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行易知难，贵在实践

　　除了预埋工作外，眼前急要做的还有拉高压线，安装车间里的变配电所，安装几十个车间的动力照明线。
　　按照我在厦门老厂看到的，这样大量的安装任务，只有靠专业的电气安装队才能完成。当年厦门甘蔗化工厂是由福建省轻工业厅的机电安装队来安装的。当时福建省轻工业厅安装队，单是电气安装电工，就有一个六高级工、一个五级工、两个四级工，和十几个两级三级的熟练电工，还有好几个电气技术员和工程师。我想浙江省工业厅的安装队也应该有这样的技术力量，由安装队来安装我们就省心了。
　　可是，这里浙江省工业厅的安装队到厂里仓库里来看一看掉头就走了。我问他们，你们安装队什么时候到我们厂里来？他们说：“你们厂到现在，还是要材料没有材料，要设备没有设备，根本不具备安装条件。”后来又来看了一次还是这样。以后索性就不来了。
　　那么没有安装队，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凭我们现在这样只有我和吕师傅等几个三两级工和一个外线电工，再带一批刚从外厂培训回来的新电工能担挡得起全厂这样繁重的安装任务吗？
　　有一次我焦急地问领导，省轻工业厅安装队不来怎么办呢。厂指挥部的总指挥、一个以前的县委书记说：“他们不来地球就不转了嘛？他们不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解放战争时，当年我们小米加步枪，打败了国民党的飞机加大炮，解放了全中国，你们已经有了好几个老电工，再加上这许多经过培训的电工还不行吗？”
　　这位书记是个山东藉南下干部，据了解他是在山东省1948年跟随大部队南下来到浙东工作的。先在一个县里当公安局长，后来才来到浙东当县委书记。文化大革命受到冲击，解放出来后调到一个大学里当个系里的总支书记，根本没有蹲过工厂，所以对工厂的建设是一窍不通的。他讲战争也只是跟随部队看看的，他也没有打过仗。
　　听了这位领导的话我无法回答。这样看来，厂里拉外线和几十个车间的大量电气设备的安装工作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这情况给我以巨大的压力。我们到现在为止，只有我和吕师傅等三两个低级电工，对车间电气安装都不熟悉。而外线，就一个外线工，光靠他一个人也拉不起一路高压线呀。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三级电工，也称不上什么老电工。在老厂，我当过七八年的值班维修电工，榨季结束时也参加一些电气设备检修工作，但从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以来，在政治办公室抄抄写写，已经脱离生产好几年了；再加后来去工宣队三年，这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干电工活，技术已经很生疏了，我也只是个半壶水。
　　凭我这样一个半壶水，带领一批也才到外厂培训几个月的退伍军人，怎么能挑得起来这么重的担子、完成这么艰巨的全厂电气安装任务呢？现在厂里寄予我很大希望，厂里和班里的三十几个工人，从上到下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想打退堂鼓也不行了，厂革委会已经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宣布过我是电工班长，难道我现在能提出辞职吗？而且厂里把我的妻子都调来了，领导上这样照顾我，厂里正需要我的时候我能这样的撂挑子吗？显然是不行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厂里有几个熟练的工程师技术员也好呀，但是厂里现在只有一个船电工程师。船电工程师是专管船上电气的安装的。而船上电气安装和岸上电气安装，不论铺设导线和接线方法也不一样，因为船上用电是三相三线制，中心点不接地的。而岸上电气是三想四线制中心点接地的。别看一字之差，施工方法不一样。施工图纸也不一样。岸上电工看不懂船上电工的施工图，船上电工也看不懂岸上电气施工图。因此船电工程师和船电工也用不上。这样目前要在厂里安装电气设备，最需要的是岸电工程师或技术员，但是岸电连一个普通技术员也没有。从农场分配来的大学生中，听说倒有几个学气电专业的，但一问，他们在大学里根本没有读过专业技术。
　　要安装电缆时，我问一个学电缆专业的交大出来的女大学生：“我听说你在大学里是学电缆专业的，安装电缆就要请你来指导了。”她听了红着脸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连一课电缆课也没有上过，究竟电缆是什么样的东西，我都没有看见过。我们毕业以后，在农场劳动，纯粹是劳动锻炼，不是学习业务技术的。张师傅，我正想跟你学呢，你还要叫我指导，我惭愧死了！”因此对电气设备的预埋安装，他们是全本外行。
　　在轮机车间需要预埋的时候，我到资料室里拿来图纸——车间电气平面布置图来看。我看也看不懂，请吕师傅看，他也看不懂。因为那图纸上的电气设备符号和维修电工看惯的电气线路符号完全不一样。而且它里面既有电气设备符号，又有基建施工符号，既有立体图，又有平面布置图；还有建筑图形、管道、电线线径的各种规格，这对于一个没有接触过电气安装工程的我来讲，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拦路虎。我只得拿着图纸，对于开关、线路、电机、照明等等符号图，一个一个地死背硬记。
　　同时，我写信到杭州的省工业设计院去，把我们厂具体困难情况讲给他们听：“我们厂本来要请省工业厅安装队来安装的，因为设备材料没有到位，省安装队没法来安装，这样只好我们自己边基建边自己预埋了。但是我们对电气预埋和安装不熟悉，有些图纸也看不懂，特来向设计院的工程师请教。”
　　设计院院的负责电气安装的设计的工程师听了很理解我厂的情况，每次去信有问必答，有时还画了详细的施工草图来。后来问题多了，那个主管设计工程师还特地亲自从杭州到我们船厂工地来一趟，在工地上蹲了几天，手把手地把图纸上的设计情形和施工要求施工方法都详细地讲给我们听，直到我完全明白为止。
　　初看电气施工图，怎么也弄不懂，但一到用实物来布置，一看就很快的明白了。
　　那位工程师在我们轮机车间的一个控制五台车床的配电屏预埋处，做了一个预埋实样给我们看。待预埋好一看，实在并不复杂。这样的工作一个普通泥水工就能做，没有什么大奥秘。但是没有做过就感到很困难。
　　比方说预埋车间墙脚下的一座配电箱基础和预埋机床管线，在图纸上看很复杂。横向竖向的尺寸，又是砖块，又是管子，又是螺栓，管子旁边还标着管径，看了半天看不明白。待根据施工图用实物摆好一看，其实就是按图纸的方位，请正在施工的泥工师傅，弄点水泥，在配电箱基础处用砖块搭一个高10公分、宽和阔是50X30公分大的一个长方型框框；再在基础前后用水泥埋上四个12X12毫米的螺栓伸出地坪5公分，以备以后拧牢配电箱底脚之用。然后再从长方形的框下留几根管槽，从管槽里拉出几根管子来，一头通到受配电箱控制的机床的电源进线处，以备以后穿接机床电动机的电源线之用。在车间地面浇灌水泥时，把预埋的管子一头放在配电箱底里浇进去。这个管子一时没有也可以用长长的毛竹管来代替，待以后正式安装时再用铁管替换就行了。
　　杭州的电气设计工程师这样做过一个模型后，我们看过就知道了。我感到“行易知难”这句话的道理。在图纸上看看很复杂的一张施工图，其实做起来并不难。从这次预埋的施工中，我感到安装技术不懂和也不是大问题，只要不怕麻烦，知难而上，不耻下问，多向专家多请教、边学习、边实践，也能克服困难完成任务的。于是我就把省设计院电气工程师教我的我依样告诉车间安装电工，他们也很快掌握了。
　　电气设备的预埋和安装技术问题不大了，我们能看图纸能安装车间里的设备了。其时，我已经把全班分成了几个组：一个车间电气设备安装组、一个变配时所安装组、一个电气维修组、一个外线组；我自己带两个工人也成立一个作业组。我给大家讲好，一般的工作大家以小组为单位分头进行；碰到大的作业，比方说要缚设电缆和架设外线，那样大工程需要动用大批人力时，就要集中施工，搞大兵团作战，由我来统一安排和指挥。
　　人员调排好了，但是光有技术和人员，缺乏工具材料也是个大问题。你厨师技术再高，没有鱼，没有肉，没有青菜罗卜等各种蔬菜，没有油盐酱醋等作料，还是做不出好菜来。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的国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各种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还都是很紧缺。特别是在文革后期，我们当时由于几年来都没有好好生产，许多物资市场上紧缺。当时厂里安装材料采购员东奔西跑跑遍全国，也没有把要用的电气材料和机械材料采购到。省安装队几次来厂看过，说材料没有到位，我到仓库里去看看，还真的要什么没有什么，只有一些安装家属宿舍的四平方以下的一些软电线和一些插口灯头、螺旋灯头。车间里电气安装要用的材料：电缆、开关、灯具、接触器、和各种类型的车间急需安装的保险器具、配电箱等等都没有，安装行车滑触线的各种规格的角钢都没有。这怎么预埋和安装呢？无怪乎人家安装队不肯来，来了长日住在厂里等材料，材料何年何月能到呢？
　　现在这个问题我们自己也碰到了，没有材料怎么安装？没有材料没有必要的工具，自己动手，决心再大，也难为无米之炊。因此，这段时间我只得天天到供应科催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