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调动有希望了

　　我回到宿舍心里好不高兴。终于说服王能胜了，看来调动的事有希望了。于是当夜我就写了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写得要委婉动人十分迫切，我在报告中叙述，我在厦门工作十几年了，如今家里怎么的不幸，前年在河里淹死了母亲，现在家里只剩下一个年愈六旬的老父亲在独自抚养小弟小妹的艰苦，老婆分配在浙东山区，调不过来，如今带着一个三个月的孩子。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养孩子，当地公社还不准她养育孩子等等是如何如何的困难。一个家分成三处，不能互相照顾，实在成问题；最后说望请厂里党委领导，考虑我的实际困难情况，给予照顾一下，让我调回去为盼。
　　我把这份报告，改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这份报告是要读给党委委员们听的，太简单了说明不了问题不能打动委员们的心，太罗嗦了也不好，叫人厌烦。能说明问题又能打动大家就可以了，最后感到基本上说出了我的实际困难状况，就再抄正一遍了事，直到半夜里才睡。
　　第二天我就把这份写了半夜的报告，郑重其事地送到王能胜那里。
　　“你一定要给我提交党委会讨论一下不要忘记啊！”我再三对王能胜说。王能胜接过报告，看也不看揣到他的工作服袋里，他是一天到晚穿工作服的。对我说：“讨论我是一定会叫党委会讨论的，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不一定能通过。通不过你也不要骂我。”
　　我说：“真正通不过，我也不会怪你的。”
　　那天下午开党委会，会议室正好在政治办公室旁边。我暂时还算政治办公室的人，没有完全下去。我坐在党委隔壁的政治办公室里，我能听到会议上大家的发言声，只是不能完全听明白句子。这个会讨论的问题好像很多，在前面讨论的大都是生产和行政上的事情，在快下班时，才听王能胜提交大家讨论我调动的事情。
　　一般工人调动，只要劳资科讨论一下就行了，因为我现在算是一个工人干部，而且我调的是外省，福建省对于调出外省的技术工人十分慎重；即使上世纪六十年代困难时期，工厂大批下放工人，福建省对外省技术工人也不下放，所以郑重其事地要经过党委会讨论才行。还因为，书记不在家里，王能胜怕到时候书记回来见怪他，所以在党委会上讨论，让集体来决定。
　　我知道现在在讨论我的问题了，我伸长耳朵仔细地听着。可是当王能胜吃吃克克地慢条斯理地读了我的那份报告后，却长久没有听到委员们的发言声，好像冷场一样。
　　是不是大家听了都不同意？就是反对也会讲话呀，而且会是激烈的讲话，可是现在听不到大家什么反映，我感到奇怪，看来情况不妙，凶多吉少，到此我不抱什么希望了。傍晚会散，党委委员们一个个走出来，当王能胜最后一个走出来时，我立即拦住王能胜忐忑不安地问他：“你在会上给我讲了没有？大家意见怎么样？”
　　王能胜看到我暧昧地似笑非笑望了我半天不说话。
　　“你到底给大家讲过没有啊？通不过就通不过，你告诉我一声嘛？”我嘴里这么讲着，我的心别别地跳动得厉害，我等待着从王能胜嘴里听到绝望的结论。
　　突然，王能胜看着我“喔呵”一下笑出声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同意了！对方要不要那就看你运道了。”
　　“那当然！那当然！”我没有想到竟是通过了！我问，“我好像没听你们怎么议论呀？”王能胜说：“我读了你的报告后，大家好像没有什么意见，最后我问一下你们同意不同意呀，他们说张家良的情况我们知道，既然他老婆调不过来，只有让他调回去了。他在我们厂已经十多年了，确实不容易，这么远路老请探亲假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好照顾就照顾他一下，我们没什么意见，这主要看你们领导了。我就对大家说，没有什么意见，那就算通过吧。就这么简单。大家对你印象不错，没有为难你。”
　　我听了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感到眼前一亮，仿佛见到开了南天门，美丽的仙女在彩云里向我微笑着招手呢，从此我将走上幸福大道了。
　　但仔细一想还不能那么乐观，当天夜里我就睡不着觉了。虽然厂里同意了我的调动，底下还要请厂里发信给市主管局，再请主管局发信告诉浙江东海船厂。而对方收到信后是不是要我？上次我写信去叫对方发信来叫我们厂同意调动发信的时候，我没有回信，这一搁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人家现在是不是还要人？说不定人家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调进了很多老工人，现在到底还要不要这就不得而知了。就是要我，还要调档案，对方看了档案是不是会接受我？
　　因为在我退伍时部队给我做的鉴定很不好。我在这里入党又入了两次，会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对方是个半军工性的重工业工厂，据说是造部队舰艇的，要求很严格的，肯不肯接受我还是个问题呢。即使要我的话，还要经过体格检查。当兵下来这许多年过去了，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果身体检查出来，有什么可疑毛病，人家也不会要我。总之问题还多着呢！不同意我调出去，感到一筹莫展；同意我调出去了，也还要经过许多手续和政治上体格上的检验。真如毛主席说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矛盾自始至终存在事物发展的过程之中。即使现在这样领导同意我调了，还有许多关节要打通。只要有一关卡住，就调动不成。
　　那么现在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呢？在厂里同意以后，这第一步就得厂里向这里上面的主管局告诉我们厂里同意本厂职工张家良调出的决定。这个事情叫厂里做，讲起来很简单，写一封信去就行了。可是事情不巧，这时厂里的组织干事被食品局里借到局里去了，要告诉等他回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急了，动开了脑筋，是不是自己先和食品局沟通一下。好的是轻工局这个调动干部的组织干事，是前不久刚从厂里调出去的胡得水同志，巧的是小胡当年在政治办公室时，我和他做过两年同事，我和小胡还算谈得来。
　　小胡也了解我家乡老婆的情况。当年雪梅来厂时他也看见过雪梅，他也很同情他夫妻俩地分居离家路途遥远的情况。这天小胡正好有什么事到厂里来，我告诉他自己调动的事厂里已经同意了，可是对方要求这里发信过去告诉他们才行。小胡说这个容易，这里真的同意了吗？我告诉他，我要求调动的报告，王能胜已经替我在党委会上通过了。小胡说既然厂里已经同意办了，这个信我会给你发的，你把对方单位的地址告诉我一下就行。于是我就把浙江东海船厂的地址告诉了他。
　　正好这时王能胜来了，我告诉王长胜，你把我调动的事情告诉小胡一下好不好？王能胜望了小胡一下说，我说等组织干事来给你办，你急什么呀！小胡问他说，张家良调动的事情，听说你已经同意了？王能胜点点头说：“不是我同意，我可没有那么大权力。是党委会通过的。”小胡高兴地说：“哦，通过了就好办了。”小胡对我说，“这事我回局里去就给你办，你放心。”
　　我感到小胡这人还真不错。小胡原是招工时从市区招来的一个工人，文化程度较高，起先在成糖车间里当工人；后来劳资科叶科长看他读过高中，聪明伶俐，且又比较稳重，就把他调到劳资科当组织干事，不久他就在机关支部里入了党。后来他找了个姑娘，工作在市区的一个机关里。日子一长，觉得一星期回去一趟也照顾不到家里，一年后他得知市里要成立食品工业局，局里刚成立人员不够，正要人呢。此时家在福州的叶科长已经调回福州了，他就向厂里要求调到食品局去工作，他和王能胜的关系也不错，王能胜答应了他。因为市里内部调动比较容易，而且是调到我厂上级食品局去的，王能胜感到以后向局里要些人也容易一些，小胡就这样不知何时调上去了。现在我调动的事情有了眉目了，他也很同情我的情况，听得说厂里已经同意，他一口应答应回去给我办。
　　这以后，我为报答小胡，我还叫雪梅从家乡寄一双当时在浙江很流行的了黄面双胶底新款式的跑鞋来送给小胡以示感谢。因为我从家里回来后脚上穿着雪梅给我买的很市新的跑鞋。那天小胡来厂时看到我着这么一双这里厦门没有的跑鞋很称赞它，说这鞋你是那里买的，蛮好看的。我说我是从家乡买的，他点点头。我想到以后在调动的事情上我还要相烦小胡做很多事情呢，发信呀，调档案呀，送体检表呀，发调令呀，还要请局里办很多手续，在局里我全靠小胡了，当然得谢谢他。于是我就叫雪梅再给我买双她给我买的那种跑鞋来。
　　雪梅知道是送给一个朋友的，她很快替他买来了一双这种跑鞋寄来。我知道小胡的脚和我一样大，所以后来我送他这双鞋后穿上正合适，他很高兴。他当时要给我钱，我怎么也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