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追寻剑侠

　　赛狸猫梁宇飞出了客栈，心中闷闷不乐。那一肚子的怨气，都归结在济南府没捞到便宜，反而被人家当了枪使。想来想去，自觉得在大名府丢了脸面，于是施展轻功，偷偷回到下榻的客栈，取了自己的东西，便又悄悄地离开客栈，穿街走巷，不一会就来到了城墙根下。
　　此时，城门已关，除了守夜的军士在城墙上游动，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影了。梁宇飞像只蝎子似的，攀墙而上。到了城头，趁守卫的军士不注意，便翻墙而过，飘然落地，到了城外。之后，便趁着月光，直奔山东方向飞快地走去。
　　梁宇飞自有他的打算。他认为，既然是由于没能在济南府捞到便宜，所以才运气不佳，又一次在大名府失手，那末就应该再去山东境内把那便宜给找回来。不然的话，这“飞檐走壁”的买卖，今后就再也没有信心去做了。可是，就这么扫兴地离开大名府，又感到十分窝囊。
　　蓦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梁宇飞不由得心里一动。这般时候，是谁还在大路上行走？一种好奇心，驱使梁宇飞向那马的嘶鸣处奔去。夜色里，梁宇飞借着月光看见不远处有影影绰绰的人马，正在大路边安歇。他想，说不定是一行商旅，因为贪路而未能找到客栈住宿。想到此处，梁宇飞的心中不由得一喜，何不趁这个时候，前去偷来一匹马做脚力，一来可以省去不少行路的艰苦，二来总算没有在大名府地界一无所获。于是，他便使出飞贼的机灵劲儿，悄悄地向那歇息的人马，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此时，已经过了四更，月亮偏向了西边。
　　梁宇飞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些熟睡的人跟前，只见他们东倒西歪，睡得十分香甜。他约摸着足有七八个人，其中似乎还有女子。而且他们的身边，还有兵器。梁宇飞见状，不由得警觉起来。这些人倘若是客商，怎么还夹杂着女人呢？
　　梁宇飞不禁暗暗思忖，此处不可逗留，趁他们还在熟睡之中，赶快盗一匹坐骑，溜之大吉吧！
　　然而，没容梁宇飞接近马匹，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噗”地滚倒在地。以梁宇飞的功夫，尽管失身倒地，那声音也是很轻的。所以，熟睡之中的几个人，并没有被他惊醒。
　　梁宇飞虽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却庆幸自己的良好反应，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他却加快了速度，恨不得赶紧盗过来一匹马，扬鞭而去。
　　不料想，当梁宇飞的手刚刚伸向一匹马的缰绳，冷不防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心头猛地一紧，接着就反身冲那人击出一掌。可是，对方早有提防，毫不费劲地便把那一掌接住了。
　　“好大的胆，竟偷到我的头上啦！”
　　梁宇飞虽然有上乘的轻功，可技击却不是上乘的。他自感不是对方的敌手，便一闪身形，企图挣脱对方，逃之天天。然而，对方的手似有千斤之力，任他使出多大的劲儿，也没有挣脱开。
　　“梁宇飞，你可认得我是谁？”
　　梁宇飞停止了挣扎，这才借着月光向对方的脸上望去。这一看不要紧，不由得泄了气。原来将他擒住的，正是济南府镇远镖局的镖头，双锏金刚杨显德。
　　梁宇飞无可奈何地说道：“唉，真他妈的晦气！”
　　杨显德笑道：“若是不让你晦气，我岂不要倒霉？”
　　梁宇飞道：“杨大侠，你这是替谁保镖啊？”
　　杨显德道：“亏你还有脸问！你们把个济南府闹得天翻地覆，使我也折了好几个得力的兄弟，那镖局还支撑得下去吗？”
　　梁宇飞忙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大闹济南府，与我有什么干系？”
　　杨显德道：“说得好轻巧！那天晚上的堂会，难道你没有去？”
　　梁宇飞道，“不瞒你说，我确实去了。可是，我一看苗头不对，不等那里动手，我早就离开了。”
　　杨显德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心眼儿的啊！”
　　梁宇飞道：“干我这桩买卖的，若无心眼，岂不早栽进去？”
　　杨显德道：“只怕你那心眼儿还是不够用，不然怎么会来偷我的脚力？”
　　梁宇飞道：“嘻嘻，你杨大侠可别见怪！我不过是‘借用’一下，哪里算得上是偷？再说，我也不知道是你老人家的，否则换一个胆子，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蛮热闹，便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梁宇飞定睛一看，由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两天是怎么搞的，总是碰上克星。
　　梁宇飞一笑，冲那人一抱拳，道：“彭捕头，久违啦！”
　　彭祖烈边走边道：“娘的，原来是你呀！想必是来顺手牵羊的吧？”
　　梁宇飞道：“不敢！不敢！我有多大的能耐，敢惹你这位专拿贼的主儿？”
　　彭祖烈笑道：“当年在东京，你连皇上都敢惹，这会儿倒谦虚起来啦！”
　　梁宇飞道：“那时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乖觉的多啦！”
　　彭祖烈道：“深更半夜，你这是到哪里去？”
　　梁宇飞叹道：“这些日子，我真是走了倒八字，处处碰钉子。只因在大名府失了手，觉得无颜再待下去，这才连夜翻出城墙，去德州碰碰运气。”
　　于是，梁宇飞便讲因盗葫芦而失手的事，对杨显德和彭祖烈说了一遍。
　　杨显德猛地睁大了眼睛道：“醉侠叶雄飞就在大名府？”
　　梁宇飞懵懂地问道：“你说什么？他就是横空出世的醉侠叶雄飞？”
　　杨显德道：“好一个糊涂东西！你怎么竟敢去偷他的宝贝？”
　　梁宇飞愣住了，脱口说道：“我的娘！难怪我使了迷魂香，都没有撂倒他。”
　　彭祖烈道：“你呀，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胆子也不算小啦！”
　　梁宇飞道：“我若知道是他，哪里敢去招惹？”
　　杨显德道：“别说那没用的话啦！待天亮之时，城门一开，你就赶紧引我们去找他。那时候，定有重谢！”
　　彭祖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在这大名府界，竟然找到了他的行踪！”
　　于是，彭祖烈赶忙去唤醒了同伴，即刻动身。
　　原来，这一行人之中，除了杨显德和彭祖烈，还有武彪、焦朋和罗泽强。另外，还有侠女史翠环和墨玉。他们自从在淮阴县境的京杭大运河上相遇之后，便一同北上，然后从旱路到了德州。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分两路行动。一路由常乐、肖秋妹和田守刚，返回泰安县，一方面守住那颗夜明珠，一方面发动山东武林。另一路便由杨显德带领，向西行动，一方面探访叶雄飞的下落，一方面联络西路武林英雄好汉。
　　这一行人万没有想到，初到大名府，便得到了叶雄飞的下落，自然十分高兴。尤其是史翠环，更是欣喜万分。她恨不得天马上放亮，立即赶到那家客栈，与叶雄飞见面。
　　长话短说。
　　一行人不待天亮，就启程来到大名城下。他们好不容易等到开了城门，便在梁宇飞的引领下，直奔那家客栈。
　　不料想，进了客栈，并没有找到叶雄飞。叫来店家一打听，方知叶雄飞已然离去，说来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工夫。至于叶雄飞向何处去了，店家也说不明白。
　　几个人一合计，他们是自东门而入，并没有遇见叶雄飞，于是几人便分别奔南、北、西三门而去。然而，经过一阵奔波，谁也没有看见叶雄飞的影子。不到一个时辰，大家便在北门会合了。
　　焦朋道：“叶雄飞好神速，我们骑马四处追他，都没有找到。他娘的，好端端的一个机会，又失去啦！”
　　彭祖烈叹道：“唉，好事多磨啊！”
　　杨显德道：“梁宇飞，原先听你说，叶雄飞好像曾到一家药铺去喝过酒，他会不会又到那里去了？”
　　武彪插嘴道：“这怎么可能？哪有天刚放亮，就去人家里做客的道理？”
　　史翠环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们不妨去探问一下。说不定在那家药铺里，能打听到叶雄飞的去向。”
　　杨显德道：“事到如今，很有必要去打探一下。梁宇飞，请带路吧！”
　　梁宇飞道：“让我辛苦一趟，倒也没什么。不过，我直到现在也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找到他不可？”
　　彭祖烈道：“这件事，你无须知道，请马上带我们去吧！”
　　梁宇飞有些不高兴地说：“我虽是飞贼，但盗的都是大户人家，并没有伤害过平民百姓，何苦要这样提防我？好吧，我只将你们带到那家药铺门前，我就不再奉陪了。你们答应不答应？”
　　杨显德道：“依你就是啦！”
　　于是，一行人便随着梁宇飞，直奔那家药铺。到了门前，梁宇飞说了一声“失陪啦”，便扬长而去了。
　　此时，药铺尚未开门。性急的焦朋一步迈上石台阶，便“砰砰”地敲开了店门。稍顷，铺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哗啦”一声响，门面上的小窗口打开了，一张年轻人的脸闪现在大家面前。
　　“客官，眼下还不到开店铺的时辰。”
　　“少罗嗦，赶紧把你家掌柜唤出来，我们有急事找他！”
　　店内的小伙计一见外面站着那么多人，牵着马，带着兵器，一时吓得脸都黄了。他赶忙答应一声，便急急忙忙地奔向后堂。
　　不一会儿，那个小窗口闪现出张昊的面孔。他双眉紧锁，刚要发问，却一眼认出杨显德，顿时喜上眉梢，立时打开了铺门。
　　张昊迈出门坎，冲杨显德一抱拳，道：“壮士，我看你好生面熟，请问尊姓大名。”
　　杨显德道：“在下免贵姓杨，名显德。只因有急事前来请教，故尔惊扰了老先生的睡梦，请见谅！”
　　张昊大喜道：“你可是济南府镇远镖局的当家人？”
　　杨显德道：“正是！”
　　张昊一把拉住杨显德的手，道：“原来是恩人到此，老朽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杨显德一怔，忙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张昊道：“二十余年前，在德州境界，我被歹人追杀，幸亏你等拔刀相助，方使我免去一死。后来我曾去府上拜访几次，都没有遇见恩公。”
　　杨显德道：“你是……”
　　张昊道：“老朽姓张名昊，原是大名府总兵叶天泰大人的部将。”
　　杨显德恍然大悟道：“在下眼浊，一时未能认出张老英雄，请勿见怪！”
　　张昊道：“二十年来，老朽已经老得不像个样子，怎能怪你？快请屋里坐！”
　　于是，张昊忙吩咐伙计将杨显德一行人的马匹，牵至后院，便忙把几个人引到后堂，分宾主坐下。然后，杨显德便将同行人，一一向张昊做了介绍，大家免不了寒暄一番。
　　张昊问道：“恩公，你们前来大名，有何贵干？”
　　杨显德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寻找醉侠叶雄飞。听说昨夜他曾在府上饮酒，不知能否将他的去向告诉我们？”
　　张昊道：“他到正定府去了。”
　　杨显德问道：“他到那里干什么？”
　　张昊道：“恩公，莫非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杨显德道：“在下并不知晓。”
　　张昊闻听，便将叶雄飞的身世讲述了一遍。在座的几个人，这才闹明白为什么叶雄飞会在大名府出现。
　　张昊道：“恩公，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也是叶雄飞的恩人。早知道你今日要来，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他走！”
　　杨显德道：“老人家，你只知道我曾救过他，却不知道他也曾救过我。那日在鬼爪崖，若不是叶雄飞挺身而出，恐怕在下早已丧命在混世魔王谢陀子的鬼头刀之下啦！”
　　张昊道：“原来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如此说来，施恩于人，必有后报啊！”
　　杨显德道：“老人家，你尚未说明，叶侠为何要去正定府？”
　　张昊道：“当年陷害他母子的，乃是原大名府太守董玉昆。如今，那狗官正在正定做知府。叶雄飞闻知后，一天也不肯多待，只身前去报仇雪恨啦！”
　　杨显德道：“董玉昆其人，我曾有所耳闻。他的三个儿子，不仅武艺高强，手下还有一班骠悍的帮凶，个个身怀绝技。而且，太行二怪与其交情甚厚，更是推波助澜。”
　　史翠环惊道：“叶雄飞的武功，虽然盖世无双，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们何不立刻动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彭祖烈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
　　罗泽强道：“我们贸然出现在正定府，岂不打草惊蛇？”
　　武彪道：“不然。叶雄飞去正定府，要杀的是董玉昆。我们到了那里，正好吸引那些恶棍的注意力。叶侠就能避开董玉昆的耳目，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墨玉道：“就是嘛！叶雄飞知道我们帮了他的忙，不用我们去找，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这样的好机会，到哪里去找？”
　　彭祖烈道：“主意倒是很不错的。可是，你们要知道，我们都不是太行二怪的对手。而且，据说叶雄飞在鬼爪崖砍了谢陀子一条臂膀，铁扇鬼手宁克进和花练蛇谢玉佼，正在四处寻叶雄飞报仇。万一那一对狗男女也到了正定，并与董玉昆之流联合起来，我们几人如何对付得了？”
　　焦朋道：“照你这样说，我们就闻风而逃，不去帮叶雄飞啦？”
　　彭祖烈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我们必须乔装入城，不要惊动他们。待摸清了底细，再随机应变。”
　　杨显德笑道：“还是彭爷想得周到。我们就依照他说的办法，不要一窝蜂地涌入正定府。武彪与罗泽强搭伙，焦朋与彭祖烈搭伙，我与史翠环和墨玉紧随其后，大家彼此装作不相识，同在大佛寺近旁的‘三喜’客栈聚会。你们意下如何？”
　　彭祖烈道：“好，全凭杨大侠的分派！”
　　张昊有些按捺不住了，说道：“你们前去大闹正定府，我怎可在家中闲住？还是同你们一块去凑个热闹吧！”
　　史翠环道：“老人家，你偌大的年纪，何必去奔波？”
　　张昊道：“若论厮杀，老朽虽然比不得你们，却也不至于是个累赘。况且，你们之间，也需要一个联络之人。我就化装成游街串巷的郎中，岂不更方便？”
　　彭祖烈道：“老人家，你还是不去的为好！”
　　张昊生气道：“实话说了吧！如果你们今日不来，我早就动身前去正定府了。我的主意已定，由不得你们！”
　　杨显德道：“既然张老英雄非去不可，我们也不好硬加阻拦。不过，咱们讲定好了，万一厮杀起来，张老英雄万万不可参战，免得分我们的心。”
　　张昊道：“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参与厮杀。”
　　焦朋忽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既然商定好了，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墨玉接口道：“说的对，我们马上出发吧！”
　　就这样，八位英雄好汉，草草地用了早饭。张昊又叫来伙计嘱咐一番，备好了盘缠。于是，一行八人催动坐骑，出了大名府，扬鞭催马直奔正定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