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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地呀不要遮盖我的血>第十五章:开辟游击区

第十五章:开辟游击区

作品名称:地呀不要遮盖我的血      作者:岁月无言      发布时间:2021-01-13 14:56:49      字数:11686

  (一)
  兄弟相见
  
  自卜克川警察分驻所被砸以后,卜克川等村甲就被降为“非治安区”。县警务科下属的警防股所辖的第五讨伐大队,就将卜克川等村甲纳入到自己的“巡查”范围。不仅如此,警务科还取消了各村甲征收大烟干儿的权利,改由警务科派驻在乡下的警察署征收。卜克川、马场、红石砬、大松沟、白杨沟五个村及警察分驻所,隶属于白杨沟警察署。所以,这五个村的烟民,就要将大烟干儿上交到白杨沟警察署。
  游击队了解了这一情况,知道了搞大烟干儿已经不容易了,所以都很泄气。但困难再大,饭也要吃路也要走,经过研究,袁山还是派李连田、关仕云和杜勤悄悄地潜回卜克川,刺探情报。李连田和杜勤一起秘密地住在杜勤的家里,仕云则回了自己的家。
  仕云的突然出现,令关家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他们询问仕云这一年来是如何生活的,仕云就胡诌一通。说自己先是一路要饭,后被一个好心的人家收留,就给那家扛长活;又说那家人对他不错,虽说不给工钱,但包吃包穿,伙食也不错。再看看仕云果然气色不错,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出走时穿的那身,而是一身半新的衣裤。
  自从仕云被迫出走以后,关德才一直伺机要报复马山。随着仕云长时间音信全无,这种念头非常强烈;可他又觉得条件不成熟,因为杜勤也不见了。要想置马山于死地,必须人赃俱获才行。最主要的是,马山是甲长,经常和警所所长打交道,他们都挺熟的。而且,宋善仁也和马山也是一伙的。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很难将马山扳倒的。现在孙子回来了,他很高兴,要报复马山的念头也就消失了。因为他也知道:日本人就像疯狗一样,翻脸无情,到他们那里告状简直就是找死。还是远离他们为好。
  因警察们总算喜欢抓“游手好闲”人员当劳工,所以仕云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警所周围转悠。他就隐藏起来,对警所进行观察。大体上没有什么变化。更多的时候,他在观察宋家土城。他回想自己在城里读私塾那些情景,想起了结拜、想起了捉弄老先生、想起了秀丽施救自己……这些回忆让他热泪盈眶。
  
  一天,关仕君回来了,整个关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却说关仕君从农业补习学校毕业后,并没有去当什么村长助理;他受到日本人的青睐,就留在了县城,进了警务科警务股的警察训练所;后来他被警务科的特务股股长相中了,就进了特务股下设的特务系,整天和日本人混在一起。
  村民们交大烟干儿的时节又要到了。每到这个时候,“土匪们”就活动猖獗,去年就有好几起“土匪”抢劫烟干儿事件。因此,县警务科下令:各科各股要加强防守。于是,讨伐队就在“土匪”猖獗的地区日夜巡查。特务们则搜集情报,以便能将“土匪”一网打尽。
  关仕君和特务系其他人员一起被派了下来。当他到达卜克川后,就向带队的日本人野川请假,说打算回家住一宿,第二天再去村所报道,因为他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野川一向瞧不起中国人,但对仕君却刮目相看,就准了假。
  
  关德才并不知道关仕君当了什么官,但他得知关仕君和日本人在一起时,就猜想一定是个大官,顿时来了精神,又是杀鸡又是宰羊立马操办伙食。关仕君的母亲见儿子升了官,高兴得有些张狂;而仕云的母亲则觉得儿子丢了脸,显得凄凄惨惨的。
  在分别两年多的时间后,仕云和仕君哥俩儿再次见面,彼此却没有了以往的亲情,谁都不愿意多说话,索性两个人就各干各的,很少在一起交流。按着中国人的说法,他们现在已经各为其主了,而且是两个矛盾十分尖锐对立的阵营。关仕君不知道弟弟已经加入了八路军,他觉得仕云被迫逃荒要饭是十分的可怜。现在,他回来了,他必须要警告一下警察们,以后不要再找仕云的麻烦。而仕云却想,仕君暂时很风光,但世事难料,一旦日本人完蛋,他该怎么办呢?
  关德才觉得马山已不配作他的对手,也不值得他为此鼠辈大动干戈,反正有仕君做靠山,仕云的麻烦解除了。他的对手是宋善仁,他要和他一争高下。他想:“今年上秋,他就带领全家老少去收下河水和道上那块地的庄稼(这两块地是被宋善仁霸占的),看宋善仁那条老狗能把我怎样!”
  吃晚饭的时候,关家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庆贺兄弟二人的回家。席间,关德才把要收回下河水和道上那两块地的想法对仕君讲了,说一定要让宋善仁知道咱们关家不是好欺负的。关仕君只是淡淡地说:“有必要吗?日本人又不让我们中国人吃大米,要回来反而还要向村所交大米,不是更麻烦吗?”关德才说:“不怕麻烦。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争的就是那口气。”除了仕君仕云以外,大家伙都一致赞成关德才的提议。
  关德才又说:“仕君你现在有本事了,吃香的喝辣的,但你不要忘记你兄弟。你和日本人说说,给你兄弟也找个营生,你们哥俩儿也有个照应。”
  仕君笑了笑,说:“日本人的活,不好干。”
  关德才说:“肯定不好干!要好干谁都干了。”然后,他又责怪仕云,说,“你这孩子才不会来事呢,我给你提头儿你怎么不谢谢你哥哥呢,你谢谢他他就帮忙了。”
  仕云冷冷地说:“日本人?我躲还躲不及呢!”说完后就闷头吃饭。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怔,觉得仕云这孩子不会说话。仕云的母亲更是为之脸红,但在众人面前又不能说什么。其它的人则七嘴八舌地批评仕云。
  仕君止住了大家,说:“其实仕云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担责任不用担风险,还自由。不像我,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而且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关德才说:“都那么说‘不好干不好干’,但谁干上了都不撒手,没有撂挑子不干的。就拿仕君你来说吧,你干着,今年咱们交大烟干儿就不会有麻烦,警察就不会克扣咱们,说不定还能占点儿便宜。街坊四邻谁见了咱们不点头哈腰的。要是你不干那营生,谁看得起咱们,仕云去年挨抓,就是因为你还没干上,今年再看看谁还敢来抓仕云哩!”
  提起仕云被抓的事儿,仕君担心仕云尴尬,就没接茬说话。而仕云在心里却得意起来,心想:“多亏被抓,要是没有那次被抓,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
  关德才见仕云对自己的提议不感兴趣,心里很是生气,心想:“仕云小时候长得眉清目秀的,人人都说他有福相,大了一定是个富贵命。自己也十分疼爱他,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偏疼不上色,不疼自来红’。偏疼的没了出息,不疼的却有了出息。唉——命呀命呀!他愿意要饭就让他要去吧!这都是命。”
  吃完那顿索然无味的饭,仕云找个理由出去与李连田碰面。两个人都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李连田决定第二天就撤走。
  第二天仕君就到村所报到,给村、甲长们开会,布置收缴大烟干儿的各项事宜。
  仕云也要走,他母亲拦住他说:“你的官司已经了结啦,你在家也没人敢来抓你,你还要干啥去!”
  仕云说:“我还要去那家干活,人家对我不赖,我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人哪能那样没良心,在我最难的时候,人家帮助了我,我不能一走了之。”
  他母亲说:“家里的活还少吗,你就不能在家里干吗?”
  仕云说:“在家干能有什么出息,我要到外面闯,不干出点儿名堂来,你们多没面子呀!”
  关德才见了就说:“算了算了,就由着他吧。”
  
  (二)
  回归卜克川
  
  李连田、关仕云和杜勤回到驻地,汇报了情况。不过,陈子珍对于关仕君的情况却很感兴趣。他仔细地询问了仕云,仕云就把他们的故事讲给他听;他还用不屑的神情讲述家人如何如何地偏爱仕君而冷淡自己,但他不在乎,说自己可不想当汉奸留下骂名。陈子珍用赞许的目光给予了肯定。后来,仕云又提到他爷爷要关仕君给自己找个营生,被他毫不容情地拒绝这件事,说自己可不稀罕日本人所给的官儿。陈子珍却严肃起来,说:“什么,给你找个营生?这是好事呀!”
  仕云疑惑地问:“我去当汉奸,是好事?”
  陈子珍笑而不语,看着仕云那认真的样子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点着头说:“是好事,是好事!”
  仕云以为陈子珍在开玩笑,就说:“政委,你可别逗我,我可不想当汉奸。”
  陈子珍有些神秘又很认真地说:“我没逗你,我说的是真的。这些事儿,不要对别人讲,要保密。”
  仕云不解,不明白陈政委究竟要干什么。
  
  游击队要想生存发展,必须解决吃饭穿衣问题。如何解决?首先就是从敌人那里获取。现在,敌人防守严密,一时没有机会。其次就是自己发展生产,搞些种植养殖以及走私贩运等。虽然这种办法很难一时奏效,但总比没有办法强。
  八路军也学保安军搞起了“分养活”。怎样才能避免所养的牲畜不被讨伐队抢走?几个骨干进行了仔细的研究,最后形成了一个方案。
  既然卜克川六甲甲长马山已经知道他的外甥当了八路军。他本人也表示愿意和八路军合作,何不利用一下他呢?在卜克川,讨伐队不会明目张胆地去抢老百姓的牲畜,因为那是满洲国的有效统治区。如果以马山的名义买上几只羊养在他的家里,再雇他姐夫也就是杜勤的父亲放羊,也是顺理成章嘛。
  不仅如此,还有更重要的,八路军必须开辟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这里是陈玉虎的地盘,他不允许八路军在此地“招兵买马”,或早或晚,八路军都是要离开的。到哪里去开辟呢?他们自然就想到了卜克川。“对!就去卜克川!”于是,八路军又重新组建了一支有八名成员的小队,李连田任组长,其他成员大都是与卜克川有关联的,像杨宏亮、关仕云、敖喜、杜勤等。
  接到任务后,战士们就着手准备。将自己的衣服、鞋子缝补好,用热水消灭衣裤上的虱子,都剃了光头,手、脚指甲剪短,总之就是收拾一番。陈子珍、袁山给他们配备两支短枪三支长枪及两匹马,并带足了经费,他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平安到达卜克川后,他们就住在关家的窝棚里。说起来这个窝棚,真是帮了游击队的大忙了。然而,此时的卜克川,已经是一片杀气腾腾的景象。去年警察所被砸,今年萤石矿被抢,敌人能不疯狂吗?讨伐队、侦缉队活动频繁。各村各甲动不动就召开群众大会,声讨“土匪”的“恶行”,老百姓成立自卫团防匪防盗,胆敢与“土匪”勾结者,杀无赦。
  
  到达卜克川的当晚,李连田、杨宏亮和杜勤就悄悄地下了山。这一次,他们潜入到马山的家里。此时的马山早已吓破了胆,央求李连田和杨宏亮,饶了他吧!别再来找他了。杨宏亮想:“你说不让我们找你我们就不找吗?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下不去了。”但嘴上却是好言宽慰,一阵晓以利害,马山总算踏实了一些。于是李连田和杨宏亮就交代了任务:一、买羊养羊(先买十只)。二、买一些布匹、羊皮、羊毛等。杨宏亮说:“大哥呀!这些大烟干儿、票子,莫说买十只大羊,就是十五只二十只也不在话下,我们是帮着你发财呀!”又说,“大哥你就帮小弟一把吧!咱们可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呀!”李连田又安慰马山,说,“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不会泄露。”
  李连田说的的确如此。陈子珍是做地下工作的,他当然懂得这些基本的常识。他一再告诫李连田,发展马山做联络员这事,不允许其他的战士知道。
  马山见自己已经陷得拔不出腿了,只好听天由命了。他收下来八路军的经费,彻夜无眠。“唉!该怎么办呀?”他想:“虽说买羊养羊,还不犯法。但是我突然就有了钱,这钱是哪来的?会引起别人怀疑呀。至于买布买羊皮那就犯法了。我是甲长,有多少人盯着呀!尤其是关德才那条老狗,我一旦做了违法的事,他肯定要告发我。一旦查出我和八路有联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呀!唉!可八路军的事不办又不行。”
  思考良久,他决定买宋善仁的羊。“如果我买宋家的羊,把宋家也牵扯进来,别人还敢怀疑吗?还敢使坏吗?即使不怕我也得怕宋善仁呀!宋善仁呀宋善仁,您既是我的大恩人又是我的大贵人呀!”
  说起来宋善仁还真是有恩于马山。当年的马家在大西沟也是拥有三四十亩地人家,也算是中产阶级。不幸的是,马山九岁时父母双亡,家里就剩下十五岁的姐姐和他相依为命。关德才见马家无人,就欺负他们,今年霸占人家半亩地,明年霸占人家一亩地。这事被宋善仁知道了,宋善仁是干什么的?他是“敲竹杠”的高手,尤其喜欢敲关德才的竹杠。于是他扬言,要主持公道,要到县里告发关德才。
  关德才一听就知道被“敲竹杠”了,后悔不迭。他了解宋善仁的性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于是就主动送去一份厚礼,并保证退还马家的土地。宋善仁将关德才狠狠地奚落了一通,说:“你关德才在卜克川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呢!”宋善仁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他从来就没干过这种缺德事似的。
  马山长大以后,对宋家感恩戴德,而且还娶了一个与宋家有点亲戚关系的媳妇。宋善仁对于那种八竿子够不着的亲戚根本不当回事,可是却给了马山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每逢过年,马山都去给宋善仁磕几个头,久而久之,他和宋家爷们混熟了。
  
  宋善仁身体不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他就官私两面都不想放弃权力。他总是有诸多的不放心,他担心一旦放弃卜克川的村长职务,这位子会被外姓人抢去,那会对宋家极为不利的;他更担心一旦不掌管家业,他的败家的儿孙们会把宋家挥霍一空。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继续掌权,然而已经力不从心了。让他欣慰的是,孙子秀文他还是放心的。秀文自农业补习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卜克川村,做起了村长助理;宋善仁非常高兴,他把官私两面的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只做一些指导工作,这也是他能坚持掌权的原因。
  像马山买羊这样的小事,宋秀文就能做主。年轻人简单,很容易打交道。马山顺利地从宋家买了五只羊,到村公所交了税,使养羊合法化。以后他又陆陆续续从别处买了几只,全部交给他姐夫放养。
  
  李连田带领战士们潜到一些偏僻的小村子发动群众,同时也是为了解决吃饭睡觉问题。他们时而宣称自己是侦缉队,在寻找八路;时而宣传自己是八路军,宣传抗日。尽管老百姓心向八路,赋予八路军以各种各样的传奇色彩,但敌人的恐怖统治使他们害怕,因为知情不报是死罪呀!很多的时候,八路军前脚刚走,老百姓就去报告甲长或自卫团长,说来八路啦。甲长再报告给警长,警长再报告给侦缉队、讨伐队,结果,八路军的行踪被敌人嗅到了。
  却说战士们在马场村(这个村和卜克川村紧邻,中间是卜克岭相隔,村的规模都差不多,也是下辖八个甲)活动了两天,本打算在夜里过卜克岭回关家窝棚休整两天,可是天却下了雨,因此他们就住在马场村七甲的一个小自然村里。半夜雨停了,李连田叫醒大家,说:“走吧。”大伙说:“这种天气,讨伐队也懒得动弹,咱们吃点饭再走吧。”于是,他们从老百姓家里买了两升米,也不淘米,直接放进锅里就煮上了。还有个战士从另外一个老百姓家弄了十几个鸡蛋,也放进锅里煮了。
  饭好了,每人分两个鸡蛋不够,李连田说:“我和杨宏亮就吃一个,其他人两个。”大家伙嘻嘻溜溜地把饭吃完,此时,天亮了。
  卜克川与马场之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大路一条小路。李连田问杨宏亮:“我们走那条路?”敖喜插话说:“我们哪条路也不走。我们走山。”又说,“这两天,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说不定讨伐队找来了。”
  “好吧!那就走山。”李连田说。
  战士出了屋,就奔了北山,因为走南山要过河,此时河水很深。而北山是阳坡,植被少。他们刚爬到半山,“啪啪啪”身后就响起了枪声。扭头一看,一支讨伐队从树林中的小路冲了出来。妈呀,多亏没走小路,不然的话,就撞上了。快跑。
  李连田命令说:“跟着我!”别人都跟得上,可是那两个牵马的战士却跟不上。因为马在这样陡的山上走不快。这两个战士索性把马就撂了。他们翻过山,敖喜说:“我们不能过卜克岭,说不定那里有埋伏。我们就往北走。”于是,他们就一路往北,转了好几天,再也不敢进村发动老百姓了。好在此时庄稼开始熟了,饿了就去老百姓庄稼地掰几个棒子烧着吃。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卜克川关家的窝棚里,因为,他们已经把那里当成家。
  
  (三)
  站住了脚
  
  战士们垂头丧气。原来发动群众是这样难呀!搞了十几天没有什么效果。最主要的,把马丢了,那两匹马驮着战士们全部家当,包括半袋大烟干儿、行军锅、盐、还有几块防雨的油布、衣物等,没有这些东西咋办呀?好在李连田事先有准备,他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就将大烟干儿和钞票每人都分了一部分带在身上,以防不测。现在,大家把身上带的大烟干儿凑在一起,这日子还能过几天。
  大家伙儿讨论,今后的工作该怎样开展。敖喜说:“我们这样发动群众肯定不行。哪个老百姓敢在大庭广众面前说投靠我们,即使心里想也不敢呀。我们必须偷偷地进行,挑一些和鬼子有仇的,我们再去做他们的工作,给他们一些帮助,他们就能投靠我们。而且,老百姓也不了解我们呀,谁知道我们是真八路还是假八路。我们应该从熟人入手。”
  李连田问大家:“看看谁身边的亲戚或朋友,有心思投靠我们。”大家面面相觑,搜肠刮肚地想,最后还是敖喜想出一个来。“我有一个熟人,和我是一个甲的,叫杨春德。他以前说过,在家里太受气太憋屈了。要是遇到土匪,他就入伙。我想回家看看,要是他还有这个想法,就发展发展他。”
  李连田说:“好啊!”就批准了。为了安全起见,派杨宏亮和敖喜一同前往。他们在夜里直接去了杨家,说明来意。杨春德说,他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不行了,因为老爹有病,他脱不开身。原来杨春德家里就剩下他们爷俩儿,如果杨春德走了,他老爹肯定饿死。
  敖喜说,只要你想当,八路那头我就能做主了,你现在就是八路了,即使在家里也是八路。
  杨春德反问道:“我在家也能当八路?”
  杨宏亮接过话茬说:“当然能啦。”随后就给他讲一些抗日的道理,鼓励他。杨春德欣然接受。
  李连田听了敖喜和杨宏亮的汇报,想:他们搞了十几天,也没发展了一个八路。这敖喜一夜就搞定一个,心里很高兴。
  
  战士们整天吃烧棒子、土豆,受不了,必须改善一下伙食。李连田想:“谁能回家搞些米呢?只有关仕云的家里有米。可是,却不能让他回家了。因为我们把衣物弄丢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仕云穿着警察衣服回家吧,那岂不一下子就露馅了。”没办法,还得求助马山。
  李连田、杨宏亮杜勤又下了山,这次他们把马山请到杜勤的家里会面。马山见面就汇报工作,说:“羊已经买了五只,不能一下子买够,怕是引起别人怀疑,慢慢来。”又解释说,买布买羊皮这事他不能做,因为这是违法的,他是甲长别人都盯着呐。不过他提供了一条消息,说,“我们甲的刘增孝是个做小买卖的。我以前还跟他一起做过,人挺好的。几年前(满洲国才建国时),允许布匹自由买卖,他曾多次去过口里(当地人将长城以南成为口里,长城以北成为口外)贩布。现在不让贩了,不过我知道他的家里有存货。他和警察王连友是亲戚,他觉得自己有人,所以现在还偷偷摸摸地卖。”李连田和杨宏亮听到这个情报,非常高兴,因为这太重要了,但眼下他们还顾不上。
  李连田心里说:“我们此次不是来听汇报的,是来求助的。”可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杨宏亮明白,心想:“还是我张嘴吧!”就说,“大哥,我们又来求你啦!想从你这借点米面。”
  马山心里愁苦,自家都要揭不开锅,上哪去弄米呀?说勉强能给你们弄两升。杨宏亮说:“你能从宋家买到羊,去买些米估计也没事。”马山说:“说没事就没事,说有事就有事。万一人家盯上了,就不好说。”
  “少买,买一斗两斗的估计没事。”杨宏亮建议说。
  “我试试吧!”
  既然马山答应了,李连田就又给了他一些票子。
  改天,马山从宋家买回了米,天黑后送到了杜勤的父亲家。战士们在白天杀了一只羊,晚上就在杜勤家煮羊肉。马山突然发现了关仕云,大吃一惊:“原来关仕云这小子和我外甥一样,也他妈的当八路啦!”心里一阵感慨。李连田给马山一块羊肉,并说,将来分红时,按九只羊算。
  穿衣问题也迫在眉睫呀。冬天转瞬即到,战士们没有冬衣呀。李连田和杨宏亮商量:“马山说刘增孝家里有布,我们不能出面,就让让杨春德去试试。也顺便看看杨春德有多大能力,对我们忠不忠心。”于是,李连田就打发宏亮和敖喜去安排此此事。
  
  一天早晨,杨春德到了刘增孝的家。因刘增孝认识杨春德,所以就没有把他赶出去。杨春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增孝说了一会儿闲话后,就神秘起来。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只要能搞到一块土布做聘礼,就能把那姑娘娶回家。刘增孝坚决否认自己有布,说:“你是听谁说的我家里有布?这不是往死里整我嘛!这年头倒卖布匹可是死罪,你饶了我吧!”
  杨春德说:“我会算卦呀!一算就知道你有。”说着就亮出一块成色上好的大烟干儿,说愿意出高价。刘增孝更是坚决否认有布。杨春德也不勉强,就打道回府了。
  杨春德走后,刘增孝就暗中打听杨春德是不是真的要娶媳妇。调查的结果,果然如杨春德所说的那样。
  过两天,敖喜又派杨春德去刘增孝家买布,这次刘不再否认了。他笑眯眯地问杨春德:“你怎么知道我有布?”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们都有家有业的,哪里知道光棍儿的苦呀!我这个光棍儿娶不到媳妇都急坏了,一着急就算出你有布”。又说,“你不卖给我布,我也知道你有布,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刘增孝见杨春德说话毫无经验,竟然表明要急于买布,心里很是得意,就狠狠地敲了他一笔。
  没过几天,杨春德又去了刘增孝的家里,他说:“要是你第一次就把布卖给我,我就能娶到那姑娘。结果,我晚了,姑娘被另一个小伙子娶了。”杨春德懊恼地把刘增孝埋怨一通后,说,“如今姑娘已经被人家娶走了,我要那块布也没用了,我根本就穿不起那样的布,也没资格穿那样的布,我要用布重新把大烟干儿换回来。”刘一听就恼了,说:“哪有像你这样做买卖的,男子汉说话要算数。”杨春德笑了说:“我是说着玩的,并不是真心要反悔。我现在也想开了,自己受穷就是因为胆小,弄得连个老婆也讨不到。我也要做买卖,现在有一个极好的买卖,能挣大钱,我想跟你合伙做。”刘问:“什么买卖?”杨说:“倒卖羊毛和羊皮。”刘撇了一下嘴,心想:“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买卖,原来是倒卖羊毛羊皮,我又不是没干过,我就知道像这样的雏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就鄙夷地说:“嘻——倒卖羊毛羊皮呀,那买卖不怎么挣钱。”杨春德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烟干儿,说:“这是人家给的定金。”刘一看眼睛都红了,问道:“什么价钱?”杨春德就和他捏捏手。刘怀疑地看着杨春德,又问,“什么人给这么高的价钱?”杨神神秘秘地说:“这事你就别管了,管他是谁,我们挣得是钱。”还说,“我把这烟干儿放你这里,要是你有心思,你搞几张。”刘故意漫不经心地问:“要几张呀?”杨说:“有个三张五张都行。”
  杨春德要走,刘增孝让杨春德将那块烟干儿拿上,杨春德不拿,刘增孝就半推半就地留下了。他想:“我大姑(王连友的父母)家里就有羊皮呀。我去别人家买羊皮,说不定会被举报。到我大姑家买羊皮,我大姑无论如何也不会举报我呀。而且,我只是买个三五张,就说天冷了,想给自己和孩子弄几张羊皮,做个皮袄皮裤什么的,也说得通。”
  刘增孝弄回五张羊皮,杨春德果然全部买下。捡了便宜的刘增孝对杨春德心存好感,盼望着每天都有这样的买卖,杨春德就把他家存的布全买下了。敖喜又按着李连田的指示,让杨春德从刘增孝那里搞清警察王连友的家庭住址,虽然刘增孝挺谨慎,但杨春德还是从他媳妇那里问清楚了。
  
  只要没有紧急情况,警察每月都有两天的休假,又轮到王连友休假了。李连田他们得知这一情况,立即采取行动。他们化装成警察的摸样,大摇大摆地去了王家,一下子就把王连友逮个正着。之所以要在王家逮捕他,就是要让王连友明白:你的家人和你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要小心点。王家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哀求八路军饶他们不死。可八路军并没有难为他们,只是进行了思想教育,最后,他们让王连友表个态:今后是死心塌地地为鬼子卖命,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并争取为八路军立功?
  王连友的神气没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可他的母亲急了,骂王连友是混蛋,说她白养了他一回,不如下生就把他掐死,省得现在给她找麻烦。王连友见此就说,他从没一心一意给鬼子办过事,每次他都是应付的。八路军就表扬他,说这样做很好。最后让他写了一份悔过书,李连田的意思是:如果王连友以后不老实,就把悔过书给日本人寄去,那他就死定了。王写了悔过书并发誓说:“保证以后不再为鬼子真心实意办事,今后他要一心向着八路军,要是他再为鬼子真心办事,就天打雷劈。”
  说起来这王连友的老爹也挺开明,他对李连田说:“抗日是大家的事,今后用得到我们只管说话。”
  李连田想:“我们正缺粮呢。”就说:“那就给我们一些米吧。”
  那王家也是大户,有粮有牲畜。那王老爷子就送给八路两斗米和一匹马。战士们牵着马驮着米回去了。
  
  (四)
  艰难前行
  
  一天,一支侦缉队来到了卜克川。共十七个人,都骑着马。他们白天到四外山沟转转,晚上就回卜克川村公所休息。有时,夜里也出外侦察。侦缉队的兄弟们为了卜克川百姓的“幸福和平安”日夜辛苦,那老百姓当然也要奉献一些呀。于是,村长助理宋秀文,让各甲出钱搞一头猪杀了,犒劳一下。因五甲离村公所近,宋秀文还让五甲甲长出几个人伺候这群兵。
  五甲甲长就从本甲找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一个姓金一个姓林,去干义务工。这两孩子白天割草,晚上还要喂马,并伺候那些兵痞。因不能回家,这两孩子也吃住也在村公所。姓金的孩子挺高兴,因为能吃上荤腥了,偶尔也能喝上几口肉;可是姓林的孩子就苦了,因为他不能吃肉,一吃肉就吐。
  后来肉吃没了,就吃炒葱。每天晚上,两孩子割完草,就要去葱地挖回一捆葱,然后收拾干净,大师傅就用荤油炒葱。姓林的孩子不吃,那群兵痞就说:“这小子一定是个回子。(对回族的蔑称)”
  他们问姓金的那个孩子,“你说他是不是回子?”
  小金子说:“不是!他就是,从小就不吃肉。”
  “他妈的,能不是回子嘛!他就是回子。让他吃,他越不吃越让他吃。”于是这些兵痞们不让小林子吃饭,让大师傅盛一碗炒葱,逼着小林子吃。结果把这个孩子折磨得实在是受不了。
  等到白天再去割草时,小林子对小金子说:“今天我不干了,再干两天我就得死在这里。”
  小金子说:“那能行吗?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了你家怎么办呀?”
  小林子犹豫了半晌,还是跑了。晚上,小金子割草回来,那群兵痞见只有一个,就问:“那个小子呐?”
  小金子说:“不知道。不知道他哪去了。”
  “跑了吧!”过了一会儿,见小林子还是没回来,就断定是跑了,于是就破口大骂。宋秀文那晚也在村公所吃饭,忙过来问怎么回事。那群兵痞骂道:“你宋秀文这村长是怎么当的?你们村怎么净他妈的出刁民呐?难怪你们这儿不消停,一个十几岁小子都敢造反。”
  宋秀文忙赔不是,说明天再找两个好好地伺候你们。
  “不行!我们今天就替你教教那个小子怎样做人。”于是,就有四五个兵痞,要去林家要人。宋秀文好说歹说,怎么劝也不行,没办法就把五甲甲长找来,让他领着这群兵痞去了林家。
  一见来了这么多的兵,把林家人吓坏了。一问才知道是孩子跑了。忙作揖求饶,说孩子不懂事,明天我们大人一定去好好的伺候你们。这些兵痞全都是一群变态,哪里有什么同情之心,见小林子不在家,就要砸人家的锅。林家人一面说好的,一面拉着,但哪里是这群兵痞的对手,结果,家里的唯一锅被砸了。
  林家人是号啕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
  
  游击队知道了这件事,决定发展林家,就派杨春德去了。
  杨春德到了林家,人家不认识他。杨春德自我介绍说:“我是七甲杨大先生的儿子呀!”
  一提杨大先生,林家人都知道,是个二半吊子的阴阳先生。小林子的父亲想:“一定是来给我算卦的。即使你爹来,我都不用,何况你了!我没钱给你。”
  杨春德说了一会儿闲话,见林家人语气中都透露着悲愤,还说了一些凶狠的话,就知道有门儿。于是就说:“我刚从南道路过,老远见你家门前有一道祥瑞之气,就来了。”
  林家人想:“还你妈的祥瑞之气,都倒霉死了。”不过,苦难中的人们总是盼望着奇迹出现。小林子的父亲说:“你说说,怎么个祥瑞之气?”
  杨春德说:“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多则七天,少则三天,你家必有喜事降临。”
  “啊!挺玄乎。”林家人想。
  杨春德说:“但是有个条件,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要是对外人说了,不但没喜事,还有祸事。”
  多则七天,七天以后就能见分晓,这事有盼头呀。好吧,就信你一回。
  
  杨春德回去复命,先讲了林家的现状,说林家这些日子在宋家做饭,那宋家和林家是亲戚;又说,我和林家人说了一会儿话,他们有反心,可以发展。于是,游击队出资,让刘增孝想办法买了两口锅。一口游击队留着自己用,因为他们的行军锅丢了,另一口给林家。
  在一天夜里,游击队去了林家,不但送给他们一口锅,还给了一些满洲币,并宣讲抗日的道理。小林子的父亲激动地说:“老天开眼啦!老天开眼啦!让我遇到好人啦!”又把儿子林占峰叫到游击队跟前说,“你们把我儿子领走吧!在家里要不就饿死,要不就被抓劳工,跟着你们逃活命去吧。”
  
  林家有了锅,就不去宋家做饭,老宋就去问原因,老林也不避讳,因为他们不但是亲戚,而且关系极好。他就将自己入伙八路的事说了。说起来老宋也对日本人和满洲国充满了仇恨。他以前是个毡匠,人们都叫他宋毡匠,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宋蘸酱”或者叫“蘸酱菜”,他也不在乎。后来,满洲国不允许倒卖羊毛,他的手艺也就歇菜了。一次,他偷偷地搞了点羊毛,打算擀几张毡子卖卖,结果,被警察知道了,不但罚了款,还把他抓去打了一顿。他一听老林入伙了八路,就动了反心,也求老林给八路说说,他也想入伙。当然了,这事一说就成。
  不但如此,游击队还将杜勤家附近的那两户邻居也“买通”了。他们也投靠了八路。这样一来,游击队每次在杜勤家活动,都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游击队在发展堡垒户的同时,积极准备冬衣。他们搞些羊毛、羊绒,拿到老宋那里擀成毡鞋、毡子,织成毛衣。用羊皮缝制皮袄皮裤。他们把刘增孝的土布全部卖了下来,让杜勤的母亲缝了几身衣服。仕云换下了警察服装,也能回家了。回到家的仕云也秘密地参与走私贩运。他们还在深山了修建两处营地,以防不测。
  游击队终于告别了“流寇”生活。但遗憾的是,他们的经费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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