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春天（9）

　　晏子初处理完老人丧事后，一天都没有休息，直接回来上班。回来之后，最大的举动，就是把晏杰辞退回家，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当经理，晏杰在这里难免会受影响，还不如到别处另寻发展。更深层的意思是，晏子初不想给别人留下口实。晏杰倒也没有话说，在这里，自己花销很大，一个月下来，也挣不到几个钱。晏子初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感觉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太大发展。接着，晏子初给小童找了一个很大的借口休息，外出培训，这使得小童对他万分感激。晏子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初木子流产时那张惨白的脸，深深烙在他的心里。小童的境遇，让他有了恻隐之心，哪怕违反原则，也要帮一把。而齐心也怀孕了，直接和章总请了假，没有回来上班，小童休息的日子，晏子初还是着实忙了一些。
　　当初，晏子初招聘林枫来，许多公司的人，特别是那些有想法的人，认定晏子初和林枫关系非同一般，所谓招聘，就是一个安排好的局。这种流言在晏子初和林枫相处融洽的岁月里，越发严重。多年以后，当晏子初偶尔和林枫提及那些年的笑话，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我相信，这就是命运吧！假如真是这样，我会很认真的规划！”
　　晏子初后来知道，自己之所以从经理位置上下来，很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对邱萍萍的计较。章总看来，男人就应该大度，和女人计较，未免太小气。晏子初从经理位置上下来，邱萍萍是最高兴的了，她觉得出了口闷气，心想：“你晏子初不也和我一样吗？当初笑话我，如今不也被人笑话吗？”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得邱萍萍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没过多久，她的祖母过世，大家依惯例花钱，林枫负责收钱，晏子初随了二百，林枫不禁夸奖他：真够大度！晏子初听了笑道：“这个社会，钱有时不是重要的！虽然对公事有看法，但人之常情还是要做的。”邱萍萍看了礼单，看到晏子初名下随的钱，心里却不是滋味，后来，邱萍萍在单位招待大家吃饭，晏子初依然没有去，明摆着就是告诉大家，晏子初和邱萍萍不和。晏子初对于邱萍萍的厌烦，与日俱增，因为自己依旧负责财务审核工作，对于邱萍萍拿回来的票据，经常给邱萍萍退回去。邱萍萍越发生气，有时和杨芸提及这些事情，杨芸倒没有说什么，而王斌听了，笑着说晏子初以公报私。晏子初被英总说了两回，很不服气，在一次会议上，直接说了采购的注意事项。说得邱萍萍面红耳赤，大家才发现，晏子初也有大发雷霆的另一面。因为单位食堂小，每一次吃饭都很挤，所以，黄小飞和张伟商量分两次吃饭，晏子初直接告诉林枫，他坚决不和邱萍萍一桌吃饭。邱萍萍从张伟嘴里得知后，心情很沮丧，同时也是十分愤恨晏子初。就这样，两个人在这个单位度过了最后的六个月时光。若干年后，晏子初无意中和林枫提起，说自己当时多少有些小气，一个女孩子，再怎么不好，也没必要让他来讨厌！
　　而晏子初本身是大学生，而且在国企工作了八年，工作态度非常认真。对于汇丰公司这种以家族为首的农民本性，说实话，并不是合得来，尽管晏子初本身的家庭，也是半个农民。很多时候，晏子初能够以身作则，不违背公司的条条框框，姑且不论条条框框是否正确。但违背这些规定的人呢，恰恰就是章总的亲戚。
　　为了多挣些钱，晏子初和章总说了让自己姐夫拉货的事。章总并没有介意，说可以拉货，具体事情找郑总。晏子初大喜，和郑总说了，郑总则很冷静地告诉他，拉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由于是跨地区运输，交通、路政都需要打点，而且给广昌集团拉货最大的压力，就是运费结算不及时，没有百八十万想搞好运输，很难！
　　晏子初顾不得那么多，还是让姐夫的车进到公司来，暂时拉运矿石。不想拉货也是断断续续，结算运费果然很困难。
　　木子母亲决定自己生活，木子经常回去陪她。因此，晏子初经常一个人在家，倒也习惯。没事时，就翻翻书，上上网。结婚多年，夫妻之间已经把爱情变成了亲情，有时候，晏子初也喜欢这种独处的日子。而木子却让他关注实验学区的二手房情况，晏子初看着房价居高不下，心里也是没底，有时看格格可爱的样子，自己总有负疚感。
　　林枫和吴大庆没有离婚，却处于分居状态，基本是冷战状态。林枫领着思瑶在妈妈家住，只是偶尔周末，才回自己的家！
　　方芳倒经常给晏子初打电话，真可谓忙里偷闲，晏子初能感觉出她的意思，只是自己已经结婚，和她交往，难免心里不安，怕耽误了方芳。而同时，晏子初又希望和这个女人交往，因为他相信，人有时就是缘分，一个葬礼让他瞬间明白，人是需要人脉的。自己和方芳的关系，如果能保持理智，应该没有问题的。有时，自己都在问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方芳前些日子经靳局长介绍，认识了市委宣传部的杨中，杨中长得文质彬彬，与晏子初相类似。杨中看了方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方芳，告别时很急迫地问方芳对他的印象。方芳笑着说挺好的，杨中万分高兴，说一定会好好对待方芳。方芳有些紧张，说刚刚开始交往，以后慢慢相处，彼此再了解了解。
　　这天晚上，方芳独自开车出来，约了晏子初吃晚饭。吃饭时说及杨中的事，晏子初沉默良久，面色晦暗，说：“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一直有联系，关系不错！”方芳笑得前仰后合说：“这个世界可真小啊！怎么都是你的圈子！”晏子初心中虽然怪怪的，但还是很认真说杨中为人不错，一向很文雅，而且在市委讲师团工作，前途不错，建议方芳和他相处。方芳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了。
　　待二人出来后，方芳开车送晏子初回家，夜色正浓。晏子初没有说话，心里想得很多很多，弄得方芳更加不自在，终于方芳在一处僻静处停下车，说：“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晏子初怔怔看着她，说：“没什么，你别多想！”方芳摇摇头，道：“别口不对心了，快说，你想什么呢？”晏子初看着这个聪明的女子，道：“你和他的事，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我也不能拦着你呀！”方芳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说：“跟你真是没话说！想那么多干嘛！”晏子初嘿嘿一笑，说：“我能不想多吗？嗨，乡长大人，我想下车，自己走会！”方芳也不客气，说：“赶紧下去！”晏子初刚打开车门，方芳一把拉住他，说：“你个傻瓜，真实在！”
　　在沙山有座庙叫观音阁，有一座古塔，据说是唐代建造的。传说当年袁天罡为保天下太平，遍寻天下龙眼七十二个，在上面建塔镇龙。因为这个传说，一直有庙会活动，文革期间，观音阁遭到破坏，变成了居民区，古塔却幸存下来。九十年代，市政府开始维修古迹，发展旅游，就把所有住户都清下山，修缮观音阁，每年都拨付资金，并从外地请来了了然法师坐镇观音阁。了然法师年纪不过五十岁，对于佛法却是很精通，传说还会周易，说当初有一个农村妇女，和儿子赶着马车，在城里卖了一天白菜，结果路过沙山时，发现钱没了。妇女嚎啕大哭，恰巧了然法师经过，看了妇女，说钱就在马粪兜里，妇女一看，果然如此，了然法师笑着对弟子说：“古人说钱财如粪土！今天算懂了；后来，本市有位高官，临近退休，只有选入上级人大会常委会，方可再延续政治生命。高官托了不少人，人情已经走好，基本上可以选上。兴致之余，大雪天里，到观音阁，观赏山上梅花。雪花飘飘，高官兴致昂然，了然法师等人陪着走了很久，方才进了禅房喝茶，高官无意中说了这件事，了然法师说此事难成，并说他即将告别政坛。高官不解，了然法师笑着说：“今日天气不好，看的又是梅花！”高官不快而去，隔几日，到京师参加人大会，市里大小官员和他妻子时刻关注。选举当夜，新闻报道高官姓名已经出现在常委会里面，众人大喜，高官妻子更是一宿没睡，道贺电话不断。及第二天，高官传来消息，进入常委会的人只不过和他同名而已，人大会后，自己随即退休，众人泄气。这了然法师渐渐名声却传了出去，每逢初一十五的庙会，总有很多人前来烧香礼拜。了然法师很平易近人，但探寻佛法的人少，算命的人却很多，了然法师除佛法和特殊人以外，一概不接，使得人们对于他更是多了神秘感。
　　新世纪开始后，人们对于佛教的热情越发高涨，几乎人流不息。来见了然法师者，基本上见不到面，但对于布施庙上财物的，了然法师一概收下，甚至让弟子做个牌位，给布施之人。弟子说：“大师不喜欢接触外人，为何收其财物？”了然法师道：“人心浮动的时代，有点信仰终归是好的！收他们财物，给他们牌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渐渐有些人就在山下做起买卖，卖香烛、古董旧货等等，更有一些人支起卦摊，哄骗外人说是了然法师的弟子。每逢庙会，求签问卦者众，热闹非凡。这其中，有算的准的，有的则纯属骗人了。
　　了然法师对于冒他弟子算命之人，并不计较。手下弟子不解，了然法师说：“有人信，就得有人算！人生命运无常，求签问卦者，大多是境遇不顺，寻求心理解脱，给他们一个希望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