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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终于回到了故乡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01-06 09:38:12      字数:3572

  跳上列车以后,我见这节车厢里没几个人。原来火车从始点站厦门禾山站出发,才过了个育美一个站头,一个车箱里只有几个人,空空荡荡的。我就找了个靠右前方车窗边上的位置。
  然后把被包和网线袋放到左边的搁廊架上,把那只沉重的装着白糖等物的旧木头箱放在坐椅底下。把东西都放好了,我坐到放东西的斜后方的一个位置上,把挎在身上的那只旧帆布包挂在坐位右边靠窗的钩子上,拿拿茶杯毛巾也方便。
  现在我坐在行李的右后方,这样我就可以斜眼不时看看我放在左前方搁廊上的行李包,既不吃力也不易引起人家注意。这也是我多年来在火车的旅途上保护自己东西的经验。
  从厦门的桃园工业区出发,天色越来越暗了,外面也看不见什么了。车箱里的几个旅客,都各坐各的位置,各人想各人的心事,讲话的人不多,偶或能看到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列车员和乘警走来走去。
  我坐在列车上眼望着车箱里头里半暗半亮的灯光,高兴地想着自己终于实现了调回家乡的梦想。
  这趟是正式调回去了,真是不容易呀!早在十四年前,1958年的春天,我在厦门从部队复员时就可以回去的。中队长给我们回浙江的退伍军人,队伍都编好了,当时中队长还叫我当浙江班的班长。叫我把一班浙江退伍兵带到金华,可是第二天鹰厦铁路塌方,正好厦门劳动局来招工,把我和李永根等六个退伍兵留了下来。没有想到这一留竟又留了十四年!到今天才真正回去。
  从五九年以后,我在这条铁路上来来回回又走了几十趟,可是回去又回来,回来又回去,只是让我请个探亲假回故乡看看亲人,只能在家待个十天半个月。只有六零年那次最长了,因雪梅当时暑假支农割稻去了,在家多待了一个月。
  每次探亲总是回去时高兴,回来时像霜打过一样蔫蔫的,好久都恢复不过原气来。去时借钱,回来后要还好几个月的债,弄得经济上也很紧张。
  这一年一年日子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今天借着老乡老战友崔安兴的二十元钱还没有还给他过,每次都想到他家去打听一下他现时在部队的新地址,想还他二十元钱,可是每次我回家门总是钱不够用,无力还他,这一拖会拖了十多年,至今都不敢还他了。因为要还要还给他多少好呢?仍还他二十元?还是还他两百元?须知那时挽诗一十元不下现在的两百元。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在国营企业当一个工人,也和现在的农民工差不多,工资实在是太低了!后来我在影视剧上看到其他行业,包括到黑龙江兵团去的,雷锋在鞍山当工人,当时的工资也就和我一样多。可雷锋却没有嫌工资低,还时常资助人家,甚至捐给国家。崔安兴在部队当军官初看起来工资比一般工人高,但是扣除他们向连队交伙食费也就比一般工人多了十几元而已。在工厂里,当时生产力低下,公家只能给这么些钱,一般也可以过得去了,是我自己早早的找了个上大学的女朋友才弄得这样紧张的,这要怪只能怪自己。
  但还崔安心二十元还是可以还的,后来崔安兴因哥哥曾当过国民党警察而被牵连复员了。他下来后,在家乡农机站当站长兼书记,农机站就在他们村里两里路外,我几次想专程式去看看他,还他二十元钱,可是就是发身不起。
  后来那个农机站在一个大年三十夜里,来了一伙歹徒,把站里晚上看门的两个人打死了,东西却没有偷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后也没搞清楚过。崔安兴自己要求调离农机站,到区房管所去了,区里离我家更远了,更碰不着他了。但回家时他住的村庄,还是路过的,要找他还是可以找得到他的,可是一直没去找。自己感到好惭愧呀!现在自己调回去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找他。这许多年没见面了一定要好好找他聊聊。同时把那欠了十多年了的二十元还上,当然要买点东西去谢谢他。
  没有想到,当我老婆工作了我的经济好转了,想再还他的时候,他竟意外地中风逝世了。他逝世时我都不知道,真是愧对战友和老乡!后来我总算在他女儿因车祸受伤时去看看她,买些礼物去送送她,表示我对她父亲欠债的一点补偿。
  连在部队服役时间,在外头十七年就是这样的狼狈!现在才稍为好了一些,因为雪梅已经工作了两年。以前回去,看父母兄弟姐妹,我当年想如果自己调回了家乡,父母、特别是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母亲已经没了两年了,她生前日日夜盼我回去,现在我真的可以回去了,母亲却早早地走了!再也看不到我今天调回去到家乡工作的日子了!这是我最感到遗憾的事情!幸而现在父亲还健在,六个兄弟姐妹都还在。父亲和兄弟姐妹看到自己回去也会很高兴的。
  列车停一站开一站停一站开一站,在一站一站向纵深行进着。列车“卡脱卡脱“有规律的声音催人瞌睡,夜里也不开喇叭广播了,改用列车员口头告诉了。
  到下半夜,列车已经开到永安站了,听得车站上的小贩,在叫卖烧鸡和粽子。我醒了,从茶几上拗起身来望望外面,除车站有一些红黄色的灯光,远处一片漆黑。这是个大站,列车在那里停了一刻钟,又“吭吭”地开了。呵,福建已经走了一半了,再开半夜,就要离开福建到江西地界了。这条铁路从此再也不会来了。
  要离开这条鹰厦铁路真是不容易!十几年来它总是拉着我不放。去了又把我拉回来。我想起上次自己离开时,是像逃难似的离开雪梅和还在发热的才三个月在“哇哇”啼哭的小儿子。
  现在总算又回来了,而且这趟是完全回来了,不用再回去了,心里感到一阵欣慰!自此我可以常常看到儿子了。我感到我儿子命还好呀!以后自己就可以和他妈妈一起来照顾他了!而从此我和雪梅也不用像牛朗织女似的一年一度鹊桥会了。
  想东想西,眼皮撑不住又沉重地要闭弄去。大概是自开始调动,连日来的兴奋和忙碌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他索性就伏在小茶几上再睡一会。
  在那时,列车上条件是很差的,当然也有软席,但我来来回回从来也没有乘过软席。因为探亲假软席票是不能报销的,软席票要比硬席贵一倍呢。在火车上三天两夜坐在椅子上,我就是这样坐着到家的,醒了向窗外看看风景,累了就伏在茶几上打打瞌睡。在文革时,红卫兵乘车不买票,列车上人塞得满满的,我曾经在列车上站了三天三夜,一直站到宁波。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回家探亲真是辛苦!
  第二天夜里列车才到达鹰潭,在鹰潭车站照例要过一夜,因为夜里没有去杭州上海方向的列车。到天快亮时才有从广州方向来去杭州方向的列车。从鹰潭乘上去杭州方向的列车,又在车上整整乘了一天,到晚上才到达杭州,在杭州又待了一会才乘上去宁波方向的列车。
  因为没有来得及托运行李,也不放心,恐怕把东西丢掉,行李都自己随身带着。每次车转车时,我把我的三大件行李:被包、木箱和一只网线袋扛上扛下累得半死。有时还恐怕来不及,手忙脚乱的,总是忙得一身大汗。在杭州车站转到去宁波的列车才歇一口气,下去到终点站宁波就可以慢慢拿了。
  在杭州车站过地道时,他看见一个年老的农民旅客一面在地下室似的过道路下走着一面还大哭着,“我的皮革子没了!我的皮革子没了!我的皮革子叫小偷偷走了!”可是在这里还到那里去查呀,我庆幸自己乘那么远路的火车没有把东西丢掉。
  第三天家终于到了宁波城,我在车站买了一条扁担,挑着行李,到宁波地区的劳动局去转介绍信。第四天中午,我已经到了雪梅工作的地方——奉化陈村车站了。
  在离开厦门时我向雪梅发过一份电报,我估计雪梅总会在车站等我呢。当车到陈村车站,车还没有开门,我就从车窗里看到雪梅站在人丛中穿着夹衣的婷婷的身影了,而雪梅却似乎还不怎么相信,站在车站门口随便地望着一个个带着大包小包下车来的旅客们。她似乎感到我不会这么快回来的,或者根本不敢相信那电报,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要调回来的消息。因此当我第三个挎着一只帆布旅行袋肩挎着一个被包下来的时候,和雪梅的无精打采的眼睛相遇时,雪梅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使她感到喜出望外,她赶快上来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兴奋地说:“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那么快回来!”
  “厦门前线形势很紧张,办好了手续我就赶快回来了。”我高兴地和雪梅说着,自己背上斜挎着一只旧军用袋,肩上扛着那个大被包,让雪梅提着那只网线袋,扁担也不要了,这就跟着雪梅循着狭小的鹅卵街路走到镇里的卫生所来。那只木箱子,只好等一会再去拿了。
  雪梅自医学院毕业分配到这里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年,我已经两次来探过亲了。当我跟雪梅来到卫生院时,卫生院里雪梅的同事们见雪梅远在厦门工作的我调到这里附近的造船厂来了,都高兴地欢呼着向雪梅要糖吃,亏得我有准备的。我笑着立即拿出一包在厦门买的闽南特色的水果糖来,让雪梅去分给大家吃。
  把简单的行李放到雪梅的房子里——雪梅和助产士小庄住着的一间宿舍里,雪梅就带着我去小伙房吃饭。
  吃着认饭,我问小勇在外婆家还好嘛?
  雪梅说:“还好,一日要喝四五次牛奶呢。现在我妈可苦了,亏得还有我小妹一起帮忙。”原来可怜的小勇,在妈妈身边待了六个月,后来又发哮喘病了,雪梅一个人实在养不了他,就摘奶把他送到外婆家里去了。现在我很想儿子,我说:“我明天就去看看小勇?”
  雪梅说:“不用,过两天去好了,等到你到厂里报到以后再说吧。现在你调回来了,要看他的机会多了!”
  久别重逢,夫妻俩不胜喜悦,我和雪梅讲到半夜才相拥着矇眬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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