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吴晗转过身面对台下的人说：“今天，我并不是来搅局的，我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了才出此下策的。我们这位邵副大局长自手上有权后，共收礼两千万以上。这是我知道的。现在，我把每一笔都报给你们听听，还有照片和录音，然后，我马上举报给市纪委。我倒要看看，那个市纪委书记能不能为你邵副大局长开脱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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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他吴晗说邵副局长对不对，但这种现象可取吗？梁伟麒也身临其境了，这使他既兴奋又感到心里特别地沉重。兴奋的是，吴晗到底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军人，有股子共产党员敢于面对腐败现象作斗争的决心！有不怕上刀山下火海的坚定信念。令人感到沉重的是，当今社会上，有些领导干部在场面上和场面下说出的话，却是那样不堪一击。梁伟麒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面对吴晗的怒斥除极少部分人外，其他在场的人都特别兴奋，仿佛为大家解了一口恶气。但那天上午，邵副局长并没有被市纪委请去喝茶，而是照样当着他的副局长，围着他的人还是那么几个，都是他邵副局长最看得起的人。梁伟麒想，被纪委请去喝茶，可能也会有个过程吧，不会因你吴晗在大会上这么一说，就马上把邵副局长的官儿给免了。
　　会议被吴晗一搅，不得不终止，梁伟麒也随着人们回到办公室，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一幕。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吕书记打电话让自己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吕书记这时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是想再找我谈谈今天发生的一切吗？谈谈就谈谈。梁伟麒想着，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吕书记办公室。吕书记办公室的门没关，梁伟麒走到坐在办公桌前的吕书记说：“吕书记，您找我？”
　　“对。我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一下。”吕书记脸上挂着笑，就连那双小眼里也闪着笑。
　　“大喜事儿？”梁伟麒首先想到的就是省厅那儿有消息了，否则，局里提升自己为副处长也不值得吕书记那么高兴，而该在今天的大会上宣布。
　　“难道调你到省厅也不是大喜事嘛？”吕书记脸上和眼里的表情还和刚才一样。
　　“真的？这还真是喜事！谢谢书记！”梁伟麒的脸上也显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关键是提升你为政治处正主任科员。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啊？这在我们局里还从来没有过。你为我们局里增光添彩了！谢谢你呀梁伟麒同志！”吕书记说着站起来和梁伟麒握手。之后就将省厅的通知和调令拿给梁伟麒看。
　　梁伟麒一看到这通知，心里边儿踏实了。这主任科员虽没实职，但享受的可是局里的正处级待遇呀。调令上要求梁伟麒接到该通知后，立即到省厅报到。
　　梁伟麒真没想到，局里张贴公示已过了十来天也没下发通知。那时，梁伟麒虽对官儿没怎么上瘾，但迟迟不下发通知，倒令他心里有点纠结。可没想到，原来是在等省厅的通知。更令梁伟麒惊讶的是，一下子就提拔他到正处级，也就是在部队正营长。就是在这次局里公示，也只是主持工作的副处长，而到省厅，却是正儿八经一下子提了正处级，这哪有不让梁伟麒激动的呢？
　　梁伟麒的调令到了局里，局里上下都为梁伟麒高兴。王明珺也为梁伟麒高兴，她到梁伟麒的办公室来贺喜。
　　“祝贺你呀！我们的省厅领导！”王明珺一进办公室，就对着梁伟麒矜持地说道。
　　“你这样说就有点生疏了吧？”梁伟麒看到王明珺来了，边站起来请座边嘴里回道。
　　“不生疏。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报到呢？”王明珺看着梁伟麒的双眼问。
　　“调令上要求接到通知后就去报到，我准备下周一上午。”梁伟麒也看着王明珺的双眼说。
　　“今晚有空嘛？我想为你饯行？”说完，王明珺很真诚地看着梁伟麒。
　　“今晚……局办公室刚才已通知我，说晚上局领导和中层干部们一起请我吃饭。”梁伟麒说到这儿，盯着王明珺的眼睛看着。王明珺的眼神里已有着明显的遗憾。“我俩还用那么客气吗？”梁伟麒轻松地回答，语气里有明显地探询。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不应该请你似的。”说着王明珺洁白漂亮的脸上还涌上了一种期待。然而，这种期待只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失望。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俩不用这么客气的。”梁伟麒仍像刚才一样，重新说了一遍。
　　“那我真的不管你了？我已听说明晚是你们处里，后天晚上是张逸民安排了，我也……”
　　梁伟麒见王明珺这样说，就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说：“后天晚上，张逸民肯定会请你的！咱们可以一醉方休。”
　　王明珺一听这话，刚刚消退的期待又涌上了她的脸。这时，梁伟麒放在桌上的手机在闪光，王明珺知道有电话进来，就连忙站起来说：“那就后天晚上见！”
　　“后天晚上见！”梁伟麒看着王明珺说。
　　王明珺脸上带着某种期待，走出了梁伟麒的办公室。
　　
　　事物总是辩证地存在，就拿调省厅来说，梁伟麒他一个人高兴了，但至少有四个人不高兴，一是局党委副书记和他在计划处任副处长的女婿柳亚军，一个是副局长和他在工程处任副处长的儿子史明桐。
　　梁伟麒后来才听说，史明桐的父亲和柳亚军的岳父，在春节一上班，就听说省厅要到全省市局考察年轻的干部。他们偷偷地分别到省厅找了分管自己部门的领导，但省厅最后还是选调了梁伟麒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这下可好，梁伟麒一下子得罪了两位局领导和两个公子哥儿。其实还不止得罪这四人。想想，围着他们转的人都得罪了。这当然与梁伟麒没关系，但最后是梁伟麒上调了呀，还不把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屎盆扣到他头上来了吗？那些喜欢拍马屁的人和两面三刀的人，也就跟着副书记、副局长和史明桐、柳亚军他们一起不高兴了。
　　实际上，这两位局领导和公子哥们没有一个被选中该谢谢梁伟麒，否则，省厅在全省市局的范围内选调一个，他俩凭什么能力和本事呢？到时，拼老爹也会拼得“血流成河”。
　　这样一来，梁伟麒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陷入莫名其妙的尴尬，他冥思苦想：我梁伟麒并没有找过任何大小领导，转业回来一年半的时间，又没背景，也没本事，为了进省厅，也决不会背地里去伤害人。再说，我也是看破了点红尘的人，由于在部队立了个一等功，转业回来还被安排进了市局，和那些同职务转业回来的战友相比，是相当满意和满足了，对提不提拔也没太大的欲望。我梁伟麒只有听天由命吧，随他们怎么去了。
　　对年轻的梁伟麒而言，能从市局提拔到省厅，纯属偶然中生出来的一件美好的事情。就因为最终提拔的不是那些有背景的，一下子就将平静的局机关搅得不平静起来。跟在俩公子后面的几个人，将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像一支支装满仇恨子弹的冲锋枪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梁伟麒。梁伟麒并没有淹没在血泊中，而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与他毫无关系，该交接的工作正常交接，没有留下丝毫的遗漏。一个声音常在耳旁响起，我梁伟麒虽不是富二代，更不是官二代，但同样和你们戴高履厚，怕你个鸟啊！
　　也难怪梁伟麒要遭受这几个鸟人的愤怒。你想想，谁不要面子呢？你梁伟麒提了，开心了，局领导和两个公子哥儿到哪里开心得起来呢？你梁伟麒把开心建立在了局领导和公子哥儿们的痛苦之上，还算人不？本在局里，还有些人买我副局长、副书记的面子，必然还有人买两个公子哥儿们的面子。当然，这面子当然是当面买，而背后也就不得而知了。现在哩，你梁伟麒让我们面子扫地，扫的我们满脸的尴尬。之前，副书记、副局长他们都觉得自己亲自出马，必会成功在握，不经意间，就把提拔到省厅的消息，很神秘地在小圈子里几个人说了。言行举止中也透出了省厅领导下去检查、调研时的派头。别人对他们的举动、盛情也照单全收。他们也盛情地邀请他们到省厅来玩，还许诺下：你们只要来省厅，我请你们喝酒。这下子，二位公子哥儿和他们的父亲、岳父都陷入了绝境。本来这个副书记和副局长关系就很紧张。还为让自己的公子和女婿，暗中相互争斗着。这样一来，全部将交点移到了梁伟麒身上。这俩人都没曾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实际上，梁伟麒也不是“渔翁”。
　　史明桐和柳亚军见到梁伟麒仍是那样的傲然、目空一切，表现得自己不在乎进不进省厅。梁伟麒看了，按捺不住地想笑。笑他们神态上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底气。梁伟麒又想起研究生徐闻和处里的个别人对“伯乐”的戏谑。至少在省厅，“背景”已没“伯乐”有用了。梁伟麒想到这儿，心里不觉对白主任、孙处长、谌主任和省厅的领导们升起一股敬意来。
　　一想起谌主任，梁伟麒心里就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那天自己对谌主任的话没有表示出愤怒，但也是不太友好的。但最后竟然会被调到省厅，这多少也得谢谢他们三位领导，到时应该有机会表示感谢的。
　　史明桐和柳亚军这些小圈子里的几人特别为奇、特别骄傲、特别拿魂。认为副书记，副局长把最机密的喜事先告诉了自己，以为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殊不知，知己还有知己，一个个当是在保密，其实，局机关老早就知道史明桐和柳亚军俩人必有一个要高升。暗中，小圈子就变成了大圈子，就如小河里的水满了，就拼命向大河里面溢流一样。两个公子哥儿喝着大小圈里为他们饯行的宴酒，香味还没散尽，已变成了梁伟麒被省厅直接提拔的消息了，就连找他们谈话的机会都是没有。大小圈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的后悔不该随便听信那些人的忽悠；有的后悔当时宴请公子哥儿的时候，也太狂妄了，现在再回头想请梁伟麒，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身上疼了，心里疼了，不见得他梁伟麒会领情。说到底，自己太卑谄足恭。虽然说县官不如现管，但梁伟麒这小子，说不定就是一匹黑马，几年后手握大权也是很难说的。现在这些人看到梁伟麒还不好意思打招呼，满脸的尴尬。只有张逸民等几个没有背景的淳朴的些人，依然如故，该说笑时说笑，该工作时工作，丝毫没有影响彼此的心情。副书记、副局长和公子哥儿们也知道，梁伟麒那人，不会在领导面前暗箭伤人、赤舌烧城和插圈弄套的。更何况省厅这次调人只有局领导知道，连人事处都不知道。就不用说我们去省厅活动的事了。但是，如果不认为是梁伟麒是暗箭伤人、插圈弄套的话，那就得很悲壮地承认，自己这个官二代还不如一个农民的后代那么优秀。省厅一眼就看中了他梁伟麒，无情地踢掉了两个官二代，这到底是何意呢？这样想来，副书记和副局长及公子哥儿们就更加难受。好在，小圈子里的人还是很敬畏他们的，你梁伟麒有啥子好牛的？
　　中午吃饭，梁伟麒到了食堂发现，周副局长和王明珺、张逸民、徐方霜、荣鑫华、闫新、于世兵、万文光等几人在边吃饭边讲话，还不时地笑着。梁伟麒也端着饭菜，边说着打趣的话，边走向了周副局长的饭桌：“唷，我们徐大美女也在陪着周局长就餐呢，我也来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