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好心情总能带出一片好言语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1-01-09 16:55:40 字数:3689
吴拉弟被今天的和谐氛围的触动,为自己之前的不依不饶他人的低俗习性而感到惭愧,他歉意地虚虚地说:“咳,要说人,谁能把事做得十全十美,谁也不能。做好了再做,做错了就再,那啥,啊,哈哈。”
姚文国拉长声调吁出了歉意:“你是好人呀——吴拉弟。孩子出事的时候,你立刻能想到二蛋的拖拉机,分分秒秒没有耽误给孩子看病;你这要是当兵打仗,肯定是把好手,往碉堡那机枪眼儿里送个手榴弹眨眼就过去了,一个人最少顶一个班的兵。”
在哗啦啦响起的笑声中,吴拉弟受到这样的夸奖还是头一回,他略显不自在地说:“嗨呀,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是性子急。”
“谢谢你了。在我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人好,腿好,事情办得就好。”
“哈……”吴拉弟响亮的笑声带出了一片和谐氛围,引开了人们任意摆动的身姿和一张张夸张的笑脸。
姚文国端起酒碗又看看闷头吃饭的二蛋,说:“二蛋,我对你没说的,你简直就是个好人,啥时候用车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咚咚咚开过来,比我自己养车还方便,我打心眼儿里真的感激你。”
只见二蛋手拿筷子亦是动情地,在嘴里没词儿的时候筷子一伸一缩,之后才直言直语地说:“用不着感谢。平常我也用你;再说了,那——救人要紧。那有啥,那次还把你摔下去……”
“好好好,说得好。来来来,都端起碗来,把碗里的酒全部喝到心里去。”
众人举碗同饮,把满满的幸福感、和谐感和浓浓的乡情溶入了腹中。
姜红莲看着这几位往日有了别扭的老小爷们儿,由一件牵动人心救人所急的事,而得以展露出朴实善良的热诚,继而凝结出真善美的硕果而欣慰而感动。她抱过儿子对姚文国说:“让孩子给长辈们每人都提上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姚引姜和。姚文国翘起拇指点着头,十分赞成这个提议:“我这个老婆呀,当老师的人水平就是不一样。”
姜红莲看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笑笑说:“用不着你夸。”
张老汉看着这对儿和谐夫妻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日子而短叹一声:“唉,你俩都是文化人,多好,和和气气的;我一辈子在家里也没和气过,总是磕磕绊绊的。”说罢竟垂下头摇了摇,有苦而难言。
姚文国拍拍张老汉的腿夸张地睁大眼噘噘嘴,说:“老叔,没啥不高兴的。大娘他是离不开您才那样。来,我让孩子给您先倒酒。”
姚文国帮着儿子提出酒倒在碗里,小孩子笑眯眯地看着。姜红莲立刻吩咐儿子说:“谢谢爷爷。”
姚引姜和那童声稚气的好声音甜甜地说:“谢谢爷爷!”
众人又是一番嗯嗯啊啊的语气对孩子夸赞……
姚文国转过脸认真地对儿子说:“将来长大了,希望你一定要学会做个热心肠的人,不管谁家有难,邻居们都要帮忙,帮助干活儿的意思。”
姚引姜和说:“我的胳膊还没好,不能干活儿。”
“不是让你现在干,是将来长大了。来来来,咱们把这几位叔叔大爷的酒都提上。”
众人碗里都有了孩子倒上的酒,相互间对视一眼都端起了碗。
姚文国一本正经对来喜旺说:“喜旺,关于车的事,我和你共同处理。你的这个内伤怎么也得过了百天,这我知道。到那个时候不用你提醒,我和我外甥随便打上个招呼,继续拉煤!”
来喜旺当下惊喜得不知该说啥,端起酒碗一口喝下,嗓门儿一下子变粗了音量变大了:“还是你呀,姚医生!”
姚文国满脸严肃的神情,说话一字一板:“人说话就数一个字少,关于拉煤的事,我保证我外甥说不出半个不字!”
来喜旺自从出了车祸,就认为车毁了买卖断了一切全完了,灰心失意地发愁以后该怎么办,这会儿听到姚文国说一不二的庄重承诺,一片愁云从心底瞬间扫去,眼明了心亮了。他下意识地又端起了酒碗,吭哧吭哧地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情谢语:“哎呀,姚医生,这,这,你这让我,说,说好!这碗酒我喝了!”碗到了嘴边儿才觉出没酒了,他伸手抓过坛子自己提出一提酒倒在碗里,右手还拿着酒提子,左手就端起碗喝下,溢得嘴边都流着酒,“呲呲”地吸着,大口叹着气说:“姚医生,我还能重新拉煤,这事真是想不到!”
“这有啥想不到的,只要好好去做事,什么好事都能来。好,你的事就说到这儿。”
话说到这儿,姚文国从兜儿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千元的纸包看了看,说:“喜旺,这是那天你给孩子看病拿的一千块钱,还给你。”
来喜旺习惯性地客套礼让:“嗳——你要没钱你先用,我不急。”
姚文国把钱塞到他手里,一转脸看着吴拉弟,说:“对不起呀,吴拉弟,给你看病,是我当时确实心里乱,左权(县城)民歌里唱,等于是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蛋。让你受罪了。我心不在焉给你错拿了巴豆,没有任何理由可强调,作为医生,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假如说,当时把你‘拉’过去……”
姚文国那显着真诚实意的道歉彻底驱除了吴拉弟曾一再埋怨的心理,他连连摆着手大不在意地说:“别说了姚医生,这会儿敢肯定你不是有意的。”
“是,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假如把你‘拉’过去,天大的祸就闯下了,我也得愁眉苦脸看着小窗口,一天一天熬日子,早早得憋死在钢筋水泥小房子里。”
吴拉弟笑笑说:“哪会那样呢,咱们都没做过坏事。”
“是啊,当时你来家里责怪我,我还强词夺理,我真不够人;明明心里有愧,我还是刚煮上的羊头——眼珠都白了嘴还是硬的。”
“事情过去了,啥也不说了。话叫你这样一说,我心里气顺了。这辈子,我是头一回上你家拉肚子全拉到裤子里了,弄得满世界都是臭烘烘的,你还……”
“好了,打住。正在吃饭,往下一个字儿不要说。那次给你看病的钱,今天如数退还,也表示我实实在在向你道歉。”
姚文国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吴拉弟,吴拉弟却摆摆手说:“快算了吧,咱们本来就没仇没冤的,你又不是专门让我吃巴豆往死拉。我知道你是无意的,这我心里就平了,没气了。”
“好。钱必须得收下。不说你这个话题了。”
“这我多不好意思,那你不就赔了?”
“不再多说。收下。”
吴拉弟左右推让坚辞不受,姚文国硬是把钱塞给他。之后他又看着张老汉说:“老叔,老婶儿给了我一百块神药钱,我决定如数退还。啥也不说了。”
姚文国又掏出那份儿准备好的钱,说:“这是六百,孩子看病拿了您五百。拿着。”
张老汉推辞不过,把钱拿在手里,又怪怨起老婆子来:“这,这,这都怪我家那个死老婆子,瞎怀疑老叔,老叔一辈子没走过邪门儿,她是诚心往死气我。老叔知道,你也是好心。”
“那咱就啥也不说了,收下。来来来,吃菜吃菜。红莲,把饺子再热一下。”
大家伙儿吃着吃着,姚文国不觉又感慨起来:“咱们圪遛村在方圆这一片是最好的村儿;要人才有人才,要好人有好人,这就叫风水好,是块真正的风水宝地。”
“你可说对了。”张老汉一辈子没离开过圪遛村,直感觉这村的土热、情厚、根深;姚文国又一说这是块风水宝地,一种激荡在心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从喉根儿里粗粗地哼了一声,挺直腰身说,“说的是,民国年间那时候,有个魏县长在咱村的祠堂里还立过贤孝碑,曹大老财家出了举人,收养了三个没儿没女的老人,和他妈一起养老送终了。魏县长到了咱这儿,专门在祠堂里立了碑。识字的人都过去看,看完了给人们说。”
姚文国抢着接过话题说:“这事我早听说过。他们家后代曹老汉,为咱村修桥补路,孝顺九十六岁的老母十一年,那年县里请去戴了大红花,那是咱村人的光荣。我是在城里那个老中医家里的那本老县志上看到的。”
正在这时,张老太拄着拐棍儿走进了院门。
张老汉今天出来吃饭有意没告诉老伴儿,那是姚文国请酒时在街上碰上了张老汉,张老汉回家没说这事,有意给老太太制造点别扭。
张老太做好了中午饭,不见老伴儿回来,她把饭焖在锅里等,左等右等不见踪影,都过了十二点半了还是不见回来,她自己先弄上饭吃了起来,边吃边想,‘这个老东西去哪儿了呢,不回来也不说一声,这是搞啥鬼去了?会不会是跑到那二桃家献殷勤去了?还是出啥事儿了?’想到这儿她吃不下去了,匆匆收拾了碗筷锁门离屋。
走到街上她在想,‘这大中午的到谁家去找呢?去那二桃家吧,万一不在这不惹祸么!得,先去文国家看看去,在就在,不在只当串门儿说两句闲话。’
她刚一进姚文国家院门,从正房的玻璃窗上晃眼就看到了老伴儿的后脑勺,‘呀,这老东西咋跑这儿来混饭了?’
姜红莲把老太太迎进屋,热情问候:“大娘您吃过饭了吗?”
张老太随意嗯嗯啊啊应了一声,掉过脸硬生生的眼光看着老伴儿说:“我这辈子哪儿对不住你了,看把你那嘴金贵的,出门儿也不跟我说一声?那做好的饭该喂鸡呢还是给你留着?”转过身又对姜红莲说,“我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吃,他倒好,你咋出来不告我一声呢,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
张老汉虽是嘻嘻哈哈一副笑脸,仍有些斗气夺理:“我去哪儿了,不想告你,就让你猜。”
张老太有意看着姚文国,话里有话地说:“他老也老了,多会儿也不省心。这病还是没除根儿。”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姜红莲笑嘻嘻地说:“老婶儿,我看出来了,您是一天也离不开老叔。”
张老太眨眨眼皮说违心话:“嗯——没他照样儿活得好好的,是他没了我活得更好。”
张老汉哼了一声:“哼,说硬话,没我你连饭都不会吃。”
张老太也笑了说:“他这个人要说别的啥都好,就是……”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大伙儿都会心地笑了。
姚文国侧过身,显得很羡慕张老汉,说:“老叔,看看老婶儿疼您疼得有多深。不管如何,老婶儿给您把神药也吃了,她也就放心了。哈……”
人们呼啦一下全笑了。张老太撇嘴笑着说:“那点儿剩下的药全让他给扔了,搞不好……”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她自己倒捂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