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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子绶求贤

作品名称:周颂,大周兴起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1-01-14 08:24:43      字数:4087

  奉天子之命,帝乙的嫡长子绶与家臣费仲带战车十乘、骑士百人亲往南亳去见周太子历。
  
  一下“商道”公子绶就感觉不一般。路宽足有三丈,平坦而又干净,两边有排水的阳沟并且种植了护路基的树,如今已绿树成荫。问前来迎驾的城守项兵:“项卿,你们的城道怎么修得比商道都好啊?”
  项城守在马上弯腰道:“回子爵,这道路用了筑城之法,冷不裂,晒不鼓。”
  公子绶下了马,来回走走,感觉路面结实而有弹性,战车碾着都不起灰,问:“这得用多少民脂民膏?”
  项城守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听说此人可能被立为太子,将来就是天子,可得小心伺候。说:“钱先由府库出,再由官家、贵族、商户与百姓分摊。眼下城里有居民五万,每人所摊数目不多。”
  “不多是多少?”
  “这个……”项城守想:“他既然是来见周历的,就往周历身上推。”说,“小臣和周畋有分工,我管施工,他管钱。”
  
  昨天项城守才得知公子绶要来南亳,立刻去找了太子历:“周兄,天子没来太子却要来了,问起那条路我怎么说?”
  太子历笑道:“据实说不就得了?”
  “那,花了多少钱?”
  三年前太子历一提要修那条路项城守就同意了。它晴天一路灰、雨天一路泥,商旅已经怨声载道,天子见了还了得?正好借机重建。可一涉及到具体事宜项城守说:“钱先由府库出,所以得我管;工程是你提议,所以得你干。”那条路预算每里七十金,决算每里省了十金,他却宣称每里用了一百金,二十里就是两千金。以当时的物价一金够一人一年的吃食。至于筹了多少款,花了多少钱无人知道。太子历问:“项兄想多报还是少报?”
  项城守严肃道:“周兄不敢玩笑,本官一向清明。”却在心里想:“我多报好还是少报好呢?”
  
  巨人般的公子绶凝神看着侏儒般的项城守,说:“原来是他管钱你管施工,这条路如此之好是怎么造的呢?”
  “啊这个……”项城守立刻后悔刚才说自己管钱周历管施工好了,因为他除了中饱私囊什么都没做。说,“工程名义上是小臣管,可我这一级官员吃喝拉撒的事情太多,实际上还是周畋管。他是朝廷大员,南亳大户,理当回馈乡里,小臣把住质量就好了。”
  家臣费仲这时候才说话:“主上,小人从阳沟处看了它的断面,它用两尺厚的毛石打底,上面用三尺厚的五合土加水夯实。那五合土由粘土、石砾、沙子、生石灰、熟石灰按比例搅拌而成,质量超过商道。”
  公子绶说:“我封国的路就这么修。”问项城守,“周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项城守发现眼前这个大人物并不关心这条路而关心要见的那个人,这可如何回答?说:“气质高贵,一表人才。”
  “他善于农事还是用兵?”
  “他懂气候、善农事,至于用兵,未见。”
  公子绶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一个精通天文地理,知晓万物之变的道人形象,说:“你带我去见他。”
  
  这一队车马进入南亳城。公子绶发现这座城与其它城差不多,也是“田”字型布局,外圈是城墙,有城濠和四门;中间是十字街,以城隍庙为中心。商人崇东抑西贵南贱北,按照一般的规律,城守、府库及相关机构在城东;军队、监狱等“萧杀”的部门在城西;官绅的住宅与太学、私塾等在城南;市场、民居及流民在城北。南亳的街道全是石板铺就,给阴沟加了盖,沿途都种了遮阳的乔木并且一树一街。此时正值五月,棣棠树开花一片金黄还暗香飘动,让人神清气爽。沿主要街道的房子都挂了宫灯并且统一风格、统一颜色、统一招幌、统一文字,大商帝国的城镇都应当这样。
  公子绶问:“项卿该不会是为了迎接本爵才布置的吗?”
  项城守又不敢回答。说是为了他迎接吧,怕他说他扰民;说不是为了他迎接吧,又怕他说他对他不敬。他发现这位天子的嫡长子随从不多派头可不小,说话和举止很像乃父,也是个说变脸就变脸的主。说:“回子爵,这些俱是周畋安排,本城有句话:一个南亳,半个南畋;一个项兵,半个周历。”
  “哦?此话怎讲?”
  费仲说:“主上,当地确有此话:一个南亳,半个南畋。意思是南畋农场的占地比南亳城大;至于一个项兵,半个周历,小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项城守向费仲讨好地笑笑。他知道他是个著名的小人,经常伴君左右,参谁谁倒,他这次来南亳准没好事。说:“个中深意下臣不知,总之,项兵是项兵,周畋是周畋。”
  公子绶的脑子里又浮现了一个财大气粗,既慷慨又霸道的商人形象,说:“我想知道南亳百姓生活的常态。”
  
  三年前牡丹花开的季节,为了迎接天子项城守把南亳弄了个鸡飞狗跳。半个月不许倒垃圾,大热的天就放在屋子里,违者以肇事论处;家家都不许使马桶,集中排队上茅厕,城里就出现了拉屎胜过抢购的景象;公族子弟必须着盛装上街,驱逐一切身上打补丁者,这样就繁荣而不混乱了;把城府和主要街道都装饰一新,这样就能再现商国故都的盛景了,可是等到最后一株牡丹谢了天子都没来。
  项兵找太子历问罪:“天子说来未来,你可在蒙骗本官?”
  太子历说:“天子神龙不见首尾,说来可能不来,说不来可能来,岂是历说了算的?”
  “本官整顿市容花了两千金,商户的投资无算,你说怎么办?”
  “两千金实在不多,市容达到此程度不易,还须保持才是。”
  “好啊,人道‘一个南亳,半个南畋’,钱你得出一半。”
  太子历想:“没让南畋出全部已经不错。”说:“项公先垫着,历按月归还。”
  “本城的垃圾场和茅厕都交你管,不能让我见到一只苍蝇。”
  “最好全城的马桶都交于历,农场正缺粪肥。”
  
  公子绶不去城府,让费仲带着他专找犄角旮旯,发现这座城市干净得有点怪——竟没苍蝇。走累了,他们就找了一家阔大的酒楼坐,点了当地特色的周记肉饼。
  “项卿,我走过的城市不算少,没有蚊蝇的却不多,你是如何做到的?”
  项城守听对方这么讲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说:“建设容易维护难,短期容易长期难,主要在细节。不瞒子爵,项兵一半的工作在打理城市上,这才能保证百姓生活舒适,远道客商盈门。”
  公子绶把脸一拉:“南毫有这么多青楼你怎么说?”
  项城守已经通知店家不要让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栏杆上搔首弄姿,却没想到刚才他们竟被当街拉客。说:“小臣不是揽功推过,本城的勾栏、教坊全在国匠坊,全是周历的产业,这就是‘一个南亳,半个南畋’。”
  公子绶问费仲:“比我们殷都的花街柳巷怎么样?”
  费促猥琐地笑道:“有道是亳男殷女,此地的男色不错,伎艺不知如何?”
  项城守试探道:“小人认识几个班头,子爵要不要见见?”
  公子绶的表情深不可测,说:“我倒是想请教项卿,这青楼有好还是没有好?”
  项城守的脸上被吓冒了汗,按商律是不禁娼的,却有一班文官不断上奏,一次次发起整肃。可要说禁娼,官场又流行娶戏子,就是天子都经常光顾青楼。说:“下官愚昧,不知有好还是没有好。”
  
  南畋农场开在南亳城的国匠坊成了远近闻名的景点,开始它只有周记肉饼和几间手工作坊,后来就出现了几家酒肆和旅馆;有了酒肆就有了赌场,有了旅馆就有了青楼;有了赌场就有了钱庄就有了大宗交易;有了青楼就有了官商士子就有了王公贵族……南亳城居然恢复了生机。当然最主要的是南畋种苗对经济的带动,每年开春这里都成大集,诸侯各国都在此开馆经商。
  关于青楼,项城守曾问过太子历:“周兄,你说南亳要不要搞风化业?”
  太子历问:“商军有军妓城守可知道?”
  “知道,那是在远征部队,军妓多为女奴。”
  “为什么要有军妓?”
  项城守淫笑道:“都是男人,你知道。”
  太子历说:“没有茅厕就会随地便溺。”
  “那还是有娼好了?”
  “娼赌泛滥官风民风必败坏。”
  “那还是禁娼好了?”
  “国王嫔妃上百,诸侯三宫六院,士绅三妻四妾,百姓无妻或共妻,有的还得典妻卖女。”
  “那还是有娼好了?”
  “万恶淫为首,南亳是流金之地,本来就笑贫而不笑娼,若开放此业,只怕有钱者人皆可妻,有色者人皆可夫,人将不人矣!”
  “那到底是有娼还是无娼好?”
  
  项城守发现怎么说都有风险,就如实说了他和太子历有关风化业的对话。公子绶听得津津有味,问宠臣费仲:“卿以为有娼还是无娼好呵?”
  费仲说:“回主上,臣以为在我商国无娼好,在他国有娼好。”
  公子绶指着他大笑:“这就是自家的女人要贞洁,别家的女人要浪荡。”
  “主上英明,臣以为在国都无娼好,在外埠有那么一点色情好。”
  公子绶又大笑:“好一个有一点色情,卖笑而不卖肉,彩!”
  “卖笑而不卖肉,但是遇到子爵这样神武英俊之主,连小女都想嫁呢。”
  如此高级的马屁把公子绶弄得不好意思了,说:“令嫒不敢,只是那温国的妲己……”
  费仲说:“她早晚是主上的。”
  项城守看到这主仆一唱一和的模样就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了,就是得投其所好。
  
  这一行人吃了酒,结了账,去往南畋农场。那里没有城道,只是乡间土路。沿途望去,水生、泥生、沙生植物,鱼游水底,一派水乡景象。公子绶指点道:“好,很好。”草皮、灌木、小乔木、乔木,众鸟投林,一片田野风光。公子绶夸赞道:“可诗可画,好,好。”爬墙植物、藤蔓植物、垂吊植物,装点着一处处普通农舍。公子绶感慨道:“就是王公贵族也想遁迹于此!”人欢马叫,犬吠鸡鸣,家家炊烟相绕,户户刀勺相闻。公子绶说:“我好想在农家吃一餐饭。”
  黄昏时分他们进入南畋农场,只见主干道两边参天的杨树上长满了眼睛,都在向他们微笑。树木之间种满了高的牡丹和低的芍药,各色各形,花团锦簇,全是名贵品种。公子绶一看就不想走了,感叹道:“人间如此美妙,为何还要战争?”
  因为不准许出门,太子历只能率众在畋府门前恭迎大驾。公子绶一见吃惊道:“历卿何以至此?”他发现真实的太子历不是高道和巨商,而是一个受了黥刑之人,商律规定诸侯及方国的质子免予肉刑,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历坦然道:“子爵大人,只有我黥了面,南畋人才把我当自己人。在我们南畋,人以花脸为美,已经不觉得黥面为丑了。”
  公子绶大为感动,说:“如此,我若不怕帝父怪罪,也黥了面并纹了身!”
  公子绶携太子历之手进入内院正房,内院中精致的园林自不必说,他亲切地让众人在神农画像前席地而坐,说:“绶一路走来,方知在畋卿和城守的带领下南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绶当上奏天子,予以表彰。”
  众皆欢喜。
  太子历说:“都是项公治城有方。”
  项城守说:“还是周卿生财有道。”
  公子绶开门见山:“绶此次来是奉天子之命,请周卿出山为大军师,助我讨伐淮夷。”
  太子历躬身道:“带罪之人安敢将兵?”
  公子绶施礼道:“军情紧急周卿万勿推辞。”
  太子历说:“要我从命子爵须应我三事。”
  公子绶说:“莫说三事,就是三十事绶都应你。”
  太子历就说了三件让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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