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祖孙三代的美好生活

　　那一年赖文同和何琪终于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他们既无内债也无外债，家有两套大房子一台好车，何琪的工作轻闲，赖文同的油画收入不菲；儿子赖辉工作稳定，年年长工资，也有了对象，是个海南小美女；女儿明明在一家外资企业实习，深得董事长的赏识，毕业就会到集团法务部上班。在何琪的强烈请求下她的公公婆婆从哈尔滨来海口过春节了，为此，她专门请装修公司对两处房子进行了布置，就是要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她早早就向园林公司订了过年的花——以往她家的花都是在大年三十中午要罢市时买的，便宜得跟白给一样，今年不行，就要最好最贵的，连上千元一盆的兰花她都敢买，还特别吩咐：“这个春节不怕花钱，只要全家高兴。”
　　何琪带着公公婆婆开车环岛游。赖文同的父亲回来对儿子说：“你看人家何琪在海南的名声？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部队首长，无论是企业家，还是作家作者，都叫她‘何老师’。人家是广种桃李，硕果累累。”父亲不善言辞，能这么夸儿媳妇真不容易。
　　赖文同瞅着何琪说：“那你刚上岛时咋有那么多风流韵事呢？”
　　何琪的嘴从不让人：“像你呢，就想三宫六院。”
　　赖文同的母亲一瞪眼：“他敢！”
　　何琪带公公婆婆全面检查身体。赖文同的母亲回来对儿子说：“你看人家何琪，心多细？我和你爸爸本来都有公费医疗，她又找专家给我们做了专项检查。这回我们可放心了，啥毛病都没有，我这儿媳妇真比姑娘都强。”
　　赖文同瞅着何琪说：“妈，她就是对婆婆好，不管谁当她婆婆。”他知道何琪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问候她的前婆婆，还一口一个妈。
　　何琪故意学着大舌头的孩子说：“啥婆婆呀？是俺娘。”
　　赖文同的母亲指着赖文同说：“咱们俩哪天开除他。”
　　何琪还把昌茂花园的房子倒出来给公公婆婆住，说：“妈，爸，这回我们银行贷款全还清了，房子也不给别人住了，挣得钱都不够维修的。都说狡兔三窟，以后咱们冬春两季就在海口住，夏季就在哈尔滨住，秋天就在四平农村住。”
　　赖文同的母亲说：“那不把钱都捐给民航啦？”
　　何琪说：“咱们都是画家赖文同的随行人员，费用全由他出，他在海南和哈尔滨都打开了局面，他的画价越走越高，这点钱不算什么。”
　　赖文同的母亲恍然，说：“是呵，咱们都是为他服务的。他爸爸指导他盖房，我监督他不寻花问柳，你照顾他生活，没让他给咱们工资就不错了。”
　　赖文同每次看到这娘俩欺负自己都特开心，有时还会故意做出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个家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全是因为何琪这个好媳妇。
　　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老公，你马上过来。”何琪在电话里紧张地说。
　　赖文同立刻开车赶到海南日报，见新闻大厦门口站了一堆人，他往里走，坐电梯上了七楼，见副刊部的门栓着，敲开后发现何琪满脸的惊恐，问：“怎么了？”
　　何琪说：“白灵来了，在咖啡厅，非得要见我。”
　　“她出狱了？”
　　“也怪我，她进去三年我都没去看过她。”
　　“她找你有什么事儿？”
　　“她扬言要找报社领导告我。”何琪就说起了一件往事：她刚上岛的时候有个麦行长追她，三天两头请她吃饭，还主动问：“你咋不找我贷款呢？”她说：“我一个搞文字的又不做生意，贷什么款呵？”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寄居在她宿舍的白灵。白灵说：“你把这个关系介绍给我呗？”她当时正想投资环岛的加油站，需要钱。何琪就把麦行长介绍给了她，没想到过几天她就给何琪送来了五万块钱，说：“这是给明明的呵，与你无关。”那时候何琪正为女儿上双语幼儿园的入园费犯愁，也知道白灵从麦行长那里贷了款，就收下了。今天白灵闹上来是想向她要回那五万块钱。
　　赖文同问：“你想怎么办？”
　　何琪哭咧咧地说：“我刚把我们俩的所有钱都拿来结算了装修款，这还不够，还动用了部门小金库的钱。她来闹，说我拿了她的回扣没证据，可我挪用部门的钱就可能会露馅，因为我曾经把部门的钱借给过她——只有两次，每次不过两万，两个月，虽然还不能算‘公款’，也把我弄得每天提心吊胆的，不也是考虑到你还能挣吗？白灵一生气什么话都说，她如果把这件事儿说出来，我这丑不出大了吗？”
　　赖文同想抱怨何琪几句，却说：“我来处理吧。”
　　何琪听丈夫这么一说胆子反而壮了，说：“她欠我的，你一分钱也不给她。”见赖文同愣着，又央求道：“小老公，咱们家全靠你了。”
　　
　　赖文同已经有十年没见过白灵了，两人在新闻大厦一层的咖啡厅一碰面都没认出对方来。白灵，经过这几年的牢狱之灾反而变得更漂亮了，人比当年略显老，身材却比当年还好，看来有规律的生活真有利于健康。赖文同，那场大病同样也达到了减肥效果，脸上虽然多了些细褶，体型却更好了，走起路来就像年轻人那样灵活。当时白灵正缠着报社的人说话——她当年可是文艺界的大姐大，开过一家“新四军餐厅”，服务员全是京戏《沙家滨》里的配置：穿着军服、打着绑腿、挎着枪，还有人扮演剧中的郭建光、阿庆嫂、胡传魁和刁得一，她请遍了海南文化圈的人，好多人出书她都出钱赞助过，所以报社的人都不能不理她。
　　“大画家！”白灵认出了赖文同，故意当着何琪同事的面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拥抱，说：“你看我的体型怎么样？”
　　报社毕竟是新闻单位，总有些好事之人，他们就把眼光聚焦到了何琪老公赖文同的脸上。赖文同不慌不忙，打哈哈道：“噢，你挺好的？”心里说：“这女人有毛病吧？”
　　白灵穿了一身白底、绣了几朵大荷花的短旗袍，旗袍的开叉直到腰，两条细长的玉腿连同胯部都暴露无遗；这是一种无袖旗袍，她那两条玉臂连同胳肢窝也格外显眼，只是手上戴着的两只粗大的金手镯容易让人联想到监狱里的手铐。这家伙还是那么嚣张，拔高声音说：“我的事儿结案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特意来通知一下大家，春节前我就要和省军区吴政委结婚了，到时候你们可要来捧场呵。”
　　咖啡馆里的人都在窃笑，他们都知道那位海南建省初期的吴将军，当白灵的爷爷还差不多，已经有人躲开了。
　　白灵把注意力放到了赖文同身上，问：“你和何琪怎么样？”
　　赖文同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白灵把脸一拉，对身边人说：“你们看看，我的闺蜜连我的男朋友都抢。”又对赖文同说“既然你和何琪是一家人了，她欠我的钱就你来还吧？要不你就给我画一幅裸体画？”
　　赖文同往四下一看，咖啡馆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就抬高声音说：“白灵，我的画可不是当年了，每平方至少三十万。”
　　白灵和当年一样，就怕别人说她没钱，红了脸说：“不就是三十万吗？她欠我的就算定金，画好了我再付你剩下的，过几天我可来找你哟？大画家。”
　　赖文同起身送客：“就这么说定了。”
　　白灵自觉没趣，就了出门，在一位跟班模样的帅哥引导下上了一辆红色宝马，还摇下车窗向目送她的人们摆摆手。白灵这一走，赖文同才长出了一口气，赶紧上楼向何琪报告，以为会受到夸奖，却见何琪拧着身子哭了起来说：“你砸锅卖铁也不能给她画画！”
　　第二天赖文同低价卖了一幅画，换回了八万块，其中三万还了何琪单位的钱，另外五万想给白灵她却从此没再来找他。
　　
　　这才是真正的无债一身轻，而且家里还存了一大批软黄金——赖文同的画，白灵事件后何琪的腰杆子好像粗了好多。大年三十她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了年夜饭，女儿明明和赖辉的对象帮厨，饭菜摆齐后何琪让每个人都得说一句祝酒词。
　　奶奶举杯说：“这是我们家规模最大的一个团圆年。我衷心祝贺我老头子身体健康，棋坛常胜；祝贺我儿子儿媳妇身体康复，家庭幸福；祝贺我孙女、孙子和未来的孙媳妇工作顺利。”
　　爷爷举杯说：“想不到我和我家老太太还能到海南过年。我祝愿我们的丁香庄园顺利建成，明年我们全家，最好你们两个晚辈都能带对象回家，后年我们全家争取在海外过年。”
　　大家鼓掌，笑爷爷把后年的年都想到了。
　　何琪这时候已经很激动了，举杯说：“爸，妈，我和小赖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直到前几天才彻底摆脱了债务的阴影。今后我们还要担起家庭幸福的担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带领大家信主。”
　　赖文同也被家庭的氛围感染，举杯说：“爸，妈，我是一个犯过严重错误的罪人，我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只有何琪收留我，我特别珍惜我们来之不易的生活，一定会和何琪把爱情进行到底。”
　　明明和赖辉也举杯说：“我们是海南最幸福的家庭。”
　　2013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特别好，这家人的年夜饭一直吃到李谷一唱《难忘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