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斯水微澜（1）

　　每天早晨七点，晏子初都会准时出现在家附近的大街上，等待通勤车，那个时候，他常常会打量四周的楼房，天马行空的想象中，要么房价，要么每个窗户后面住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总之林林总总的想法，常常会让按点到来的通勤车的同事们看到一张沉思的脸。上车后，固定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几乎不说话，依旧会沉静，默默想着事情，甚至晚上看过的电视剧情节，都会想上一想。七点四十，他准时到达汇丰公司财务室；八点，晏子初都会提着喷壶，给财务室里的花浇水。
　　大家明显感觉晏子初沉默了许久，原本不开朗的性格，越发深沉。虽然见人依旧微笑，但经常关闭的门，使得很多人都不再打扰。大家背后的议论是晏子初从经理位置上下来，心情不爽，甚至有一天王斌主动和晏子初谈经理的事，原本想安慰晏子初不要太在乎这个位置，刚说了两句，晏子初打断了，微笑着说：“没有，我怎么会在乎这个？当初我也仅仅是代管而已！”只有林枫和小童，可以很随便出入，和他说说话，其余人因为签字的原因，都会很有礼貌地敲敲门，再走进去。
　　黄小飞原本以为晏子初会很生气自己顶替他的位置，甚至做好准备应付，但时间久了，却发现，晏子初根本没有和自己过不去，只是对自己不太热情，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经常来自己办公室，偶尔有事说事，然后就各忙各的的。黄小飞对于财务工作无法插手，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而黄小飞最难忍受的，却是外边来人，经常找的却是晏子初，特别是会宁乡，从乡长到工业办，找的人都是晏子初，往往自己就被晒在一边，晏子初倒不忘和外人说起，他黄小飞才是这个公司的经理，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种嘲笑的态度。
　　时间平淡如水地走到夏天，汇丰公司的员工已经和黄小飞很熟，张伟和王斌成为黄小飞的朋友，确切来讲，黄小飞通过不断请吃饭，拉进了彼此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黄小飞和不时前来的杨芸处得很好。黄小飞嘴很甜，敢开玩笑，而晏子初则不同，对领导多是尊重，所以彼此都放不开。有时晏子初申请付款时，杨芸总想开开玩笑，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念头。
　　而木子却一直在关注着房产，几个月来，姐夫拉货还挣了些钱，木子几乎天天都去母亲家，母亲得知女儿要买学区房，还是很大方地给拿了两万块钱，加上自己原来有的，已经筹够了十万块钱。木子让晏子初多打听打听房价，开始晏子初不是特别上心，但木子天天催促，使得晏子初习惯上网查看，经常在周六周日去实验小学附近看房子，不想，这天中午在菜市场遇到了正在和于松说话的刘东子。
　　刘东子负责市委一带的市场管理工作，于松夫妇因为他，在这个市场站稳了脚。对于晏子初，刘东子并不陌生，厂办和财务处，一向关系很好，只是晏子初刚来，彼此并不熟悉。见面之后，都很热情地握握手，晏子初说明了来意，刘东子笑道：“这里的房价高，你想让孩子念书，还不如择校！”晏子初点点头，说：“原来也想择校，可择校费就得四万，那可真是回不来的钱！”于松笑着说：“买个房子也行，孩子念书近，接送方便！”刘东子热情地请吃饭，晏子初和于松也没有推脱，就让岳红一个人看摊子。
　　市委附近餐厅很多，三个人在一家门帘不大餐厅坐下，里面人很少，老板娘看见刘东子来了，热情相迎，刘东子和老板娘很熟悉，简单要些酒菜，要了一瓶白酒，晏子初摆摆手说不能喝，于松道：“喝点吧，好不容易见面，今天我请客，你二位可帮我不少忙！”刘东子把酒倒上，说：“我们都是设备厂出来的，无论厂子好坏，总之，我们得感谢厂子，让我们认识，还吃了这么多苦！”一句话，三个人都很激动，都喝了！三个男人各自说着自己的这些年，不知不觉，都有些醉意。
　　老板娘不时前来探望，给上些小菜，刘东子拉住她说：“知道吗，她是马姐，她也是我们设备厂的！只不过，早几年出来了。”又介绍了晏子初于松给她认识，听说晏子初要买房子，笑着说：“这么巧，我有个朋友也要卖房子，六十平，四十五万,要不要看看？”于松吐吐舌头，说：“这么贵！”晏子初心里也是一惊，说：“好啊！哪天有时间，我们见见面，看看房子！”马姐点点头，说：“你岳父我认识，性格可好了！你二舅哥还在顺宁吗？”晏子初摇摇头说：“岳父五月份去世了，二哥在广东呢！”马姐吃了一惊，说：“前几年，我还看见他在路边和别人下象棋呢！怎么说没就没了？人啊！”不由得叹了几口气。
　　木子中午领着格格来跳舞，晏子初上午出去，半天也没有消息，心里有些急，打了电话，才知道吃饭呢！有些生气，听说房子的事，又是沉默半天，最后说，下午没事过来看看格格跳舞。
　　吃过饭后，晏子初告辞出来，感觉一身酒气，就顺道去了公园。已经很热了，又喝了酒，晏子初便到湖边的长椅上乘凉，微风吹来，杨柳轻拂，眼见湖水荡漾，不少游船在湖里来来往往，身边的游人也是往来如织。
　　晏子初心里压力很大，一个房子，要四十五万，自己家里仅有十万块钱，旧房子卖了，也就十万，剩下的二十五万，上哪里去弄？不觉叹息，父母若在，也许不会这样难！心中正在难过，却听有人喊：“晏子初！”闻声望去，却是杨中和方芳从不远处走来。
　　原来二人已交往两个月，今日也来公园游玩，不想遇到晏子初。最近晏子初和方芳联系很少，看着满脸春色的方芳，心里忽然有些发酸，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却也起身笑道：“这么巧！方乡长！”三人坐在长椅上，杨中笑道：“喝酒了！”晏子初说：“和两个朋友吃的！”杨中又问：“最近和高中同学们联系没有？我可找不到他们！”晏子初说：“常联系的就是那几个，大家都挺忙的，聚会很少了！”杨中叹口气道：“你怎么样？听方芳说你，一天总是很忙！”晏子初看一眼方芳，本想开个玩笑，但瞧她笑着看自己，说：“瞎忙呗，给私人打工，就那么回事！”
　　杨中哈哈一笑，说：“你太谦虚了！”晏子初一愣，方芳竟然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心里不觉诧异，说：“我有事先走了，孩子还学跳舞呢，你们慢慢逛吧！”继而低声问杨中，“有信没有啊？啥时结婚啊！高中同学可就差你了！”杨中急忙说：“不行啊！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想结婚，人家还没有那个意思呢！”晏子初趴在杨中耳朵边，说：“看好了，就上手！”坏坏地看一眼方芳，扬长而去！
　　方芳不知道他说的是啥，杨中却有些兴奋，方芳说：“你们说啥呢？”杨中连忙道：“没啥！走，我们划船去！”方芳摇摇头，说：“下午四点，我还要参加一个婚礼，改日吧！”杨中有些恋恋不舍，方芳微微一笑，说：“我们可以电话联系！”
　　晏子初出了公园，心里不免伤感，走了几步，不由得骂自己多愁善感，赶紧琢磨房子的事。电话却响了，竟然是方芳，问他在哪呢？得知后说马上过来。晏子初一头雾水，不知她想干什么，在路边等了一会，不多时，方芳开车就到了，让晏子初上车，问：“你去哪？我送你！”晏子初道：“你怎么不陪杨中了？我自己走也行！”方芳没搭理他，忽然问：“你走时，和杨中说啥了？”晏子初呵呵一笑，说：“男人的事，你别问那么多！”
　　方芳瞪他一眼，道：“一看就是坏主意！”继而轻轻说道，“最近怎么不联系我了？”晏子初没有回答，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有种伤感的感觉，说：“你感觉怎么样了？差不多，就和他结婚吧！”方芳说：“感觉还可以，可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晏子初看看她，说：“你也不小了，还是结了吧！”方芳变得很生气，说：“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唠叨呢！我说过，我不想结！”“为什么呀？”晏子初很小心地问，方芳看他一眼，说：“你还不知道？为啥？”
　　两个人都沉默了，车缓缓地行驶在路上，方芳忽然叹了口气，说：“你若希望我和他结婚，那么我便结吧！”声音变得有些哀婉，晏子初转过头来，目光湿润看着她，道：“也别着急，再交往一段日子吧！”
　　音乐声中，格格和几个孩子翩翩起舞，几个家长在大窗户外看着，木子最喜欢这个时候，临近下课，舞蹈老师总要安排一段舞蹈，让家长们放松心情。格格身体条件很好，经常领舞，木子内心很高兴，特别喜欢欣赏女儿的舞姿，感觉她是那么的美。不知何时，晏子初站在身边，身上淡淡的酒气，木子说：“喝多了？”晏子初笑道：“没有！”不失时机地拿出手机，拍了格格几张照片。
　　下课了，孩子们小鸟般跑了出来，格格看见爸爸，非常高兴，让爸爸抱她去更衣室。晏子初高兴地为她换衣服，却笨手笨脚的，惹得身边的家长妈妈直乐，木子笑着过来接手，说：“你呀，从来不用心帮孩子，真笨！”晏子初傻傻地一笑，说：“谁让她有个好妈妈！”
　　一家人上了大街，格格要去肯德基吃冰淇淋，晏子初就领着她们过去，进了里面，看见林枫领着思瑶也在楼下吃冰淇淋，几乎同时说：“这么巧！”木子笑着和林枫说了几句话，又夸奖思瑶几句，就上了楼。三人找位置坐下，晏子初到总台买了冰淇淋，自己没有买，木子边吃边道：“那个房子你看了吗？怎么那么贵？”晏子初说：“还没有呢，遇到设备厂原来厂办的刘东子，他给联系的！”
　　木子想了想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晏子初看她目光有些失落，忙道：“没事，我有办法，不行，我们贷款买吧！”木子眼睛一亮，点点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那你周一就开始着手准备吧，多打听几家银行！”
　　格格吃得很开心，木子提及林枫和思瑶，说：“人家孩子怎么那么高，格格感觉长不高呢！”晏子初摸摸格格的脑袋，说：“别挑食就好了，我们个子不矮，格格将来一定是大个！”木子笑道：“舞蹈老师都夸格格是块好料子，呵呵，你当爹的可想好了，走舞蹈专业，那可需要钱啊！”晏子初叹口气道：“累死她老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