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我只能给你讨论一下

　　从侧面想想办法，吴大姐的话提醒了我。可是如何从侧面想办法呢？过去我也用过这个办法，遇到有些领导架子比较大，正面不好打交道，我就从侧面通过写信、递条子先把这位领导次捧一下，说这位领导过去对我怎么怎么的好，我一直忘不了，现在我碰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委婉地向领导说明自己的事情，请领导帮忙。好话多说一点，向领导在文字上拍拍马骗，说他过去对自己的好话，佛要香烟受人要好话听，天下十八省马骗不穿帮。这是个办法，领导看了我写的报告或书信以后，感到我讲的入情入理，又吹棒他这样好那样好，他就会对我产生一种好印象，就会接受我的意见，给我解决问题。
　　但是现在刚从别的厂调来的新书记据说他是从海边一个大盐场调过来的，他在哪里管“咸”的，现在调到我们甘蔗化工厂来管“甜”的，他对我们厂的情况一点不熟悉，而我对他也一点不熟悉。上次我打一张报告，结果他碰到只是给我说：“张家良以后想办法把你老婆调过来嘛，你不要心急，慢慢来。你现在是我们厂的骨干，怎么能随便放你走呢？”一点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半句话。看来这位书记为人办事比较刻板，你再给他说好多好话，他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那么从另外的领导入手行不行呢？另外的领导找谁好？我马上想到了现任的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王能胜。王能胜通过四清运动当了工会主席，在文革后期被选为革委会副主任。因他为人正派，工作积极，处事大公无私，善于团结广大工人，热心为大家办事；特别是愿意为困难的群众办事，通过整党以后，又被全体党员选为党委副书记。后来又叫兼任生产指挥组长，等于厂长，现在他成了厂里的第二把手。他这个人做官不像官，当了厂里的第二把手后，上面专门给他一间办公室和一整套办公用具，可他却留恋着车间，留恋着他工作了十多年的石灰窑，不到那间办公室去。
　　石灰窑可不是个好地方，他刚进去时曾经得过肺炎，至今还没有完全好，车间里里里外外堆满了石灰石，里面是一台会转的烧石灰石的大转炉，水泥地上到处都是水，总是充斥着一股石灰石酸气的车间里坐在一把自己制作的铁工作椅里，好像比什么地方都落位，仅在开党委会或革委会时才迫不得已到会议室去一下。有空时间总还在车间班组里转，和大家一起在车间里劳动。他不愿意做官，只想赖着做工人，是个怪人。因为他的工作能为群众和生产能解决一些问题，所以他的这些职务让它保留着。但只想尽点义务，却不想坐办公室，办公室坐不惯。
　　我在厂里，王能胜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也是帮助我最多的人。我约略回忆一下就可以看到，在我老婆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每次雪梅来厂探亲之后，我经济发生了危机，没法给雪梅回校的路费和生活费，只好向工会打一张报告，申请补助。我把报告写上去，每次总给我补助三十元、四十元，那时候的三四十元相当于我大半个月工资呢。但这三十元四十元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给我的，是经过工会全全休委员开会讨论通过才能给的。你想想他要为我做多少说服大家的工作？第一次雪梅来时是在夏天，我没有蚊帐、被子，还是王能胜还批条子向行政科给我从厂里招待所里借给我一套蚊帐被子。还有一次，集体宿舍一些工人患上了流行性感冒，我也被感染上了，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起不来，还是王能胜发现了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几餐没去吃饭，“咚咚”地敲开我的门，把我叫醒送我到医务里室里去看病吃药。以后的接连几天他还踏了黄鱼车，天天给我送药送饭送开水。
　　王能胜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用他的话说“是你家乡的父老当年救过我的父亲。你们那边的人不错。你们现在出来了，我也要替我父亲报答点当年你们家乡人优待我父亲的恩情”。他这样说我倒也能理解，当后来毛主席逝世的时候，我的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毛主席逝世时大队革委会主任叫社员们都去向毛主席遗像鞠躬默哀三分钟上，当时我父亲说，别说三分钟就是叫我在毛主席像前跪半天我也情愿！毛主席使我翻身做了主人，分给我家十六亩田。毛主席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大恩人啊！
　　原来王能胜的父亲，是当年我们在海军部队时的上级，王能胜的父亲当时任厦门海军水警区当副司令。在当副司令之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他在浙东四明山地区打过游击。在那烽火连天腥风血雨的年代，他和他的战友们在那里打游击时，在国民党反动派层层围剿下，就靠当地四明山区的老乡们掩藏和保护他们。才使他们渡过了艰难困苦的岁月。
　　后来五八年，在王能胜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的时候，他父亲就叫他跟着我们这批复退军人一起到厦门甘蔗化工厂来当工人。于是在我分到厦门化工厂当工人时，我们就认识了这个王副司令的儿子——王能胜。当时我们问他，你爸妈怎么给你起了个这么名字——王能胜？王能胜说：“我生在抗日战争年代1939年，当时抗日战争正打得剧烈的时候，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打进了北京和上海，我爸当时在浙东抗日，我爸说抗日战争一定能胜，于是就给我起了个能胜的名字。”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果然胜利了。应着了他父母给他起名的意义。
　　王能胜虽是高干子弟，却没有一点架子，年纪比他大的叫他小王，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就直呼其名，谁叫他都会高兴地应你。王能胜为人热情豪爽，我和他很处得来。我刚下到厦门工厂里时总是不安心，想调回家乡去，他安慰我说：“我和我爸也都是江浙那边的人，我不也和你们一样在这里当学徒？你们拿三十元一月，我是社会青年，还只有十五元呢，我也照样干。张家良好好干吧，有什么以后再说。当后来我谈起他来自浙江四明山下的宁波之后，他高兴地说，原来你是宁波人？你家乡是我父亲当年打游击的地方，他说我听我爸爸说你们那里的老百姓真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我爸在那里打游击，没有你们那里老百姓送粮送钱给他们掩护他们，我爸和一些老战士早就完蛋了。
　　“我小时候跟我爸也在你们浙东四明山生活过，当年我就寄托在你们那里的一户老乡家里，那人家有一个婆婆，他把我当作自己孙子一样看待，给孙子吃什么也给我就吃什么。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她。所以我看到你，好像又看到了当年掩护过我们的宁波老乡。宁波人真好。”原来王能胜看我把他当作当年游击区人民后代，他是怀着报恩的心情帮我的。所以对我这么好。
　　在我这趟回来想着再次打报告要调回去时，我和吴大姐谈起来，吴大姐说从侧面想想法子时，我又想到了王能胜。王能胜不就是领导的侧面嘛？周书记到市委学习班去了，现在是王能胜在主持工作，我感到向王能胜求恳王能胜也许会帮助我。
　　我回来后的第二天，我整理好了这趟回家探亲来回的车旅游费。就请我的主管——革委会生产指挥组长王能长胜签字。因为我现在也算是工人干部。也就是拿工人的工资做干部的工作，这时那时候的工厂过度制度。这是我从工宣队回来后厂里抬举我的。
　　王能胜见我探亲回来了高兴地说：“你几时回来的？”我告诉才昨天中午才回来的。我把已经贴了火车票等票证的账单递给他，请他签字。”王能胜接过来，看也不看一下，拔出钢笔就在领导批示处签了他的名字递给了我。我接过报销单对他说：“你看也没看过嘛，我有没有虚报冒领呀？”
　　王能胜说：“看什么，你不会弄虚作假的。”他也了解我这个人傻傻的，但却不会骗人。我望着手上的单据说：“能胜，但愿我这是最后一次请你批路费报销单了。”
　　王能胜望着我说：“怎么，你以后不想回家啦？我看你家庭观念挺重的，等不到半年一年你又想回去了。”
　　我望着他说：“就是啊，我是想请你帮帮我忙，让我调调回去吧，我回去了就再不用叫你批假期批路费报销单了。”
　　王能胜说：“你想得轻巧！那有那么容易的事！”
　　我对他说：“只要你同意，这事情就好办了。”
　　王能胜望着我说：“我没有这个权力，这样大事只有书记同意才行。现在周书记不在。我怎么能答应你？”
　　我说：“我听说周书记去市委学习班学习了，他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厂里的大事小事不都交给你管了嘛？现在只要你答应就行。”
　　王能胜说：“我没有那么大权力，他不同意的事情，我作主给办了，书记回来不给他骂死！”
　　我说：“那现在书记不在，厂里有了重大事情，你都要等书记回来才处理？”
　　“一些临时跳出来的大事，我只好召开党委会，叫党委委员大家集体讨论，大家同意通过了我才能交给职能部门去办。大家不同意，就没有办法，只好等书记回来以后再说了。”
　　我听到这里，感到这不是个机会？就对王能胜说：“能胜，那你就把我的问题在党委会上讨论一下嘛！如果大家同意，那也不用你叫你一个人挑担子了，书记回来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王能胜听了望了我一眼说：“张家良，你倒会钻空子啊！要不你打一张报告，我把你的问题在下次党委会上讨论一下。讨论通过，算你运气，讨论通不过你也莫怪我呵！”
　　我听了一阵高兴，我估计我的调动的事情大家会同意的。因为大家都晓得我的问题是老大难的问题，因为雪梅几次来厂里大家也看到过，去年看她穿着大棉袄，跟着民兵一起在出操，大家见到她的穿着装束还说是上海人上海人呢。从雪梅来过那年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夫妻天各一方的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
　　我说：“好！你给我请求调动的问题也在党委会上讨论一下吧，真正通不过我也心死眼闭了。”
　　王能胜望望我说：“那好吧，你写张报告上来，党委开会时我给你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