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百尺竿头（一）

　　十月初的一天下午。
　　外景：科研行政大楼。
　　中景：电子工程部的电装间内，身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和工人都在装配线上埋头干活。
　　中近景：技术人员和工人神情专注、动作熟练、操作准确，工作效率之高，并不亚于洪杰“中杰微波”里的私企员工。
　　转拍：大伙正忙着，电装间的门开了，马保毅主任和柳月辉副主任陪着高远副所长走了进来。
　　中景：大家对高远等人视若无睹，仍专心致志地干着活。
　　中近景：高远脸上满是赞许之色。
　　高远：（喜气洋洋地）同志们干得多好啊，既紧张又认真！谁说我们国企员工效率不如私企？我看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马保毅：（点头表示同意）自从成立工程部后，我们的生产效率确实提高了很多！这50台改良型接收前端是电子工程部今年科研生产的重头戏，我们不全力以赴不行啊，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有负钟所长和高副所长的厚望了！
　　高远：合同上写的是明年春节前交货，还有四个月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马保毅：这批任务是柳副主任负责的，加工及装配都好办，关键在调试。只要调试顺利，保证没问题。对吧，柳副主任？
　　柳月辉：（笑着点点头）对。一接到任务，我们就开始干了。购买元器件、加工器件铝盒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装配工作刚刚开始，估计需要一个月才能结束。我们预留了三个月时间进行调试，从理论上讲绰绰有余。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一定能提前完成任务！
　　高远：技术上有你柳副主任把关，我倒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柳月辉：（咯咯咯地笑）这可说不准！我又不是万能的神，能包打天下！
　　高远：（由衷地夸赞道）你不是神，但你是技术尖子！你代表了80所微波技术的最高水平。我们能揽到这50台“接收前端”的任务，都是你的功劳啊！
　　柳月辉：（谦虚地）高副所长，你把成绩都归功于我一个人，那怎么行呢？“飞豹战机”那个课题是大家辛辛苦苦干出来的，要说功劳，大家都有份！
　　高远：行，大家都有份。但你的功劳最大！等到了年底，这50台“接收前端”任务完成了，我还要重奖你呢！（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黄汉麟打来的）
　　画面切换。瑞龙二楼走廊，黄汉麟在讲电话。
　　黄汉麟：高远，你能不能到瑞龙公司会议室来，陪我见一个客户。
　　高远：好吧，我马上到！
　　
　　特冷厂二楼瑞龙公司会议室。
　　中景：黄汉麟正领着销售部经理、况建伟、师谨、池恒、孙志强等中层干部在和一个男性客户谈业务。
　　转拍：高远走了进来。
　　黄汉麟：（把高远介绍给客户）铁总，这是我们所的军品副所长高远。（又反过来介绍客户。）高远，这是外贸公司的铁总。
　　铁总：（起身和高远握手）你好。
　　高远：铁总你好。
　　黄汉麟：铁总，你就不要犹豫了，巴基斯坦这个20K低温制冷系统只有我们能做，你在国内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铁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只有瑞龙公司能做！（他拍拍桌上的皮包）我包里就有另外两家低温公司做的方案呢！你不要唬我！
　　
　　铁总是北京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他手里有一个巴基斯坦的低温项目，做一个终端温度为20K的制冷系统。黄汉麟是从云电的北京分公司得知这一消息的，云电北京分公司的老总和铁总比较熟，他向铁总介绍了黄汉麟。黄汉麟为此亲自去了一趟北京，专门把铁总接到公司来谈这个项目。
　　
　　黄汉麟：铁总，我们瑞龙公司是国内水平最强的低温公司，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是不能和我们同日而语的！你把项目交给他们做，十有八九会烂在他们手里。
　　况建伟：铁总，我们给云电做过“超导电缆制冷系统”，这你是知道的。巴基斯坦的20K制冷系统原理和“超导电缆制冷系统”是一样的，只是介质不同，前者用液氦，后者用液氮。我们有如此成熟的技术，你还信不过我们吗？
　　铁总：不是我们信不过你们，只是你们的报价太高了，70万美元！你们总要让我也赚点钱吧！那两家公司的报价比你们低很多，不能不令我动心！
　　黄汉麟：70万美元是我们经过反复计算得出来的，低于这个价格我们就没利润了！铁总，你70万美元交给我们做，肯定还是有钱赚的，只赚多赚少的问题！你就看在瑞龙公司最适合做这个项目的份上，跟我们把合同签了吧！
　　铁总：（不为所动）实话跟你说吧，黄总。那两家公司的报价还不到60万美元！我跟你们签合同，就意味着我要少赚十几万美元！不行，我得慎重考虑一下。
　　黄汉麟：如果那两家公司把这个项目做砸了，那你就不是少赚十几万美元了，有可能要赔上几十万美元！
　　铁总：（老奸巨猾地笑笑）我想不会。我不会给他们预付金的！
　　黄汉麟：那进度呢？延期交货那可是要罚款的啊！
　　铁总：至于交货时间嘛，巴基斯坦人倒也不是很着急！我想拖个几个月也没关系。
　　中近景：谈来谈去，就是谈不拢。高远在边上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铁总：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中景：铁总起身如厕。
　　高远：（忍不住问道）汉麟，这是一个低温项目，跟军品没关系嘛，你把我叫来干什么？
　　黄汉麟：（笑着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中景：铁总上完厕所回来，大家继续谈。黄汉麟反复强调，瑞龙公司有成熟的低温真空技术、专业的加工设备、熟练的技术工人，做20K制冷系统是驾轻就熟、非我莫属；最好今天就把合同签了！铁总则坚持说瑞龙公司报价太高，他要回北京与那两家公司细谈后再作决定（只有画面，无对白）。
　　日影西斜，到了下班时间。
　　黄汉麟：签不签合同今天先不管了。酒店的包厢早已订好，我们就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请铁总赏光！
　　铁总：（爽朗地笑道）没问题！吃顿饭嘛。没准以后我们还会合作呢。下次黄总到了北京，我再回请。
　　黄汉麟：好，铁总果然痛快！高远，你也去，陪铁总好好喝几杯。
　　近景：高远这才明白，黄汉麟是请他来陪客户喝酒的。
　　
　　外景：80所附近的一家高档酒楼。
　　中景：包厢内，服务员开始倒酒上菜。
　　中近景：见到晶莹澄澈的美酒，铁总不禁两眼放光，脸颊泛红，兴奋之色不可名状。
　　原来，黄汉麟从云电北京分公司老总那里了解到，铁总是一个贪杯的人，海喝豪饮，酒量惊人。今晚是一场恶仗，他不能不有所准备，所以把高远搬了来，充作外援。
　　中近景：酒席开始，黄汉麟率高远等人起身举杯，向铁总敬酒。
　　黄汉麟：感谢铁总光临，这杯酒，我们敬你！
　　铁总：（呵呵笑着）好，干了！（一饮而尽）
　　中近景：黄汉麟、高远等人干杯。
　　中景：大家落座吃菜，随便聊着。
　　黄汉麟：（奉承地）听说铁总的酒量堪比陶渊明李太白，波涛滚滚，气壮山河，饮遍天下无敌手啊！
　　铁总：（甚然其说，笑眯眯地）不错。我走南闯北喝了这么多年，还真是没碰到过对手！
　　高远：（老大不服气，不禁冷冷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就不信没人喝得过铁总！
　　铁总：（看了他一眼，轻蔑地）高副所长若不信，咱们就现场比试比试，看你们谁能喝倒我！
　　黄汉麟：（心里一动，忙道）要不这样，铁总。咱们打个赌！我们七个人中如果有人喝得过你，你今天就把合同签了！（黄汉麟深知高远的脾气，他在酒桌上是不肯服输的。以他的酒量，定然和铁总有的一拼。没准就能把巴基斯坦这个项目拼下来）
　　铁总：（果然中计，爽快地）好，我就和你们赌一把。你们谁能喝倒我，我就签了这个合同！
　　黄汉麟：君子一言。
　　铁总：驷马难追！
　　黄汉麟：（高喊）服务员，拿酒来！
　　铁总：（也高喊）服务员，换酒杯！
　　服务员：换什么酒杯？
　　铁总：换那种高脚的小酒杯，能装一、二钱酒的。
　　中近景：黄汉麟、高远等人心里直嘀咕，斗酒自然要用大酒杯，铁总用小酒杯能斗出个什么高下来？
　　铁总：你去拿五十个这样的小酒杯，每人面前摆六个，剩下两个备用。
　　中近景：服务员按铁总的要求摆酒杯。
　　近景：黄汉麟、高远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铁总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看着那一排排酒杯，也不禁感到心惊害怕。
　　中近景：酒杯摆好了。
　　铁总：（朗声地）各位今天要和我在酒桌上赌这70万美元的项目，那么喝酒的规则就由我定。我是河南新乡人，我们新乡的风俗，喝酒用小杯，数量须是六的倍数，六六大顺嘛。每喝一巡翻一倍！第一巡，每人六杯；第二巡，每人十二杯；第三巡，每人二十四杯；第四巡，每人四十八杯。以此类推，喝倒为止。你们有没有意见？
　　中近景：其他人都瞪着眼睛不作声。
　　高远：（大声地）没意见！
　　铁总：（大手一挥）没意见，倒酒！
　　近景：一杯杯美酒清澄透明，如玉液琼浆，芳香甘冽，闻者心动。
　　中近景：第一巡，铁总带头先喝。他连连端酒、仰脖，将六杯酒饮得一滴不剩。高远紧随其后，也把面前的六杯酒喝得干干净净。黄汉麟、销售部经理、况建伟、池恒、孙志强等人也都把酒喝了，顺利过关。
　　师谨：（喝了五杯之后，宣布退出）我有糖尿病，不宜多喝酒，见谅见谅！
　　
　　大家吃了一会菜，又开始第二轮较量。
　　
　　中景推成中近景：十二杯酒铁总就像喝水一样，毫不费劲地干了。高远也面带微笑，宠辱不惊地把十二杯酒喝了下去。黄汉麟、销售部经理、况建伟和池恒四人都皱眉蹙额、呲牙咧嘴地喝光了酒，勉强过关。
　　孙志强：（喝到第十杯，也覆杯告止）黄总，铁总，对不起了！我血压偏高，只能喝到这儿了！失陪，失陪！
　　中近景：第三巡是二十四杯，铁总仍是一马当先，左右开弓，一口气全干了。
　　近景：铁总那张丰厚的大脸红彤彤的，像是煮熟的螃蟹，直冒热气。
　　中近景：高远毫不示弱，也左手一杯，右手一杯，脖子频扬，闯过了第三关。
　　中近景：其他人就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了，黄汉麟喝到第十八杯，已是面红耳赤，手脚发软，舌头也不大听使唤了。
　　黄汉麟：（喃喃地）我不行了，你们接着喝
　　中近景：黄汉麟从酒桌上下来，坐到沙发上，手扶着额头休息。
　　中近景：况建伟喝到第二十杯，池恒喝到第二十一杯，也都支持不住了，相继走下酒桌，一边躺着去了。
　　中景：销售部经理喝完第二十三杯，就捂着嘴冲出包厢。
　　镜头跟拍：销售部经理一头钻进洗手间。
　　中近景：销售部经理哇啦哇啦，吐了一水池。
　　中近景：第四巡，就只剩下铁总和高远两个人。他俩面对面站着，每人手里拿着一瓶酒，也不要服务员了，自己给自己倒酒，你一杯，我一杯地拚斗。
　　这一巡是四十八杯，比前三巡的总和还要多，但铁总和高远均面无惧色，激流勇进，毫不退缩地比着喝酒。
　　中近景：第一个十杯过去了，两人稳如泰山；
　　中近景：第二个十杯过去了，两人坚如磐石；
　　中近景：第三个十杯又过去了，两人仍屹立不倒；
　　中近景：直到第四个十杯过去了，两人的身子这才有些摇晃起来。
　　近景：喝到第四十五杯，铁总感觉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双脚也像掉进了棉花堆里，怎么也站立不稳。
　　近景：高远喝完第四十五杯，却还站得住；身子虽然有些晃动，可就是不见倒下来的迹象。
　　铁总：（扶着桌子喝下第四十六杯，有些意识不清了，舌头打着结说）高副所长，你行！我服输了！这个合同我签了！（手指一松，酒杯哐啷落地，人也像储水的皮口袋一样，颓然倒下）
　　高远：（又连喝三杯，凑够四十八杯之数）哈哈哈……
　　中近景:高远带着胜利的微笑，慢慢掉转身子，向包厢门口走去。刚一抬脚，就是一个踉跄.
　　黄汉麟(急忙上前扶住他)高远，你还能走吗？
　　高远：能走，当然能走！(他推开汉麟，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包厢)
　　中景：黄汉麟着高远来到街上。
　　中近景：一阵微风袭来，肚子里的酒涌上喉咙，高远忍不住扑到马路边，扶着一棵树，哇哇地吐了一通。
　　黄汉麟：（慌忙过去给他捶背，边捶边问）高远，你感觉怎么样？
　　高远：（干呕着说）我没事！汉麟，给我拦辆车。
　　黄汉麟：拦车干什么？
　　高远：去医院···洗胃。
　　黄汉麟：我陪你一起去！
　　中景：黄汉麟拦下一辆的士。
　　中近景：黄汉麟扶着高远坐了进去。
　　中景：的士一甩车头，朝着附近的一家大医院急驶而去。
　　
　　第二天，铁总下榻的酒店。
　　外景：阳光下的酒店。
　　中景：铁总的房间。铁总酒醒了，黄汉麟、况建伟等人要求他签合同。
　　黄汉麟：（把合同推到铁总面前）铁总，这合同你该签了吧？
　　铁总：（也不食言，呵呵笑着）好，我签。（抓起笔就在合同上签了字。末了，又对黄汉麟说）替我谢谢高副所长，我佩服他的酒量酒风！他教我知道了什么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以后，我再也不跟人斗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