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好家风暖暖地兜着人们的心

　　一
　　一个星期后，来喜旺的伤势渐渐开始好转，但仍需住院治疗。这会儿他坐在床上，老婆在喂他吃饭，吃着饭他又想到了那不愉快的事：“唉，这个姚文国真不叫个人，纯粹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吹牛大王。”
　　“吃饭，别想那些事。”
　　“我越想越生气，咱拉煤他得了不少好处哇，这反过来给交警交一千块钱他都不干，何况我还不花他的钱。你既然去了就先垫上嘛，是个真正卖嘴皮子的铁公鸡。”
　　“不遇事哪能看透人。咱不生他的气，你好好养病。”
　　“我让他气得没法儿好好养。完了，车也毁了，事到如今姚文国一转脸，跟对待外人一个样。”
　　“本来就是外人。”
　　“其实咱跟他算是合伙儿人，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倒好，有福能同享，有难咱单当，这是我在单当呀。”
　　“别想了，吃饭。”
　　来喜旺的右手受了重伤，他用左手推开饭碗，说：“弄点水喝，顺顺气再吃。”他对姚文国的不近人情怎么都想不通。
　　
　　二
　　天有晴空万里，人有时来运转。郭冬宝自从起了卖房买车的念头，他的时运大门就已经打开了，走背运那页儿翻过去了。他手握方向盘精神十足，每天起早贪黑，人在路上心在钱上，从不觉着苦也不觉着累。
　　今晚回家已经十点多了。姜红菊天天都亮着灯等他回来，一个温馨的家能消除一天的疲劳。
　　郭冬宝洗了手脸，二人走进厨房。
　　姜红菊边弄饭边说：“以后不要回来这么晚，早点儿。”
　　郭冬宝心里盛满了一天的收获，美滋滋地说：“今天买卖不错，挣钱不容易呀。以后晚了别等我，时间长了别把你也熬垮。”
　　“说的，怎么能不等你呢。”
　　二人各坐小凳子围着一张小饭桌，吃饭聊天。
　　郭冬宝感觉现在的日子令人十分满意，简直是满足。但之前的失败仍像是一块好了的伤疤，虽然不感到疼了，但心灵深处仍能觉出隐隐的痛，只是轻松了，减弱切肤之感了。
　　一天忙碌之后现在坐下来，看着眼前的爱人他深切地感受着一位贤妻对一个男人的一生该是何等重要哇。好女人的品性在男人心里像是清清的泉水在流淌一般，滋润心田，呵护心灵。他看着老婆感慨地说：“红菊呀，有你在身边日子总能过顺当，精神头儿越来越大。照现在这个样子，咱手头紧点儿，再过两个月就能把二姐夫的那一万块钱还上。”
　　“是这开车实实在在，人吃点苦，但痛快。我真恨不得开个公交那样大的车，拉上满满一车客人不停地跑。饿了吧，快吃。”
　　“你的心我明白。咱俩现在都不错，我现在唱歌也有你这个劲儿，越来越受欢迎了。”
　　两口子一个开车一个唱歌，像燕子衔泥啄米一样经营这个小家庭；开车的遵守交规精力集中，唱歌的认真品味精益求精，他们像打磨钻石一样精心打磨着生活的每一天，且前面的道路似是铺满了鲜花。
　　姜红菊念念不忘嘴边的一句话：“你可千万要记住，开车是个危险活儿，一定要注意安全。”
　　“没问题，习惯了就好了。通过这次开车我真看出来了，以前我好高骛远，心里没秤，不知道自己几两重，其实我就是个开车的料。”
　　“也别小看自己，指不定将来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郭冬宝美滋滋地笑了，说：“你现在不小看我了，这太好了。”
　　姜红菊半真半假，与他说着夫妻话：“其实我就没小看过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为得是激励你。”
　　“好。以后一定要经常提醒我别犯错误。”
　　“那当然，咱俩是拴在一起的。”
　　“红菊你真好，这些年我出的那些倒霉事太多了，让你跟上遭罪。这下好了，用不了三五年咱就能买新房子了，到时候气气派派搬进去，真正当回人。”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爸妈，到时候让他们搬进去，咱们就住这儿。”
　　郭冬宝放下筷子竖起双拇指，说：“对对对，我一万个听你的。他们二老不容易，一个劲儿扶持咱们，只要能让他们高兴，我比他们还高兴。让他们住新房咱们全家人脸上都有光。”
　　姜红菊柔柔地看着郭冬宝笑了，感知回报父母的良知良能在心里涌动。
　　家贫知孝子，国难显忠臣。姜红菊她们姊妹，从小跟着父母受尽了千辛万苦，亲眼看着他们手上得来的一粥一食一丝一缕，十分不易，父母的艰辛，深深地烙刻在心里。现在到了成人年龄，反哺的心理时时触动灵魂，脑子里经常琢磨，如何回报我的父母呢？不像现在有些家庭的孩子，爹娘是贪官，平时吃喝拉撒有人管着，他爹他娘用包包提回钱来，往床箱子里一塞，也顾不得和孩子们交流，想着明天再从哪儿贪。久而久之，与孩子们的距离拉开了，钱你只管花，甭管干什么事，就知道用钱砸。这些孩子们对钱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不知啥滋味，都发愁那钱该怎么花，他们什么都不怕，大祸小祸都敢闯，天塌下来有钱顶着。这些人哪懂得心疼父母呢？别说是贫寒之家和贪官之家的差距有多大，普通富裕人家和寒门子弟都不一样。不是有那么句老话么，贫寒出孝子，富贵多纨绔。那纨绔子弟又有几个是懂得孝敬父母的，钱给得少了就跟你瞪眼，不按他的意思做事就跟你瞪眼，看父母的眼神，就跟牛瞪起眼来看人一样，没有感恩的成分。
　　姜红菊她们姊妹仨不一样，心里疼着父母，想着父母，永远都感恩父母。今天和郭冬宝提说到房子一事，她眼里自然又流露出感恩父母的深情，说：“我爸妈不住咱们要买的新房。你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啥，只要咱们过得好，他们就满足了。”
　　郭冬宝心里感激长辈的恩情，也庆幸自己称心的命运，说：“老人们啥时候都关心晚辈，现在这个暖暖的家比咱们原来的还好。”
　　“他们一辈子朴实善良待人，不仅仅对咱们好，他们对外人也是出名的好。就是我爸太心直口快了，说话不看形势，遭了二十多年的‘右’罪。唉！”
　　“那也是爸的命相。那时候他哪儿知道一句话有那么严重的后果；那事要搁现在，嗨，犯错误的人多了。”
　　“是的。人啊，咋活一辈子都是命。快吃吧。”
　　姜山这会儿在卧室也没睡着，他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听到了女儿和女婿的聊天，于是他静静地坐下来听着。听得郭冬宝又说：“俩老人可真好，贵叶儿上学他们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对下一代的爱心比山重，真让人受教育。”
　　姜红菊想着从前不由得慨叹起来：“要说我们姊妹三个的学业都算是荒废了。爸妈虽然不说，但遗憾在心里。他们把对我们的希望一定是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了。”
　　“是的，一定是的。这辈子说啥也不能亏了他们的心哪。”
　　年老人是本无字的书，年轻人只要读出书中的精华将受益无穷。郭冬宝打心眼儿里佩服二位老人的同时，忽然脑子里浮现出葛优德亲近和蔼的笑脸，心头间的情感沉甸甸得下坠，泛出酸酸甜甜的滋味，他放下筷子说：“二姐夫走远了……我真的挺想他的。那人开朗、善良、义气，是条肚里长牙的汉子。”说罢眼圈儿竟湿润了。
　　姜红菊亦是感同身受，为之动情：“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人世间的真情才是最可贵的，帮助别人，感恩别人，被别人感动，这都是最幸福的，能冲洗掉心灵的污浊。咱们家的人，想起来就让人感动。”
　　郭冬宝深吸一口烟，忽然间想到当初养狗，就是为钱而战，一次次兴奋，一场场败局，酸甜苦辣五味杂存，都离不开钱这个字；现在终于让他抛开钱，而上升到仁、义、德、情，是二姐夫葛优德的美德深深地震撼了他的灵魂。他深有感慨地说：“做人不容易啊，可得向二姐夫好好学，这辈子做个好人。”
　　“咱们在他面前比起来，就知道差距了。哎，冬宝，你说钱本身是个什么？”
　　郭冬宝虽然嘴上说不出定义，但他已经明了了实质：“嗯，问得好深呀。”
　　“我认为它只是个必需品。够吃够喝够用了，剩下的就没用了。”
　　“是，对。”
　　“只有感情存在心里，存多少都没个够。千丝万缕时时连着心。”
　　“连得踏实，是种富有。”
　　“对，这种感觉越真实越幸福。”
　　“是是是。红菊啊，我人粗，心里有话说不出来，你把我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了。我经常为咱们一家人相互帮助而感动。”
　　“这就是幸福，这就是超出了物质享受，升华为精神上的富有。”
　　郭冬宝笑了笑自谦地说：“啊，好。下辈子，我肯定要好好念书，做个高人；因为我这辈子就喜欢听别人说有水平的话。”
　　“喜欢听，说明你水平见长。”
　　“嗳——也许是啊。呀，红菊，我干什么来水平就提高了？”
　　姜红菊噗嗤地笑了，说：“开车开出水平了。”
　　两人都笑了。
　　人这一生，物质上的提高，相对容易，而境界的提升最最难能。一股正义之气，冲击着郭冬宝的心灵，他正色说：“二姐那儿你要经常去，她这会儿一个人挺着一个家，活在难处了。二姐夫不在家，不能让她显得孤单，咱们要想着为她做事。”
　　“我知道。二姐倒是放心二姐夫外出，知道他惹不出事来。你们谁都看不出来，别看二姐那人总是笑嘻嘻的，心里有啥苦从来不对我说。”
　　“你跟她多接触，不能让她有麻烦事。”
　　“是。不过我知道她的心事，她就是担心葛研考了学校要花钱的事。”
　　郭冬宝心里轰然间激起一股豪壮的热情：“这事现在好办了！这就不叫个事。你明天就去给二姐说，我开车哗哗得挣钱哪！咱暂时不买房子了，那是次要的；不就是个房子嘛，扯淡。我开车供葛研上学。老天爷呀，总算有机会帮助他们了。”
　　“你说得对，把钱用在最该用的地方，这样二姐就不发愁了。”
　　“这就叫好钢用在刀刃上。啥时候葛研不需要用钱了，到时候咱再说买房的事。”
　　姜红菊揉了揉眼睛，控制着要流出的眼泪，她动情了：“这么多年了，我跟你生活在一起虽然担了不少心，也生了不少气，但我踏实，就因为你善良。咱俩就活个踏实劲儿。”
　　姜红菊一晃眼，无意中看到客厅里站着的父亲：“爸，进来吧。”
　　姜山走进厨房坐下，他被女儿女婿的谈话感动了：“冬宝、红菊，你们的话爸都听见了，我高兴啊！这是做好事积了德，才有你们一个个这样的好女儿好女婿。”
　　郭冬宝自从当了这个家的女婿，说出了第一次装在心里的话：“爸，我觉着您二老才真好，受了您们的影响和教育，我们是学着做人。”
　　“我和你妈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之间的和睦相处，相互有帮；亲人们之间从本质上像亲人才是亲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个家庭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大家都团结起来可就不一样了，那是集体的力量。要经常想想我给你们讲过的阿豺折箭遗训的故事。看着你们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这是你们对长辈的最大孝心，最大安慰。”
　　郭冬宝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受了您的影响学着做人。”
　　“咱们家的人就应该这样，谁有困难的时候都出手帮一把，既解决了问题，又凝聚了亲情。这是美德产生的结晶。有品位，有情，有义，这是一剂心灵良药，百毒不侵，可医百病啊。”
　　随着老人家的心声，郭冬宝又想到了二姐夫给他送来钱的那一幕，仍是感动不已地说：“我那会儿赌博输了钱，心里最痛苦最不能忍受的时候，二姐夫拿上那样的钱给了我，那不是钱的意义，是人的意义。”
　　姜山格外地强调说：“对。你想啊，人，只有在困难的时候才需要人帮，该帮的时候帮了，钱就变成了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东西，更能体现出团结的意义，产生团结的力量；一家有难众人帮，这才能显出一家人真实的亲情所在，这就是一家人能团结在一起的内在因素；这是真正的礼之所在，这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共生关系啊。这其中要是有假有私，只局限在过时过节打招呼来往，一遇关键时刻不见了，那就是形似一家，实则和外人一样。”
　　姜红菊深有感悟地说：“这两年我们可真正体会到这一点了，这都是您二老领着我们攀上了一个高度。”
　　姜山对此十分欣慰：“是啊，朦胧中的人看不透，只要清醒过来，就再明确不过了。只有全家人的心劲儿拧成一股绳，分开了是各自的小家，合起来是个大家，那才是力量，才能往前发展。国家现在都说安定团结，大家小家都一样，讲的都是一个理。这道理三言无语说不透，只有能悟透生活真理的人才能做到，能做到的人都不简单哪！好好努力生活，路长着呢，每走一步，都要走出个样子，人字，就是迈开腿在走，走好了，是个人字；走不好，就摔倒了。”
　　好的家风传承，既有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意义，又有着深远的社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