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敢想的好年月终于来了

　　一
　　葛优德的红旗轿车缓缓地停在了老丈人家的楼前空地上。葛研坐在副驾上抬手按了一声喇叭，一家三口下车。
　　葛优德从车上拿下三大包东西。
　　丁山花听到喇叭声，拉开阳台窗户探头往下一看，眨眼便看到了葛优德，立刻冲屋里摆摆手，惊讶地说：“老头子快开门，葛优德来了！”
　　姜山疾步走过来往下一看，急转身去开了门。
　　葛优德他们三口已经到了门外，姜山和丁山花站在门前，意外的惊喜挂在脸上。姜山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这，这就回来了？！”
　　葛优德满面笑容地说：“回来了。”
　　“快进屋！”
　　刚刚进屋站下，姜山和丁山花同声向葛优德寻问：“那汽车是？”
　　“我的。是个外国老板奖励的。”
　　姜山激愣一下感到惊讶：“呀——外国人还送汽车？汽车还能随便送人？”
　　“是的。那是对我的奖励。”
　　“啊呀呀，你们坐啊，我下去看看。”
　　一家人都又到了院里，俩老人围着汽车转了一圈。丁山花靠近葛优德悄悄地说：“优德，这可是大事，对外千万不要说是你的，就说借下的。树大招风太显眼，别惹出什么事来。”
　　姜山也跟着悄悄地说：“你妈说得对。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东西不是老百姓的。我知道，咱们这儿省一级的领导才有资格坐这种车。”
　　葛优德淡淡地笑了：“爸，没事。现在的社会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这老百姓是靠劳动光明正大坐这车，可不是什么资本主义。”
　　葛研在一旁说：“姥姥姥爷就爱神神秘秘大惊小怪。”
　　丁山花一皱眉，警示地说：“年轻人啥也不懂。”
　　姜山深蹙着眉头说：“优德，这东西是外国人送的，更危险。送完他走了，万一将来牵扯上什么海外关系，就成了里通外联，有事说不清。上哪儿找去？”
　　“哈……”葛优德笑了，“爸，时代变了，不是您说的那样了。走走走，回家。”
　　咚咚的脚步声伴着他们回到屋里，刚刚各自坐下，姜山仍是兴奋地对葛优德说：“优德，看来你真的发了大财了。要保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葛优德微微一笑，说：“嗯——怎么说呢。刚去那会儿虽然没什么大的困难，但心里始终有种不安……”
　　姜山点着头感受着那种困惑，说：“肯定是嘛，人地生疏，伸出手不知该干啥。”
　　“能不能适应了环境，能不能干好工作，心里没底。要说还真顺利，第二年在我那朋友他的分厂承包了一个大型加工车间，正赶上从国外回来几个研究生，那几个年轻人那可是精英。本来活儿就不少，碰巧又揽了一批两年对外加工的买卖，这下赚了大钱。”
　　葛研直听得张大了嘴巴说：“爸，国外回来的研究生给你上班？”
　　“对呀。这会儿的南方城市，大学生伺候小学生，大干部伺候大老板的不稀罕。”
　　要不是眼前女婿真真切切这样说，俩老人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会是这样。两人愣睁眼相互对视，表情夸张：“这这这，现在全变了呀！”
　　葛优德乐呵呵美滋滋地说：“是啊，是咱们内地城市比较保守，大家都应该走出去看看，过去天经地义的东西，正一个一个被推翻，想都想不到的新生事物正一个个出现。”
　　丁山花认真品味着葛优德说的南方像是个全新的世界，她很是向往地说：“这社会就是好，有能力就能使出来。我以前就说过，瓦片儿也有翻身的时候，别说是人，你们翻身了。”
　　“是啊。奖励我的那位外国老板，他采纳了我的一项零部件改造加工建议，就这一下，他另外奖励了我这辆车，我给他省下的钱可不止这辆车的钱。”
　　姜山喜滋滋地拍着脑门儿这才灵醒过来：“哎哟——哎哟——这脑子跟不上形势了，亲眼见了也不敢相信。这么高级的车只有高级领导才能坐，可咱们都是普通人呀。”
　　葛优德郑重地点着头说：“爸，现在和以前真的不同了，国家的政策就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
　　
　　二
　　姚文国两口子把要出行的东西基本收拾停当，姚文国正包着一包草药，心里美滋滋的，说：“我给葛研带上这包清凉下火药，我想他这些日子让考试弄得一定心火太重，喝了这药让他彻底下下火。”
　　姜红莲给姚引姜和边穿新衣边说：“算你有良心。难呀，考个大学真难。”
　　姚引姜和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说：“妈妈，你好好教我学习，我也要上大学。”
　　姜红莲美滋滋地看着儿子说：“好儿子，你一定要上大学。”
　　“妈妈，大学是不是挺高的呀？”
　　两口子当下有点儿懵，不明白儿子说的意思。
　　只见姚引姜和又说：“妈妈你和我一起上大学，要不然我害怕掉下去。”
　　孩子的天真逗得两口子大笑起来。姚文国还想解释：“孩子，上大学不是这样爬着往高上，算了不说了，你明白不了。爸看出来了，你将来准能上清华大学。等大学一毕业，做个高尚的人。”
　　“不，我不做高尚的人，我要当医生，去大城市当好医生。”
　　“好小子，男儿十五夺父志，你三岁就要夺父志啊。”
　　“干嘛夺你的志，他将来比你强得多。”
　　“对对对，这一点我不和儿子争。走吧，到姥姥家，看看葛研哥哥考试考得怎么样。”
　　三口人这就要进城了。
　　
　　三
　　葛优德让姜红梅打开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精美的盒子。
　　葛优德很动情地说：“妈，这两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给您二老买的。”
　　姜红梅高兴地说：“是优德孝顺您的。”
　　丁山花心里又感到一阵激动，但嘴上却说：“回就回来吧，给我买啥东西，老了，没用了。我们现在吃饱肚子啥也有了，只要你们过得好好的就好。”
　　姜山也说：“老了，什么都不需要，就需要你们生活得好。”
　　葛优德抬抬双手，发自内心感激地说：“您二老的愿望，用咱们老祖宗的传统文化归纳为善果的是：老一辈积德了，我们晚辈才能有今天。”
　　姜红梅坐到妈妈近前说：“妈，我给您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啊。”
　　第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大串泛着柔润光泽的珍珠项链，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第二个盒子打开，是枚闪着华贵雅光的钻石戒指。
　　丁山花看得惊愣了，姜红梅亦是吃惊地问：“优德，这是多少钱的东西呢？”
　　葛优德透出幽默笑了,说：“这不是卖给妈的，是送给妈的，不问价钱。您老辛苦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享受不上这些东西，现在该是时候了。”
　　陶醉在幸福中的丁山花确实喜欢这两样东西，年轻的时候连做梦都没想过的东西，只听说过以前军阀的太太们享用这些东西。我是普通老百姓呀，这东西竟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惊喜过后却摆动着脑袋说：“这东西是好，妈可戴不了。那怎么出门呢，叫人笑话。”
　　姜红梅又捏起戒指问：“优德，这是钻石戒指吧？”
　　“是的。”
　　“呀，这是我也没碰过的东西。”
　　姜山戴上老花镜凑到近前细看，高兴地说：“这是真正的奢侈品，花这么贵的钱干么。”
　　“爸，钱不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这是我和妈的感情。”
　　丁山花幸福得醉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妈肯定戴不了。留着，看看就高兴。等葛研结婚的时候，妈把它送给我外孙媳妇儿。”
　　葛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姥姥你说啥呀。”
　　姜红梅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盒子，说：“爸，您看这个。”
　　她揭开盒子伸到父亲面前——里面是块夺人眼目，光泽闪烁的手表。
　　姜山接在手里托着看，这入心的幸福感瞬间有了沉重的悠然之感，这泛上心间的难抑之情，一下子将他拉回到从前的岁月……他弹动着低低的喉音说：“优德，你这是给爸买的？”
　　“是。听红梅说过，说您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手表，但那会儿家里困难，您一直没买，说后来买了一块儿怀表。”
　　姜山看着手上的这块表，那块存留在记忆中，他至今都倍感贴心的，难以割舍的怀表的印象叠印上来，二位老人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如烟似梦的困乏年代，那困惑不已的煎熬至今想来仍觉心酸。他们沉默了，一时无言，记忆中那尘封的一页，翻篇就到……
　　看着二老一时沉默无语，葛优德低沉地说：“那年下放到圪遛村的时候，说是红菊一直营养不良经常闹病，您硬是咬着牙把那块怀表卖了，买了一只山羊给红菊喝羊奶。”
　　想到那段难熬的日月姜山的心境全变了。人在幸福的时候往往能勾起艰难岁月的苦涩。
　　姜山那年携妻带女愁眉不展到了圪遛村，人地生疏穷困不堪，生活条件远比不上当地村民，唯独有两样东西村民们都没有，他有：一块怀表，一支上好的包金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