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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记忆麻将

作品名称:生死恋,半生缘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0-12-28 20:10:14      字数:3567

  圣彼得堡是个新俄罗斯东正教堂式的建筑,坐落在一个小山丘上,它只有局部四层却显得很高。在基督教建筑里天主教的教堂最恢宏,它用列柱和券拱支起了很大的顶,这种建筑结构能把公共部分做成连续的几个空间,感觉很大并且很有神圣感。墙内墙外及屋顶都布满了欧洲神话雕塑和壁画,真是艺术的殿堂;基督教教堂的结构与天主教大致相同,在外边也有很高的塔楼,却简化了许多,并且没有雕塑和壁画,他们不拜偶像;东正教建筑与前二者建筑的区别在于:它有雕塑和壁画也有许多粗大的柱子,为了支撑千奇百怪的“洋葱顶”,就使教堂的内部很窄。这些没有实用意义的屋顶有着童话般的效果,它们很像在一间房子上插了若干个冰淇淋,让人们老远看到它们就心潮澎湃——这就是古代建筑与现代建筑本质的不同,古代建筑注重建筑的“外化”,它是做给城市甚至是国家的,现代建筑注重建筑的“内化”,不管形象如何自己用着舒服就行。赖文同把圣彼得堡转过一圈后真佩服它的设计,它融合了以上三种教堂的特点:列柱和券拱、洋葱顶、雕塑和壁画,空间设计很合理并且全是高档的红砖外墙,古色古香,把自己的作品陈列当中真是增色不少。周正龙能投资这个建筑是实力也是眼光的体现,这座建筑本身就能作为文物来收藏。
  这次画展同时展出了周天下公司收藏的其它作品并且邀请了他们的主人——画家和藏家,参会者不到百人档次却不低,展出两天,当晚一些贵客就被安排在城堡里住,朱丽把房卡递到赖文同手里说:“给你留得是大套间,我就在你隔壁,随时听你吩咐。”把他说得心砰砰跳,因为想起了十年前他们度过的两个夜晚,每次亲热都记忆犹新。
  圣彼得堡的第一层是个大厅,上千平方,可办艺术会展、沙龙、演出和举行婚礼等活动,人一走显得更空旷;第二层是个下空的夹层,有酒吧、茶室和会客等功能,只有不到四百平方,由于是环形,感觉行走的路线很远;第三层也有上千平方,四边是客房,中间是餐饮和小型会议;第四层往里收了不小,也是客房,但都带着不小的露台,每个房间都能看到湿地公园的景色;四层以上有六个洋葱顶,估计也考虑了用途,因为有四部电梯通向它们和地下室。霍忠信特意安排“南岗四杰”在一间小会客室里打了一次“记忆麻将”,找一找当年的感觉。
  “记得我们当年是咋吃‘烀’的吗?”杜松涛问。
  “那还会忘?”赖文同和霍忠信说,张文海只笑笑,他越来越寡言。
  
  哈尔滨松花江柳树成荫的大堤上走着四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自称“南岗四杰”,可见其骄傲。
  “大娘,我们就在你这儿吃烀了。”他们四个一见卖冰棍的就争先恐后地跑上去,并且用表情、手势、讨好的话指向除已之外的一个人,卖冰棍的就知道来了大生意——吃“烀”就是大家敞开吃,最后由卖冰棍的人指定谁花钱。他一般都会考虑是谁带来的生意,谁的家境更好,也有谁最烦人就烀谁的。他们四个每人平均能吃十根以上冰棍都不会肚子疼,等吃完被卖冰棍的指定了埋单的人,就是被“烀”上的,他们就会大大地笑一回,并且总结这个人为什么会被指定。
  “霍忠信花钱次数最多,他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当年的霍忠信长得就像个中俄的混血儿,微卷微黄的头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最普通的衣服也穿得板板正正,说话嗓音清脆并且彬彬有礼,深得长辈们的喜爱和女孩们的青睐。
  “杜松涛花钱次数最少,他一看就是个会来事儿的。”
  当年的杜松涛很爱美,他长得浓眉大眼一副聪明相,一见女生就笑逐颜开,他经常会借朋友们的衣服打扮自己还给人家却不洗干净,很讨人嫌,他却以爱交际和大方深受朋友们的欢迎,他花钱的次数最少,因为经常带人来吃烀,松花江边上卖冰棍的都认识他。
  “好像张文海的次数也不多,大娘们就是喜欢他。”
  当年的张文海长了一张诚实的脸,在这四兄弟中也是最有正事儿的,他言必文学,行必助人——他在小学是班干部,在中学是团干部,在大学入了党并被评为“团结的模范”。每次吃烀他都不张罗,甚至认为就应当自己埋单,这就是他的人生智慧,他被烀的次数实际上最少。
  “被烀最多的应当是赖文同吧?他指谁卖冰棍的偏偏不烀谁。”
  当年的赖文同长得英俊却最不受人待见,因为总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始终面临着学业和兴趣的矛盾,高考前一天还在画画。这四兄弟中只有他是下过乡的,除了使唤牲口他什么活都干过,一年到头勉强挣出口粮钱,每次烀到他张文海都抢着替他付钱。
  
  他们四个打得是东北麻将,叫“推倒糊”,带杠、带宝、带漂的,一块钱的麻将最多能翻到六十四番,赖文同只知道输赢,不会算账,让他收钱他就收钱,让他给钱他就给钱,而“国际麻坛高手”杜松涛要哪张就能抓到哪张,这一桌只有他赢还连连说:“咋一点对抗性也没有呢?”
  霍忠信在给大家倒茶的时候问:“各位近况如何?”
  杜松涛说:“赖文同咸鱼翻身真没想到,现在看来就得一条路跑到黑,风水轮流转,早晚到你家。”
  张文海说:“霍忠信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还是稳点好,循序渐进,滚动发展。”
  赖文同说:“我最佩服张文海了,干啥也不如稳稳当当当个公务员,一切待遇政府都给考虑了,最主要的是夫妻感情稳定,孩子心理健康,钱挣多了有啥用?”
  霍忠信笑了,说:“今天难得夫人们都不在,咱们哥几个可以说点心里话。我看发财和家庭幸福、夫妻和睦、儿女成长不矛盾。”
  杜松涛和赖文同说:“我们哪有你那本事?”
  
  就在赖文同逃离哈尔滨的前一个晚上,他打车来到了张文海家楼下,他是来借钱的,三万就行,受伤的民工急等钱用,犹豫再三他还是没上楼,因为他能听到张文海说:“三万块解决不了你的根本问题,你关键是得调整思路。”他怕被上课,对司机说:“走。”
  赖文同又来到杜松涛家楼下,没敢上楼,他好像听到杜松涛说:“借钱行呵,你有什么担保或抵押?咱们得把利息讲好了,再办个公证。”他对杜松涛最了解了,他最热心也最冷酷,说他热心,每次四兄弟聚会都是他张罗的;说他冷酷,就是君子不能说钱,因为钱在他那里是赌注,六亲不认。
  赖文同又来到霍忠信家,鼓起勇气上了楼,他是他最好的朋友。
  霍忠信听了赖文同的陈述后客气道:“只借三万?文同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少了不借。我这个人哪,主张三十岁前学习,四十岁前奋斗,五十岁前享受……我总得先把自己安顿好再帮朋友,呵?”问:“你吃没吃饭,没吃我这就下厨。”
  
  南岗四杰的记忆麻将打完四圈就散了,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心情,这是四辆分道扬镳的马车。
  赖文同上楼,另外三个人开车回家。赖文同路过朱丽的房间时心又砰砰跳,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敲她的门,再说,何琪还病着。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发现里面有昏暗的灯光,是一间带客厅的套房,走进里间一看,床上躺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正是朱丽!她穿着一身蕾丝睡衣,就是被称作“性感内衣”的那种,这种睡衣以最少的布卖出了最高的价钱,并且穿了就像没穿,或者比没穿更像没穿,中国人的床上生活真是发生了巨变。
  “朱丽!”他扑上去抱她。
  “文同!”朱丽上来亲他。
  “真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他们同时这样说。
  接着是办该办的事儿,可赖文同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毕竟大病方愈。想想已经休耕了一年,“这也算对得起何琪。”他聊以自慰地想,好像自己是为了忠实于他们的爱情才坚守这块阵地的。
  “你现在怎么样?”赖文同问。
  “四十三了,光棍一个。女儿在北京读书,我在冯永刚那儿干,名义上是高工,啥事儿都没有。你呢?”朱丽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当年娇羞而又解风情的样子,也不是今天在公众场合矫揉造作的样子,她说话粗声大嗓,并且直接,一看就是个指挥工地的。
  “我今年五十了,十年前去了海南,又结了婚,我儿子也跟我去了那边,现在靠卖画糊口。”赖文同也学着朱丽的口气用简短的句子说。
  “我知道,你们俩是同居关系,和咱们俩现在一样。”朱丽把一条腿放在了他身上。
  赖文同感觉这女人很老辣,转移话题问:“冯永刚现在怎么样?”
  “往死里喝酒,都被抢救过好多次了。可他人不错,赚了钱吃了花光,全交了朋友。”
  赖文同说:“我欠他二十万,还了他三十万。”
  朱丽打了一下沉,说:“他醉生梦死的,欠他的钱根本不用还。”
  “你是怎么认识我朋友的?”
  “我哥是市长秘书,他们就这么认识了我。”
  赖文同这才想起何琪说过的话,朱丽可是今非昔比。问:“他们谁的实力最强?”
  朱丽又摸了摸他的下身:“好看不中用!”笑笑说:“别提他们了,说说咱们俩,咱们俩能做点啥吗?”
  “做点啥?”
  “你给咱们哈尔滨的政府机关画几幅画呗?放在各个高端的接待室,比如你构思个冰城十景,我保你每幅画都能卖出好价钱。”
  赖文同刮目相看道:“你行呵,有经济头脑。”
  朱丽说:“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
  两个本来应当做床上事儿的人就认认真真研究起了生意,最后敲定的价格是每幅三米见方的油画卖到六十万,先签合同并收订金,收入各分一半。
  赖文同想:“我是有点亏,但看在人家当年仗义疏财并要跟我走的份上也行呵。风景画的成本比人物画低,带着几个学生就画了。这样一来又有了三百万收入,农家大院建成有望,家里的订单生意很快就运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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