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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读书成婚

作品名称:南屏先生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1-01-24 10:33:14      字数:5141

  秦石畬先生课堂上讲试帖诗,课下却给敏树加餐,专讲唐宋八大家的古文做法。他和孙先生一样,也认为吴南屏是个可造之才。
  一天晚上,秦先生把敏树叫到眼前说:“南屏呀,你在课堂听课要放在其次,主要精力放在自学上。你要学诗,不是学试帖诗,而是学汉魏唐诗。你要学唐宋八大家古文,要把他们的文章读烂,然后学习他们的古文作法。”
  敏树看着先生,连忙点头称是。
  秦先生说:“首先,你要搞清楚那几个人。唐宋八大家是指唐宋时期八大古文作家,他们是唐朝的韩愈、柳宗元和宋代的苏轼、苏洵、苏辙、欧阳修、王安石、曾巩。”
  “韩愈是八大家里最主要的一个,他是唐朝古文运动的倡导者。文学走到汉代,主要形式是骈体文。韩愈反其道而行之,提倡散文,破骈为散,扩大散文语言的表达功能。所以,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
  “柳宗元由于自身的经历坎坷,他写的最好的是那些情深意远、疏淡峻洁的山水闲适之作。
  “欧阳修的诗词文俱佳,为宋代文学领袖,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诗风近似散文,重气势,流畅自然。词深婉清丽,承袭南唐余韵。
  “三苏各有特长,父亲苏洵长于散文,尤擅政论,议论明畅,笔势雄健。长兄苏轼才思敏捷,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都有独特建树。弟弟苏辙,文章风格汪洋澹泊,也有秀杰深醇之气。
  “王安石的文章也写得好,但是,他是个政治家、思想家,他强调文学要服务于社会,服务于政治,让文学变得沉重起来。
  “曾巩的兴趣主要在史传、策论一类的应用文上。”
  八大家的文章敏树读过一些,只是不系统,比较起来,他还是最喜欢柳宗元和欧阳修的文章。
  秦先生说:“写文章你绕不开韩愈,虽说你喜欢柳宗元和欧阳修,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要从韩愈学起。韩愈这人太了不起了,过去的人把他和杜甫相提并论,说‘杜诗韩文’。他的赋、论、说、传、记、颂、赞、书、序、哀辞、祭文、碑志、状、表、杂文等各种体裁的作品,都有卓越的成就。论说文在韩文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比如《原道》《论佛骨表》《原性》《师说》等论说文,大都格局严整,层次分明。”
  “你再读读韩愈的叙事散文,就会发现它都是有源流的。如《平淮西碑》用《尚书》和《雅》《颂》体裁,篇幅宏大,语句奇重,酣畅淋漓。《画记》直叙许多人物,写法脱化于《尚书·顾命》《周礼·考工记·梓人职》。继承《史记》历史散文传统的,如名篇《张中丞传后序》,熔叙事、议论、抒情于一炉。学习《史记》《汉书》,描绘人物生动奇特而不用议论的,如《清河张君墓志铭》《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等。为友情深厚的文学家而作,能突出不同作家特色的,如《柳子厚墓志铭》等。”
  敏树斗胆问:“先生,韩愈的散文有缺点么?”
  “当然也是有的,在他撰写的大量墓碑和墓志铭中,也有一些‘谀墓’之作,当时已受讥斥,也为后代讥评。”
  在秦先生的指点下,敏树进步甚快,只花了半年工夫,就把八大家著作读了一遍,许多名篇佳作甚至可以背下来。
  戊寅年,十四岁的吴敏树去郡城岳州第一次参加童子试,考了三次,终于取得资格。
  石林的长子昌烈也参加考试,尽管他比敏树大三岁,但是,他没考取。石林看到这个结果就忧心忡忡,总想着要责备他,这个烈儿脾气也很烈,就常常拿他父亲科考的例子把他父亲的话呛回去。
  研田公听见他们父子互相揭短,就对石林说:“石林呀,一个人读书只要努力了就行,未必硬要功名。”
  石林说:“老爷,您这话不错,可是,如何衡量一个人读书是否用功了,考试也是个途径啊。”
  研田公不说话了,因为他如果再说下去,就会回到孙子昌烈的话题上去,就会拿儿子石林科考例子做比喻,那样就会伤他心的。再往上数几代人,自己和文高老爷不也是吗?所以,读书用功与否和科考结果并无直接关系,那就是个伪命题。
  科举之风劲吹,不只是少年被卷进去,只要是读书人还没获取功名的,都会卷进去。孙先生就是个例子,壮年如同秦石畬先生和石林,不也在考试么?
  就在敏树参加第一次童子试当儿,秦石畬先生也去参加了乡试,他想考个举人。人们就想,秦先生是我们巴陵有名的诸生,考个举人还不是荞麦田里捉乌龟十拿九稳的事?但是,秦先生又落榜了。
  落榜之后,秦先生就很沮丧,有事无事借酒浇愁,课也懒得去上了,给弟子放羊,叫他们自习。
  秦先生把敏树叫到跟前说:“南屏呀,你知道我为什么考不中吗?是我功夫不到家吗?只因为我不取悦时人的范文,所以写文章不能精巧地做到献媚的样子,用来选择投合那些昏官的口吻。”
  敏树说:“我理解先生,先生特立独行,卓然别具!”
  “南屏呀,我不要你的理解和赞扬,我还是要考啊。我想用三年时间尽量屏蔽各种各样的书,日夜手拿一册子八股文,穷尽我精力去学好它,这样做可以吗?”
  敏树笑着回答说:“就为江东罗秀才呀,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只是想不通,先生硬要如此吗?”
  秦石畬先生哑然失笑,他觉得眼前这个小敏树就是个小滑头,先肯定我的做法,后否定我的做法,最后态度还是否认。我就不考了么?我就退出科考么?那我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其实,秦石畬先生说三年内专攻八股文也不现实,他的习惯已经成为一种定势了,只要一拿到八股文就脑壳木的,尽管自己告诫自己要克服要克服,却总是克服不了。
  若有空闲时间,秦石畬先生也附带选择医卜风水书,仔细研究它们的技巧,间或也偷看科场从乡试、会试试卷中选择刊印的文章,用来准备应试。
  一天,敏树看见秦先生手里搬了本《黄帝素问》,便讨过来翻看了一下,他说:“我在我家书房见过《黄帝内经》,没见过《黄帝素问》,这二者之间有联系吗?”
  “当然是有联系哟。《黄帝素问》是用来阐释《黄帝内经》的,为唐朝王冰所著。王冰自己有发挥,有见解,他排抉隐奥,多所发明。其称大热而甚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大寒而甚热之不热,是无火也。无火者不必去水,宜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无水者不必去火,宜壮水之主以镇阳光。遂开明代薛已诸人探本命门之一法,其亦深於医理者矣。”
  秦先生说着说着,就用文言代替了口语,之乎者也起来。
  敏树说:“这个王冰甚为了得,他应该非一般人吧?”
  “是啊,他是个读书人,也是个为官之人,《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称他为京兆府参军。林亿等引《人物志》,谓冰为太仆令,也有人称他王太仆”
  石林这一年也参加了乡试考举人,和秦石畬先生同一个考场,虽然获得房官所推荐的文卷,仍是落第,终于没有中举。石林后来叹气说:“我四十岁仍不成功,这都是命运啊,这个愿望将用来交付我弟。”
  自己没希望了,就把希望转嫁给弟弟,因此,石林督促敏树的学业更勤了。
  新墙大毛家屋里的毛西垣十四岁那年通过童子试,考进了县学校。由于善诗,在那班弟子中声名鹊起,影响深远,敏树自然也有听闻。
  嘉庆二十五年,敏树十六岁了,成为了一个县学生。研田公着手为他准备亲事,他看准的是上荷塘坪桥何富绅醇安公的女儿,两家均为巨富,又都是读书人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坪桥何在吴伏一南边,中间隔了条下荷塘湖。从吴伏一屋场去坪桥何,顺着吴何冲往下走,经过何伏二屋场来到湖边,坐一只小船,在一只小港汊行二三里水路,便进入下荷塘湖;划过五六里宽的湖面,上岸经过高山彭屋场,翻过一座山,再走三四里路,就到了坪桥何。对亲这么远,肯定是有故事啊。
  何锦云是醇安公长子,上荷塘巨富,自幼勤奋读书,成人后努力发家致富,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富甲一方。他和别的富人不同,一边致富一边做善事,被当地人称为何善人。
  嘉庆二十五年,醇安公私下里开始倡修凌云塔,意图锁住上下荷塘风水,他将具体事宜交付长子何锦云去办。何锦云计划在下荷塘湖与洞庭湖交汇的右岸山嘴修建一座石塔,用于洞庭湖南来北往船只的一个醒目座标,也用于威慑和镇压洞庭湖里的妖魔鬼怪。凭他们一家财力要建成这座石塔是有困难的,于是,何锦云想到了募捐,想到了吴伏一富绅吴文高家族。
  这一年,研田公二弟草堂公的长子杰人十八岁了,开始暂露头角,他不光书读得好,而且也是个行善之人。这时候,他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家里的事情开始由他做主。
  研田公散谷万石的那年,他们就把家分了,研田公得一份,草堂公得一份,三弟宗海二十四岁那年去世了,遗下一妻二女,也得了一份。
  何锦云来到吴家,最先接触的是研田公。他把自己的打算和倡议说给研田公听,研田公自然是高兴,便把侄儿子杰叫过来说:“何公计划在下荷塘湖右岸冷饭咀上修一石塔,我以为好。何公计划捐资两千两银子,我捐助一千两银子。你父亲生病了,把你叫来,是要你表明一个态度,你捐多少呀?”
  杰人说:“伯父捐银一千两,杰人自然不能落后,我也捐一千两吧,给伯父做个伴!”
  “好!杰人不愧是读书人,就是明理。还有一事,何公要我们吴家出一人协助他管理此事,我已经老了,想要你出来担纲此事,你意如何?”
  “不是还有石林大哥吗?”
  “他也四十岁了,再说,他是那么大一家子人,忙不过来的。”
  “我就是太年少啊,没有经验,做不好事情的。”
  何锦云插话说:“没关系啊,你已经十八岁了,我像你这个年纪也是担大纲的人啦。再说,还是我为主,你协助,鹿角地区的募捐由你主持,上下荷塘那边由我主持,其他的建筑事宜我们一起商量着办。”
  何锦云这么一说,杰人就愉快地答应了。
  何锦云在吴家见到了聪颖的敏树,后来,当屋里只剩下研田公和他二人的时候,就围绕着敏树的话题说了起来。
  何锦云说:“刚才那个男孩可是令郎,长得一表人才。”
  研田公说:“正是犬子,今年虚岁十六了。”
  “还在读书,谁的高足哇?早就听说吴伏一有个神童叫南屏的,可是令郎?”
  “犬子正在县学校做预备生读书,一向是秦石畬先生的弟子,至于神童的说法,纯属夸耀,不值一提。”
  “令郎可有婚约?”
  “还没有啊,他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不小了吧?研田公。我们那时候不都是这么大就做大人了么?”
  “何公这么说,是不是心里边有对象啦?”
  “是啊,我家有个妹妹,大了令郎三岁。俗语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妹长得窈窕,也读过点书,品德极佳,依我看,和令郎就是绝配啊。”
  研田公听何锦云这么一说,高兴极了,连忙说:“何公是我信得过的人物,家世富足,人又善良,令妹自然高雅。这样吧,过两天我就差人去你家里提亲,我把长子石林也派过去。”
  研田公请的媒人不是别人,正是敏树的先生秦石畬。过了两天,石林约了秦石畬一块儿去了坪桥何。在何锦云家里,石林只负责观察,秦石畬先生只管说项。
  回到家里,秦先生给研田公的回信是甚好。石林笑着对弟弟说:“四儿,这亲对得好啊,你还可以学一门本事在身,撑篙划船游水,将来落水了,省得别人救你上岸。”
  又过了几个月,研田公看了个日子,就差人去何家提亲合卺,何家因为有长辈,一大家人还是醇安公做主,便答应了,十月间,秋凉气爽,吴敏树便与何氏成婚了。
  草堂公生病,研田公原以为敏树成婚能给他冲喜的,谁知,过了一个月,草堂公就去世了。吴文高膝下三个儿子,只剩下研田公。这时的研田公也是六十六岁高龄了。
  草堂公去世,敏树回来参加二叔父葬仪,撰文说:
  二叔父大人,潜心学问,奋志功名,府县试,屡列前茅,卒不得一衿,援例成均,非其志也。祖父大人殁后,与先君子分任家政,纲纪外事,先君子乐亦近人,而叔父秉性方严,颜色间不少假借,然人之敬而服之一也。平生乐善好施,周人之急,又嗜藏图籍,而尤尽心书法,甚寒暑,临摹不辍,卒葬之日长戚。何氏挽联云:半生好事多行世,一带贫人尽哭公。秦石畬先生挽诗云:可怜病起还家日,尚买牙签万轴新。呜呼,可以得其概矣。
  杰人看了敏树的文章说:“四弟真是有长进啊,文章写得不错,朴实无华,文笔洗练。”
  杰人的弟弟士迈这年十岁了,他读不太懂四哥敏树的文章,却一个劲跟着哥哥叫好。
  第二年,敏树正式考入县学,成为巴陵县学生。一家人自是高兴,设了个家宴庆贺敏树升学。
  研田公举杯说:“四儿,祝贺你啊,这是个起步。你现在是学校中的儒生,儒生的品行道义必然可观,你能不自勉吗?”
  秦石畬先生也参加了这个家宴,他说:“南屏呀,你老爷的意思是读书要砥砺品性,我呢,送你几句话:品行要好,书也要读好,还要把诗文写好,学别人要学进去,自己还要出得来。”
  石林说:“四弟,我不叫你四儿了,我多次参加乡试,就是没考个举人,希望你考个举人,考个进士,为我,也为我们老爷,为我们先大父争口气!”
  十五岁的庭树举个茶杯说:“四哥,弟也敬你一杯,好话都叫他们说尽了,我呢没别的,就是希望你多吃点肉,多吃点饭,长得高大点结实点,莫受别人欺侮。”
  母亲徐氏说:“孩子啊,岳州虽说不远,也隔了我们五六十里路啊。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今后还要不断地出远门,甚至要去很远的地方。娘是担心啊,怕你冻着,怕你饿着,怕你读书读得不知去睡觉,要是娘可以跟你去就好啦。”
  母亲的几句话把敏树的眼泪都说出来了,他眼睛哭着,嘴巴却咧开了,在笑。这时候,敏树的妻子何氏也站了起来,她用饭碗在丈夫的酒杯上碰了一下说:“相公在外,要懂得爱惜自己,我在家等你。”
  何氏的话很婉转,在座的大人一般也是听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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