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箭在弦上拴着情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1-01-15 19:25:32 字数:3367
一
姚文国参加了二红的婚礼从矿上回来,今天在酒桌上他喝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酒,进门哼哈说了两句话倒在炕上就睡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反倒醒了,泡了杯浓浓的酽茶,不声不响吸着烟喝着水,想着二红的事。
姜红莲一看就清楚他心里有事。于是就问:“你今天去矿上是不是有啥不高兴的事?”
姚文国立刻表现出一副常态,说:“没有。我是在想,今天二红结婚了。”
“啊,好呀,二红结婚了。找了个啥样的人?”
只见姚文国撇撇嘴翻了白眼哼了一声:“咳,挖煤的。说是当着个什么井下小队长。一看长得就笨。唉,人哪,就是这样,往往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什么话呀,矿工挺好呀,二红还是个临时工呢。两人对劲儿就行,二红早该有个家了。嗳,这事你咋一回来不给我说呢?”
“我是一直在想,按命相看,二红命里犯石头。”
“尽胡说,哪还有犯石头的。”
“你看,她的头一个男人小牛,是开山放炮让灰石头砸死的;这又是个矿工,下到井里,那叫四块黑石头夹圪瘩肉,我老担心她命里犯石头,别再出啥事。”
姜红莲探手“嘎叭”一声拉灭了灯。
黑暗中的姚文国粗声窝气地说:“我在喝水,衣服还没脱。真是的,说个这惹着你啥了?”
二
六月的骄阳火辣辣毒焰焰悬在空中,以燃烧之势炙烤着大地。人们白日里避光寻荫,夜晚则燥热难耐,这烦人的高温煎熬着每一个考生的心。
跋涉过一个个寒来暑往起早贪黑焦思劳神辛勤学习的高中学子们,这一年又迎来了这个庄严的不安的高考时刻。每个人的心里都咚咚地敲响了不息的战鼓,敛声屏息,站到了“起跑线”。老师们心里攥着一把“尺子”,在掂量着自己的学生;家长们全力以赴精心配合,生怕遗有半点疏漏而影响了孩子;烈日下的交警们是学生们的“保护神”,他们汗流浃背严查细管,确保为孩子们让路;出租车司机尽全力免费为学生们开车,路人一个个给他们点赞。
全社会都在关注这件大事、国事。这是一年一度,从无数辛劳的考生中筛选精英排名轮次的时刻,在公平竞争面前,执法部门紧把每个环节,都要依法依规准确到位。
三
郭冬宝早上起床后先认真检查了一番车辆。今天他的任务是专程接送他十分看重的外甥葛研去应考,要确保路上万无一失。
按照约定的时间,郭冬宝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葛研家的楼下,准时按响了喇叭。
没一会儿工夫,姜红梅和葛研从楼门走了出来。只见葛研要接过妈妈拿着的书包,姜红梅却推开他的手,说:“不用。今天是考试,妈给你拿着,减轻点负担。”
葛研笑了,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减呀。我拿上。”
母子俩上了车,葛研笑脸说:“姨父,麻烦你了。”
郭冬宝掉头看着坐在副驾上的葛研,慢慢地笑了说:“你这孩子有意思啊,什么叫麻烦,给姨父说话还这么客气呀?”
葛研乐了:“那就谢谢你为我开专车。”
“今天可是关键时刻,一定要考好。”
车子启动了,马路两旁的景物向后移动,时间仿佛开始读秒。
姜红梅坐在车上,恍然间觉着时光的脚步又回到起点。她默默地在想,孩子从幼儿园开始,从一年级开始,天天送去接回,买菜做饭,洗衣辅导,前后左右围着他服务不厌其烦……到今天转眼一瞬间,不由得发出白驹过隙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呀,虽然挺累,但一眨眼就到终跑线了。”
听妈妈这样说,葛研自有他的感受:“那是你的感觉,我可觉得时间不短。”
郭冬宝说:“短也好长也好,辛苦呀,都不容易。我有体会,小孩儿们上学是一生中最苦的阶段,葛研你熬出来了。”
到了葛研这个年龄,他也体验到了做人不易,他若有感慨地说:“是的,想活出个人样儿来太不容易了。人人都是这样啊。”
郭冬宝偷笑着说:“姨父可不是那样。姨父没吃那份儿苦,现如今能开上出租也算是完美人生了。”
“姨父你真幸福。我们上学真紧张呀。”
“哼哼,年年考试都是这样,学生紧张家长紧张,紧张一点好。葛研,这辈子什么都可以忘,多会儿也别忘了你妈呀。”
当妈的心底突然浮泛起漫长的抚养忙碌,培养之路上的艰辛,家里十八年忘我的任劳任怨是要点上“逗号”的时候了,似乎那疲惫的潮头才缓缓卷来。
葛研深知妈妈的不易,他只是以看似轻松的口吻说:“忘不了我妈,等我工作挣了钱,孝顺我妈一辈子。”
姜红梅直觉得那酸酸的幸福感似泪水化作朝雾一般濡湿了多年的梦想与梦境,她说出了天下父母对孩子凝结着大爱的一句话,最朴实的一段时间咏叹调:“你生活的好,就是孝顺我了。”
“妈,我能让你生活得更好那才是孝顺。”
郭冬宝虽然还没孩子,但他体会出了作家长的不易:“啊呀,培养一个孩子上学不要说别的,学生不停地学,家长不停地忙,真不容易啊。”
葛研点头说:“不过最辛苦的还是我们。前些时候我们班同学作了一首诗,我给你们背一下啊:
啊——
煎熬的六月,你是那夜幕下的大海,
浪涛阵阵翻涌憾动,你是那样的威仪凛冽。
我心中的大学呀,你是那夜幕下的航标灯,
学子们赤膊上阵,有谁能游到你的身边。
短暂的无声。
姜红梅心底又泛起一片酸甜苦辣。
郭冬宝紧盯着路面,说:“我虽然没文化,但能听出来,这诗作得太好了。”
姜红梅说:“这是他们心底发出的声音。”
郭冬宝真佩服学生们的水平,自愧不如地说:“高中生就是不简单。葛研,姨父这辈子要是作诗的话只作一个字,啊——剩下的所有字都在我肚子里,不说,要说也是,啊——大海,你都是水。”
葛研被逗乐了,说:“姨父,你这是好诗啊,诗意最浓了。大海肯定都是水,水里有什么,姨夫你不说,含在诗里了。”
郭冬宝又笑着说:“啊——骏马,你有会跑的四条腿,剩下的,不说。
葛研哈哈笑起来,说:“好诗!”
“啊——太阳,你红红的。”
“好诗!”
行驶中的车身颠簸着逗趣的笑声。说话间到了考场的校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好多考生和家长。
四
姜红莲在药房的桌前备课,姚文国往药柜里添加新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聊天。忽然间姚文国停下手里的活儿,迷茫地看着窗外想到了什么:“红莲呀,我现在活着活着感觉停住了。”
姜红莲皱皱眉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说话老是没头没脑的。什么停住了?说的些什么笨不拉几话。”
虽然被老婆弄了个不客气,但他没在意。越发显出一副超脱而不凡的迷茫,说:“我感觉脑子里,身体里,哪儿都是空廊廊的,好像这日子停住了似的。”
“你是说自己活得不赶趟?”
“对,这句话你说对了。当今这个世界变化太快,紧走慢走往前赶老是不赶趟,老要站在山底下看山上面的人。”
“那还是你走得慢。”
“是的。跟你说句实话,最近我这心里总是既遗憾又嫉妒。”
“文国,你说话以后改改,要懂得切入主题,让别人很快就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说得对。我估计这辈子死追活撵吐了血也赶不上葛优德了。”
“哼,人要老存着这样的心,躺下睡着了也累得休息不过来。”
“是,这个我懂。我不想有那种难活的感觉,但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这些年来一件一件发生过的事,总让我在不由得反思。”
“啥事儿又让你反思?”
“唉——我五十大几快六十的人了,人生如梦,弹指韶光过。常言说:五十年岁月如江水漂月。要说吧,我也有点名气,可我总感觉那个在水里不存在的月亮挺像我的。”
“呀,悟出什么人生道理了?”
“虽然我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往高处站,但我让这不如意的日子摇摇晃晃晃晃摇摇,把我摇晃得都快找不见了北了。”
“呀呀呀,你现在变得……呀,我也说不来了。可能是因为你姓姚(摇)吧?”
姚文国笑了:“唉——我感觉应该是老牛自知夕阳晚,是不需扬鞭自奋蹄的时候了。又有了这个冲动。”
姜红莲不耐烦了,说:“你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又想到啥事了?”
“这些天,这件事一直像老鹰一样在我脑子里一圈一圈得盘旋。”
“痛快点儿,什么老鹰一圈儿一圈儿的?”
“咱家贵叶儿……”
“别瞎说,咱家贵叶儿不是老鹰。”
“听我说嘛。咱家贵叶儿像雷锋一样舍己救人,校长,电视台的贵人们能如此看重,让我在全村人面前露了展展一张脸。村里人都高抬咱们,可我总觉着我本人也没给贵叶儿多少教育呀。”
姜红莲放下笔掉转身,之后缓缓地说:“这是社会、家庭、学校给予她的思想,其中咋能没你的功劳呢?”
“是啊,应该是与我有极大关系。孩子是不错,把孩子都教育好了,那我自己呢?”
“我哪儿知道,你自己怎么了?”
“现在我一歇下来,老在想我自己……”
“噢——我明白了。刚才你说的那像老鹰一样在你脑子里盘旋,那只老鹰是不是指你自己呢?”
“对,那是种形象比喻。”
“这种比喻欠妥。你这人太‘伟大了’,了不得。把自己比喻成老鹰,要是比喻成一只长上老鹰翅膀的老虎能在天上盘旋,呀呀呀,那更厉害,甭管是什么动物,不用去抓去咬,看见就吓死了,把人也能吓坏。”
“哈……”姚文国自己也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