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轮到于世兵，他想了想说：“上大学时，我听一同学说：‘一次去食堂吃饭，食堂里的主菜里有鸡有鱼，他拿着饭盒犹豫到底吃什么好呢？打菜的老大妈催他快点选。他一拍脑袋叫道‘那就吃鸡吧’！打菜的大妈愣了几秒钟，最后给他打了根香肠。”于世兵一说完，大家都笑了。美女们也跟着一起笑。
　　同事们尽情地喝着、说着、聊着，嗓门儿也比先前大了点，不时还发出一二声叫好，搞得王明珺很不自在。那些声音的发出，这也丝毫不能影响梁伟麒和大家干酒。
　　男男女女们的话头也在逐渐转移，最后落在往梁伟麒的去向上。男人们说，伟麒，你还是到省厅去好，在我们这个局里呀平台就那么高，何苦来呢？女人们就明确反对的，说是到省厅有啥意思？还不如在市局好。两者引起了争议。最后，把这皮球踢到了梁伟麒的身上，还要让他表态！
　　梁伟麒还是和平时一样，很平静地说：“现在，我不走也得走了。我也在想，我这一走倒也是好事。第一，这次的风波……”见众人们都有点没听懂，梁伟麒就剖开了说，“你们不晓得这次风波的主题是什么吧？”
　　大家“哦，哦，哦”地答着。
　　梁伟麒就只好将这次风波告诉给大家，他说：“说实在的，阮处长出事时我还在南方培训。有人肯定以为是我举报的，可实际上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阮处长被市纪委请去喝茶了。当然，我听说阮处长的事情后，心里边也不是滋味。我并不是为阮处长心里感到难过，而是为我们局的发展遇到这样的不光彩而难过！所以，为了回避这个风波，我觉得到省厅去肯定比在市局好。现在省厅的文件下来了，我也只好到省厅喽。”梁伟麒说完，举起酒杯说道，“为了今天的开心干杯！当然，我是指的和我一样的男子汉们。其余的女同胞们只要浅尝辄止就够了。我所说的浅尝辄止可不是她的书面意思，而是就浅尝辄止了。”梁伟麒一说完，头一仰，杯中酒就见了底，男士们一个个都紧随其后，姑娘们则严格按照梁伟麒的要求“浅尝辄止”了一下。
　　徐方霜则看看大家，说道：“伟麒让我们女同胞们‘浅尝辄止’，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浅尝辄止’呀，我们应该拿出点女性的柔美来，和他们男同志干了，姑娘们如何啊？”
　　“就听徐大姐的，咱们也干杯。”说着，便一个个喝了个底朝天。
　　梁伟麒看到大家都是在兴头上，也想让他们喝个痛快，但一想到眼下什么同学、战友、同事聚餐等都已普遍了，喝醉、喝伤或者喝进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是有的，所以就不敢喝了。他使了个眼神给张逸民。
　　张逸民也生怕出事，连忙站起来说：“各位，今天非常感谢你们，我们再倒一杯酒，祝大家健康快乐，心想事成！谢谢！”说着，张逸民先把大家的酒杯倒满，最后再倒满了自己的酒杯，举起酒杯说，“一切都在酒中。”说完和大家碰着杯一饮而尽。男女同事们还从没见过张逸民如此能喝酒，一个个都看愣在那儿了，但他们也只好如张逸民的姿势，把个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梁伟麒从他们身上感觉出来，除了徐方霜、张逸民，其他的都是单身汉。他们沉浸在既无家庭监督又无后顾之忧的欢乐中，正在把当年上学时失去的时光找回来，享受眼下的快乐。比如计划处的万文光，每月的收入近八千元，既无孩子，又无老婆，自由得很。安监处的于世兵，老家是农村的，他是很少和别人在一起吃饭的。但和梁伟麒他是情愿的，每月的近八千元他最多花费个一千多元吧，剩下的，他全部存入银行。徐方霜的爱人到外地出差去了，刚二十个月的孩子由她的父母带着，所以，也看得出来，今天，徐方霜也是准备一醉方休的。荣鑫华、闫新这两位，是财务处的两位科员，都是二十六岁了，但她俩就是没找婆家，结婚也不急，家庭条件又好，俩人就是一对好姐妹，是“月光族”。他们这些人身上和脚下都是进口货，但于世兵在穿着上就差了点，也没人和他计较，至少是现在。梁伟麒也知道，他们是严格按照招聘条件进到市局机关的。所以，在他们的身上，一眼看到的全是清纯、可爱和年轻气盛。总之，这几位男女有个共同的特点，一心想着过好每一天就行了。他们在各自岗位上全是两年以上。兴许是年龄问题，他们对眼前的一切名利，也就有点不屑于顾了。梁伟麒想，假如自己不走，把这些个男女全放到自己处里来，不下半年，一个个都会像自己一样。但像自己又有什么好呢？想到这儿，梁伟麒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了无奈地笑。此刻，他们窝在这间包厢里面，轻松、潇洒，相互间喋喋不休地议论、调侃，何乐而不为呢？
　　梁伟麒便说道：“我们在座的人，最小的也已是二十四岁了，好像终于到了憧憬美好前程的年纪。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像张逸民和徐方霜已经升级当了爸爸和妈妈了，但就像是一个分水岭，毕业时的那个蓝天早已消失不见。曾经和你在操场边或某种场合里，说着你和他要一起走向未来的人，也早已不知道他或者她去了哪里。遥望着夕阳西下时，心里不禁翻起许多的惆怅，感觉到我们的青春，突然就到了黄昏，很是悲情。”
　　梁伟麒这一说，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们不说话了，全都伸长了脖子在听梁伟麒讲。倒是徐方霜说话了：“伟麒，你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来了些灰蒙蒙的情调呢？要知道，眼前这里面也只有你最有出息了！”
　　梁伟麒看着徐方霜，说：“也不能这么说，你们都还很年轻。我也只有在你们面前，才会流露出来一些惆怅和悲伤。”梁伟麒的双眼在每个人的脸上像雷达一样扫了一遍，很有些激动地说，“我们每个人，在面对挫折、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时，有人会伸出援助之手，助你一臂之力，那是多么的美好啊。我愿你们健康快乐每一天！”
　　大家纷纷说：“谢谢你，梁主任！”
　　梁伟麒的脸上也露出了笑，说：“这你们也要谢啊？搞得我有点不适应。我虽然到这个单位也就那么点时间，但我对眼下的工作环境，还是颇有点想法的。如工作，我把它当成一次旅行。有时，我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有时我会觉得路又很短，短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但我想好了，要在自己的人生中不留下什么遗憾，就得要努力奋斗。我在网上看到了这么几句话，大致地概括了一下就是：没有朝阳的美好和流云般的缥缈、没有高山的巍峨和湖水般的轻柔、没有大海的浩瀚和飞流直泻三千尺的瀑布，我同样有水晶般的清纯与透明，有岩石般的坚毅与稳重，有泥土般的朴素与随和！我拥有了这些，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荣鑫华激动地说：“哦，梁主任，你概括的也太水平、太精典了吧，就如散文诗般娓娓道来，清新雅致、透明轻快，摒弃凝重与繁华！梁主任，我不会在我的人生中留下遗憾的！”
　　“对呀，我也不会！但是今天，你梁主任还有这样的想法，让我们怎么过啊？”闫新接着说。
　　于世兵满脸通红地说：“工作，真的很难解释清楚，它永远是个无法破译的谜。”
　　王文光也接着于世兵的话说：“这个谜不管能不能破译，乘我们还年轻，就得如梁主任所说的那样，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伟麒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没有高山，没有大海，我们只要有泥土般的朴素和随和，那我们还有什么遗憾的呢？”张逸民满脸通红地说。实际上，张逸民喝了点酒，脸红得就像桌上的酒被他一个人喝了去的一样。
　　“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要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没有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人生，但就是那份平淡，才让我们疲惫的心得到安静。”王明珺看着大家说。
　　“我们年轻人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所以总是打破常规。”荣鑫华接着说。
　　“对，对。我们女孩子能感受生活的细节，所以总是细致入微，你们男人感受生活的轮廓，所以总是粗枝大叶。”闫新抢过来说。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情属于浅相遇，深相知；更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情属于默然相伴，寂静欢喜。在茫茫的人海里和无穷无尽的时光里，一个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巧奔赴到你的人生中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深深的缘？但这缘也许就如同徐志摩的诗中说的‘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王明珺不无惆怅地说。
　　“王美女，你今天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想呢？”几位女士这样问着，脸上露出了惊叹。
　　“我呀，只是有感而发。”说着，还看了一眼梁伟麒。
　　原来，这次梁伟麒要调走，王明珺思前想后决定和爸爸妈妈再说一下。昨天在吃晚饭时，就和爸爸妈妈说了这事儿。谁知，她妈妈坚决反对，爸爸虽没说话，但从他的双眼里也看出来了不赞成。王明珺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今晚就借酒浇愁。
　　梁伟麒一听王明珺这些话，心里有了底，自己和王明珺是没希望了。梁伟麒看着王明珺很坦然地说：“王明珺，不要多愁善感了，要顺其自然的好。不要因为一些小小的羁绊而这样，那样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伤感。你呀，该向我学习，遇事先想为什么会这样；其次，想如何解决和面对；最后去粗留精，事情就会像一盆恢复平静地水一样，这就是享受！当然，你不是只享受到它的美好、轻松和诗歌般地吟唱，而且要学会像黄山上的那棵迎客松一样，经受漫长岁月的蹉跎和磨砺。如果一个人在这样的岁月里，还能以自己的灵魂为笔，在大自然的扉页上写下充满激情、豪放的生命之诗，毫无疑问，他便悟透了生活的真谛，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享受者！我们现在想想，自己的周围或亲戚中，有喜有悲，有欢笑也有泪水，但只要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在支撑着，那么，你的生活将充满色彩、欢乐和幸福的笑！这该多好啊？”
　　王明珺好像听出了梁伟麒话中的意思，心里便更加难受。但为了今晚不扫兴，王明珺主动倒满了酒杯，说：“就如梁伟麒说的那样，让一切恢复平静！咱们把杯中的酒干掉。”
　　大家见梁伟麒也站了起来，便个个响应，喝掉了杯中的酒。
　　
　　周一上午，黄海市交管局大楼前，市局党委成员和各处室人员，都在向梁伟麒道别，场面倒也挺感人的。局党委成员们一个个千叮咛万嘱咐，有的握住梁伟麒的手久久不放，有的局领导握着梁伟麒的手，拍着他的肩膀，或者拍着他的头，笑哈哈地说着什么，梁伟麒也没顾上认真听，只知道满脸带笑地点头。
　　邵剑冢副局长和吕书记站在最前面看着梁伟麒。这个邵副局长自上周五被吴晗当众揭短后，周五晚上喝酒和今天这个时候，梁伟麒总觉得邵副局长在夹着尾巴做人，他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大家还不知道哩。所以，无论干什么他都是很低调的。他抓住梁伟麒的手说：“小梁啊，本想局里能提拔你的，但省厅看中了你，我们也只好忍痛割爱了。如果本人有关照你不周的地方，我在这里向你打一声招呼，还得请你多多的谅解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