛教里所说的“开光”吧！
　　其实要说开光，只有佛菩萨给众生开光。菩萨本来光明无限，给人们照亮灵魂中的黑暗。这就叫给人们开光的。伟大的毛主席像太阳，照亮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使广大劳动人民从被压迫被剥削的黑暗中解放出来，见到了光明，给泱泱华夏开了光。顺利圆满地恭请圣象屹立来凤山，使救苦济贫院慈善之光更加灿烂辉煌。应该热烈举行庆祝大会！对，庆祝大会！刚刚圈个小小的句号，一合眼，便回到了赤独堡。
　　短短的时间好像是漫长的岁月，时时刻刻惦记着最为贫苦的地方。柯龙虎以及许多奴隶主，信守诚实的性格，慷慨侠义的精神深深感动了他。还有当初被驴拉车撞倒的那个黑女人，岁数不大，黑得漂亮，给自己心里打下了烙印，时不时地飘浮在脑子里。
　　柯龙虎瞪着眼睛说：“任老板，我们的绿石头处理了吗？什么时候打机井解决旱情啊？石头窑已经没水了，旱情越来越重，沙狼也快干死了，这可如何是好？你得赶快拯救我们……”
　　金阁闻听心急火燎，大叫：“机井！水，水，水……”在沙漠里狂奔乱跳，“噗通”一声，被一块翡翠石头绊倒，隐隐感到头痛，从梦中惊醒了，醒来一身烦躁的汗渍。
　　打开手机，看看时间，离天明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再也无法入睡了，轻手轻脚下了楼去。
　　夜里的天地塞满了月光，没有一丝风，却不宁静。
　　冷水河里的蛙声此起彼伏，来凤山传来杜鹃的声声啼叫，河滩里密密麻麻的杨树，夜莺不时地发出怪笑，偶尔还有一阵狼嚎。才知道尘世原来昼夜里竟然没有片刻的安定，生命不停忙碌自己的心事。
　　信步悠悠来到健身广场，操动一番所有的器具，来到单杠跟前。
　　单杠能有八九尺高。望望南天梳月，心情为之一奋，轻轻一跳，双手抓着单杠，收起丹田之气，旋起了车轮子，自起风声呼呼作响。旋了数百次之多，忽然将身一纵金鸡独立在单杠之上，施展一套轻功拳术，飘然而下，落地无声。
　　忽然，见得半空里舞动着一个影子，搅动一团月光，上下翻飞，轻如鸿毛，变化着许多优美姿势。
　　金阁心里一动，是谁的轻功如此了的？众多的同胞里绝无此人，难道是上界天神下凡不成？忽而又见那影子双臂一展，飞到树梢上，亮一副金鸡独立的造型。金阁眼前一亮，这个造型太熟悉了。
　　这是十多年前自己从少林寺回来亲自教妹妹马步蹲桩之后所学的第一个武姿。
　　左腿独立，右腿提起，双臂展开，左手指天，右手指地，腰杆笔直，挺胸昂首，仰望长空。所有的金鸡独立之势与此相距甚远——难道是妹妹——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轻功啊——妹妹好厉害——“金燕，金燕，快下来！”
　　不错，就是金燕。
　　因沙伯二位老人无辜被害，想到古永家的父母曾被人欺负的往事，从未松懈一回武术的苦练。所以就早早溜出来到健身广场练习武术轻功，飞檐走壁，上天摘月。想到当初哥哥教自己的第一招式金鸡独立，就在空中跳腾钻飞一回，便轻轻降落树冠，立出“金鸡独立”的造型。“莫道君行早，已有早行人！”哥哥啊你为何这个时间来到这里，窥见了我的秘密？你一定胸廓里满载着别人的心事，你的品质妹妹我打小就知道你。记得哥哥以前为你古西的朋友被人欺负，把那恶人揍得跪地喊爷爷，又弄到派出所里挨了罚。人人都是为自己而活，哥哥你却为别人而活，活得好伟大。妹妹我一定学习哥哥的精神！金燕越寻思越敬重哥哥。
　　她轻轻飘落金阁跟前，说道：“哥你咋起来这么早啊，昨夜就没休息？”
　　金阁“哎”了一声赞道：“妹妹武功了得！”
　　金燕笑了，谦虚：“也不怎么，比哥哥的功夫差得远了！哥不中了指教指教妹妹！”
　　金阁心想这金燕够行了，还叫指教什么？其声低沉：“你比哥哥强，没啥可指教的。走，咱散步去。”
　　二人顺着冷水河沿缓缓而行。
　　冷水蛙不知疲倦依然断断续续声张着自己；草丛里的流萤依然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前面的河滩激起了金阁的遐想，小孙曾给自己说过，和明仓练习弓弩的事情，就是在这里比赛的。明仓第一，小孙第二。时间太快，简直没法形容了。当年稀疏的杨树，如今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树林，威武着宽阔的河滩。他见妹妹沉默不语，问：“金燕，以后怎么打算？”
　　金燕心想，还问我呢？就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打算？成天考虑别人，就不考虑自己。说：“哥，我的事儿好说。母亲在哪我在哪。糟糕的丑伯伯，只要对母亲好，同样养老送终。”
　　“我说是你个人的事儿，”金阁十分关心，想着，人啊，年轻时怎么都行，到了老年无依无靠咋办？情深意长地嘱咐：“一个人不是长法，妹妹还年轻，总得考虑自己的后事！”
　　金燕听得此言，便想到上海的“小白脸”伤透了心肺，世上没有靠得住的人，悲伤地说：“哥哥呀，别提这事了，这世道，心地实在的人就如同‘白头麻雀’死难遇！一辈子一个人算了！”
　　金阁说：“那可不成！哥哥给你介绍一个人，你好好观察观察，看看可以寄托终生不？”
　　金燕毕竟年轻，虽然爱情遭受挫折，把爱埋葬在心里的十八层地狱，有时也少不了阳光的念头，这是人的生理。但这念头总不是单一的，往往伴着曾经的遭遇一起挤到心里，自我无情的冰水瞬间泼灭了。现在哥哥提起自己禁忌的话题，左右为难，思虑了好大一阵，终于鼓足勇气，燃起照亮黎明前的黑暗的灯火，问：“谁？你了解码？”
　　金阁见妹妹有了活动榫，心里很高兴，便“君子成人之美”，道：“哥哥不仅了解，肠子肚子拨浪鼓子、几根肋骨、几块肌肉……”
　　金燕哈哈大笑，逗：“几颗牙齿、多少头发、多少细胞，无不洞达于心！是不哥哥？”
　　金阁正颜训：“你以为给你开玩笑的？这事儿开不得玩笑！我说的是罗田，患难朋友！你以为谁的？”
　　金燕有些吃惊，说：“以为谁呢，原来他呀。牌面不错，就是岁数大。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金阁说：“你也往三十岁走的，罗田不到四十的大你七八岁不算大。上海的比你小好几岁，结果呢？”
　　金燕说：“哥，你别给我心里扎刀子了。罗田的事必须跟娘商量商量，娘同意了再往下说。”
　　金阁想着，妹妹真的三百六十度地转变，面目一新了，点点头，说声“是”，沉默良久，方又道：“妹妹，救苦济贫院准备聘用你给孩子们当武术教练，在慈善的土地上发光发热。”别说，这事正合金燕的心愿。后来金阁召集领导开了会通过了这个决定。金燕心甘情愿地无偿付出担任了武术教练。
　　金燕想哥哥的终身大事还是无影泡儿，问：“哥，你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日出两个影，日落一个人呀！”
　　金阁听得此言，眼睛里又闪现出赤独堡那个呼喊“救命啊救命啊”、怀抱小儿被驴拉车压伤腿脖的黑人妇女，年纪不大，黑得漂亮。她丈夫后来在逮捕沙狼时，钻到狼的肚子里再也没出来，落得孤儿寡母，很可怜的。金阁说：“哥我没事儿，善人自有天照应，吉人自有天相！”
　　话刚落音，天一下子黑了，模糊了兴奋的视线。金燕说：“哥哥，天快亮了，咱回吧。”
　　凸凸凹凹的路面不清不楚。金燕“啊吆”一声跌了一跤。金阁拉起她，说：“轻功跑哪里去了？”
　　金燕苦笑说：“谁知道石头啥时间陷害我？”
　　金阁打趣：“这石头出邪，图谋不轨，事先也不给妹妹宣战，就阴谋得逞了，这石头杀无赦！”捡起那块“图谋不轨”的石头，“噗通”一声扔到了冷水河里，背起妹妹踏碎了黎明前的黑暗，一步步往家走去。
　　鱼肚白收完了夜幕的帷帐，东天边泛起了淡红。起床的铃声提前一个小时唤醒了人们。
　　桂婶子见女儿依然闭门不开，拍着窗户喊：“女儿，起床了起床了！”推开门，人去房空，一时惊呼起来。老丑心里有数，说：“别做声，可能女儿早早功去了。很快就回来。”
　　几个保健操的老师吹着哨子，领着众多的同胞往广场快步走路，做保健操。人本来就是高级动物，脑力发达。不少外国兄弟姐妹，也学会了中国话，学会了保健操。
　　此时金阁背着金燕绕开回来了，老丑和桂婶子、罗田、姚春、土的米，还有杨队、老雷迎了上去。桂婶子急急问道：“怎么了？女儿，你多大了，还叫你哥哥背你？”
　　金阁放下金燕把事情详详细细说明了。大家且喜且惊，喜的是金燕的武功出神入化，惊的是，不该崴了脚，受此痛苦。
　　罗田老早迷上了金燕，只能在心里发作，见表现的机会到了，出其不意，抱着金燕往卫生院跑去，弄得大家满头雾水。金阁说：“没事没事，以后就好了。”
　　八点，人们早餐。
　　早餐比较简单，油条、豆浆、小菜，另加一枚熟鸡蛋。上岁数的，豆浆改成牛奶，营养搭配得不错。从吃土国来的黑人有时还要吃土。服务员不厌其烦就给他们用中草药远志和鱼腥草水搅合黄泥浆子当调料，弄得皆大欢喜。吃不几天都不再要土吃了。中药的远志、鱼腥草能改变人的味觉。
　　突然，一辆银白色的羚锐货运车，鸣着高音喇叭，呜呜叫来到救苦济贫院，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圣象西边二百米出停了下来。人们齐刷刷站到广场观望。欲知是何缘由，继续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