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刘氏企业核心层会议

　　“马骏，我们到定安开会。”虞家美冷冷地对马骏说。
　　马骏笑了一下，说：“我开车。”自上次他在她家“搅局”之后她就不理他了，可他并不当回事，知道她需要他。
　　马骏开着那辆老爷级的奔驰车，从海口到定安走国道有四十多公里，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他就找话题说话。
　　“虞总，您父母在您这儿是常住？还是度假？”
　　“他们嫌海南热，以后每年冬天来这边过年，开春再回去，海南这种‘候鸟’很多。”
　　“虞总，您说假如我们把‘丘海湖’三四期变成可出租式住宅怎么样？国外叫‘民宿’。房子带标准式装修和全套家具用具，可自己住也可委托我们对外出租，主要针对投资客和‘候鸟’，这样房子赚一道，精装修又赚一道，经营再赚一道，等于一鱼三吃，好不好？”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虞家美看了他一眼，说：“你真聪明，就是总想着女人，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你可以把这想法跟刘董说说，他已经决定放慢‘丘海湖’的开发速度，打算进军海南的旅游市场。”
　　马骏知道虞家美已经不生他的气了，继续贫嘴道：“虞总，您说假如我们换一种思路，加快‘丘海湖’的开发速度，把赚的钱用来屯地，现在东线的地已经很贵了，可西线的地便宜得就和白给一样，我们就能做出超大规模、超好环境、超有提价空间的大项目。”
　　虞家美又看了他一眼，心想：“真不应该搭理他。”却说：“怪不得我爸说你有见解，你上次到我家一闹竟把坏事变成了好事，他们再也不管我了。”说着想笑，却憋着。
　　马骏高兴得一拍方向盘：“那你还不谢我？”
　　虞家美这才笑了：“你等着吧，刘海生就要提拔我了。”
　　
　　马骏把汽车停在了定安县丘海湖国际度假村大门口的一排椰子树下。原来这个项目是刘董投资的，装修的施工队才撤场，服务人员在打扫卫生，可他这个“总工”居然不知道，由此可见刘董的管理风格和他在这家企业的地位。
　　这个度假村是一个由回字形的四层小楼包着的一个内庭院，建筑面积有一万多平方，它的特点是有五台——露台、花台、阳台、挑台、退台和内外廊道，层层叠叠、错错落落，有山地建筑的感觉。各种热带花卉和叠水分布其间，还大量运用了陶罐、铁艺、西洋雕塑和工艺品，又让人好像身处地中海的西班牙风情小镇。马骏认为：如果原版照搬国外的建筑，泰国的芭提雅和欧洲的地中海的建筑最适合海南。他曾多次在海南有关建筑规划的会议上发表意见：一、海南建筑的北面，也就是阴面是建筑的黄金面，一定得改变传统的“建筑得热”思维，给南面，也就是阳光最足的地方更多的成荫；二、海南的建筑应当把室内做得紧凑，这样单价不低，总价不高；把室外，比如“五台”这样的附属空间做得精致，贴近自然；三、海南四季常绿，应当把园林做出“季相”，最好能让人们感觉到青草乍绿的春天和落叶纷飞的秋天。他们进入门楼，穿过中庭、进入主楼，虞家美问：“你知道这个酒店是谁设计的吗？”马骏问：“谁？”虞家美说：“你呀，刘董对你的意见可重视了，这个建筑就是按你的主张做的。”
　　他们走进主楼后面的一个院落，视野豁然开朗，这里又是一种风格——泰国的芭提雅式的大别墅，在一个装着喷水神兽的游泳池前的一个大草坪上的一个巨型遮阳伞下，三三两两站着刘氏企业的核心人物，他们边听着优雅的欧洲古典音乐，边品尝着鸡尾酒和各式水果、糕点，边聊着天，俨然是一群老贵族。可是在他们当中只有一对夫妻——刘海生、张佳郡是法学博士，其他全是泥腿子，三年前还被债主撵得到处跑。见这二人进来，刘董说：“我们开会。”大家就围着一张藤桌坐了下来。
　　刘董说：“首先让我来介绍一下，海南著名的大法官，我的前妻张佳郡女士。”
　　与会的人都大吃一惊——有这么说话的吗？可是他们的董事长的神态是那么坦然，而坐在他身边的张佳郡还很有风度地向大家点点头，好像在说：“噢，我们刚刚结婚登记”，这对“利益夫妻”事业才开始怎么就分手了呢？
　　刘董说：“再让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海南著名的大律师，海南丘海湖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前法人代表、董事长刘海生先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这家企业的大股东，今后我将致力于司法理论研究，出任海南现代法学研究院院长。”
　　与会的人又吃了一惊，他们已经猜出了刘海生张佳郡离婚的意图——不就是为了避嫌嘛。他们知道刘海生在大学期间经常得到学妹张佳郡经济上的接济，他做律师主要靠张法官给他介绍客户，他做房地产拿到的第一块地也是他夫人的关系，刘氏企业的发展还需要沿着这条裙带路线，因此他们就必须“切割”，只有这样才能走得远。人哪，为了赚钱竟然什么办法都想，可刘董事长干嘛在自己的企业辞职呢？
　　刘董说：“现在让我来介绍刘氏企业——姑且这么叫吧，现在让我来介绍刘氏企业核心领导层的同志们。”
　　马骏看到在座的另外五位都表情都有点紧张，他们把喝着酒、吃着水果、抽着烟的手都停了下来，因为刘董可能又要爆猛料。
　　刘董一指虞家美：“家美，一上岛就跟着我打拼，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三年，从律所到公司，从官司到地产，白手起家，任劳任怨，劳苦功高。我宣布她为唯景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法人代表，在座各位均为她旗下的二级企业领导。”
　　与会的人再吃一惊。他们都知道刘海生和虞家美有点“那个”，张佳郡不说啥他们也就装聋作哑，商业社会嘛，种田翁多收了几捆麦子还娶个小呢。可刘董偏偏在这时候——宣布离婚、交权又任命虞家美为总公司的法人代表，以后这江山不会姓虞了吧？可刘海生和张佳郡都是法学博士，不会不懂得当中的利害关系吧？大家见张佳郡鼓起掌来，也都跟着鼓掌，最后竟成了对这位新掌门人的热烈祝贺。
　　刘董又向大家介绍：“肖杰，我进入律师行业的师傅，国内我佩服的民法专家只有三个，一个是我的博士生导师，已故；一个是肖杰大律师，健在；一个就是我前妻，张佳郡。”他说罢大笑：“我正式宣布不再参与肖杰先生的律所的业务，在适当的时候退出我在那里的股份。”
　　肖杰是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用地道的四川话说：“海娃子和佳妹儿才是我的老师唦。”大家鼓掌，都用四川土话和肖老寒喧。
　　马骏发现在座的八个人中有六个是四川人，只有他和虞家美是东北人；这六个人说得四川土话和外语差不多，他们根本听不懂；他还发现张法官有时还会和刘董说句英语，还有这么开会的？这只能说明这对前夫妻——刘海生和张佳郡仍然控制着这家企业，可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接着，刘董又用大家都能听得懂的四川话介绍了其他几位，都是刘张两家的亲兄弟姐妹，他们把持着唯景公司的财务、行政、人事和旗下的各个公司，这是刘董对刘氏企业重新做的规划和布局，虞家美听着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看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刘董又换成普通话向大家介绍：“马骏先生，中国第一代建筑学博士——我查过资料，从建国到‘文革’前，中国都没设博士学位。1983年5月中国授予了首批、十八个博士学位，只有十八个博士，当中就有马骏先生，如此说来，他是我们公司的宝贝。”
　　与会的人全都起立鼓掌，弄得马骏有点发懵——刘董既然查过中国首批博士的资料，并且只有十八个，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博士现在是假的呢？
　　刘董继续介绍：“马骏先生，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他以诗歌的境界、建筑学家的学识，在丘海湖项目上，从设计到施工，从策划到销售，都创造了骄人的业绩，今后，他仍然是我们集团房地产板块的总工程师。”
　　刘董的特点是从不吝惜赞美之词，把马骏说得有点飘飘然，尽管他知道丘海湖项目的成绩都是在虞家美领导下干的。可冷静一想，他和虞家美一样，也是被架空的，他这个“总工”并没有实权，丘海湖度假村这么大的项目居然都不让他参与，这就像时下流行的“宫斗戏”，说不定来几次“大反转”，虞家美也不是好惹的。
　　最后，刘董向大家宣布了集团的一个计划——进军海南最大的高尔夫球场：明日之星，然后是会餐。虞家美说有事向大家告辞，马骏要送她，她说酒店派车送他就行了，还特意嘱咐：“你得学学四川话和万州麻将‘倒倒福’。”
　　
　　晚饭后院子里又来了几个人。
　　易真，这个度假村的承建商，他一见刘董就说：“海哥呵，我给这个工程垫了两千多万你得给结点钱了呵，我家老婆孩子都吃不上饭了呵。”刘董说：“吃不上饭你们就吃海鲜。”易真对张佳郡说：“法官好。”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辛梅，文昌明日之星国际高尔夫球场的地主，一见刘董就说：“大律师，我听说你和张法官都那个了？那我们俩是不是可以这个呀？”刘董看着她滚圆的身材和像水豆腐那样又白又嫩的脸蛋说：“有机会，下辈子吧。”辛梅对张佳郡说：“法官好。”就坐在了刘董的对面。
　　一副麻局凑齐了，张佳郡严肃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易真向辛梅挤挤眼：“对，永远的最后一次。”
　　马骏被肖老头拉到了旁边的屋子，说：“‘倒倒福’很好学，就是不好算账，这么说吧，一块钱麻将，一把牌输赢最多在一千块钱，没关系，我来教你。”
　　因为有虞家美那句话，马骏就像个木偶式的听从肖杰的指挥，他让他打哪张他就打哪张；他让他吃哪张他就吃哪张，四圈牌马骏就赢了一万块，他说：“不行了，我的头都大了。”就把钱留给肖杰下了桌。
　　马骏出外透气路过了刘董打麻将的那间房，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海南人，手里都提着一只金属的手提箱，他好像看到了大陆版的香港黑帮片，因为这两个人在打开手提箱数钱，全是崭新的百元现钞！马骏根据刚刚打过的“一块钱麻将”猜测里面打的可能是“一百块麻将”，输赢应当在百万之间，当然，那对前夫妻肯定是只赢不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