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校园初相遇
作品名称:山河月 作者:潇秋 发布时间:2020-12-28 09:21:51 字数:7127
一列南行的列车在苍茫的原野上奔驰着。一座座荒丘和形态各异的山川迎面而来又被迅速地抛到身后,让你无法辨别到了什么地界。
从未出过远门的张友良坐在窗口,透过车窗玻璃向外观望或者说是在沉思。这个季节,家乡的田野里是一片片抽了穗儿的谷子,沉甸甸的大豆和打了芊挂着红缨子的玉米。而窗外则是一畦畦排列整齐的水田,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稻和夹杂在水田中央几片高大挺拔的甘蔗,呈现出另一番景象。空气湿漉漉的,让人感到沉闷,这应该就是南北方气候的差异吧。
友良看着窗外的景象又回想着家乡的样子,在心里反复对比一次次感叹。这时一阵打雷般的鼾声传入耳中,他顺着声音望去。左前方一个中年男人枕在靠背上,他的的头已经耷拉到胸前,嘴角溢出的口水湿了半个衣领。也许是窝住了头的原因,鼾声越来越响。旁边紧挨着他坐地妇女往边上挪了又挪,可男人的头也跟着耷拉下去,最后女人还是忍不住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惊醒,抬眼看了看,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歉意地冲那女人笑笑,身子挪到拐角处,靠在椅背上又沉沉地睡去。
这是长途客车,旅客们用各种方式打发着时间,一个文化气息很浓的女子手拿起一本报刊专心看着。好像被书中的情节打动,一会神情凝重一会露出笑容。几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围在一块打扑克,一会争论一会欢呼,等到给一个男孩脸上贴到三张纸条时几个人同时鼓掌大笑。那笑声再一次惊醒了沉睡的男人。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后看了看似乎有些生气,索性面向里把身子蜷缩成团状,抓起一张报纸往脸上一盖继续睡去。张友良看着那男人忍不住笑了,心想哪来那么多瞌睡!
张友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没有同伴心里却装满了人,每想起一个就温暖全身。虽然离开家乡仅一天,脚还未落地,可心里却无比强烈的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和朋友,身躯被载着往前跑心却往回飞!从窗外景物的变化中,他知道,离家乡已经非常遥远了!他把目光重新投放窗外,看着飞速过往的风景,心里把亲人和朋友像过电影一般反复回放。停留最多的就是——妈妈、姐姐和张华静静。想起妈妈和姐姐他就心酸的想掉泪,想起张华静心里就非常愉快,便揪着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拨弄着,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们现在都在干嘛呢?”
火车在飞驰着,第三天早上漫长的旅程就要结束了,车速缓慢下来。广播里响起了广播员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上海站到了,上海站到了,请您检查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人们一阵混乱,拉孩子,喊家人,拥挤到行李架下仰头等待或着伸手拉拽。张友良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大大的黄色帆布袋子背到身后,肩上再斜挎一个大大的布兜,随着人们往出口移动。这些相伴了一程的人们就要分离了,那个中年男人夹杂在人群中,他已经清醒,精神头十足。抬腕看看表又放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回烟盒里去。对于牙齿附着着厚厚一层烟渍的他来说,一分钟的等待都很漫长,等待下车就是急于找个僻静的角落蹲下来抽支烟。
列车缓慢地滑行了很长一段时间,长长的汽笛声和出站的列车呼应着。出站的列车一阵长鸣后“咵嗒,咵嗒”地呼啸而去。
出了车站,人群向四方散去。刚刚还在人群中的张友良转眼就成孤单单一个人,他回头看了看走过的路,一道铁栅栏门已经关闭,安静的仿佛不曾有人走过。他背着沉沉的行李到了站外的广场上,四下里看看一脸茫然。左边,车站大厅上方悬挂着“上海站”三个大字雄伟、壮观、很有气势!进站口,人们正排着队往里移动,广播员甜美柔和的声音在播报着列车时刻表。忽然一列队伍让他眼前一亮,五六个穿着一色T恤的学生站成一排。一个女生手里举着大大的牌子写着“东方财经大学”友良像是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急切的拖着行李移向那个队伍。
有两个穿着一色服装的学生看到了张友良,立刻迎上来热情得问:“同学你好,是我们学校的吗?”
张友良掏出录取通知书让他们看,那两个学生让他把通知书装好,然后抬起大帆布包说:“跟我来。”
张友良在他们带领下上了一辆大巴,车内已有4,5个新生,穿着各式衣服,都非常拘谨,看到有新人加入只是默默看着。友良把身上的布兜卸下来艰难地往行李架上放,一个脸膛黝黑的男孩跑过来帮忙,俩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无言语。
这个夏日的清晨,上海——这座久负盛名的大都市,展现在张友良这个乡下孩子面前。
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变换,交警吹着口哨,以各种手势指挥着。这座城市,四面高楼行人如蚁。江面上渡轮的鸣叫让大家好奇地挤到窗口。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孩子,面对大都市既陌生又好奇。校车开地缓慢而平稳,每一条街道,每一群行人从眼前晃过。这些刚刚聚集到一起的新生因为陌生,所以都不说话。男生倒大方一些,友良一回头刚好和帮他放行李的那个男孩目光相遇,就点点头示意。那男孩开口问到:“你来自哪里?”
“陕西……”
“我来自甘肃。”
因为地域较近俩人更显激动,话也就多了些,在这陌生的地方就是一句问候都让人兴奋。
大家还在打量着这座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的城市,车就开进了校园,在一处绿树成荫的道路边停下,领队的学长说:“同学们,到了,大家拿好东西下车吧。”
新生们互相帮扶着把行李搬下来,放成一堆。校车掉转头又开往火车站,去接下一拨新生。大家按照路边指示牌寻找自己所在系的报名点,刚刚聚到一起的小团体瞬间就已瓦解,友良又一次孤单的站在路边。他觉得太奇妙了!这一程两次相聚、分离,谁也不认识谁就这么各奔东西。看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与自己无关,可又真真切切的存在过。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方向没有心思去关注一个陌生人。
张友良正走着听到有人喊:“同学,等一下。”
他转过身看到刚刚认识的那个甘肃男孩正跑过来,张友良问:“是叫我吗?”
那男孩追上说:“是的,同学,刚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周庆在法学院。”
“我叫张友良,在经济系。”
“我记住了,先报名吧,回头我来找你。”男孩说完急匆匆跑向另一个方向。
新生报名处摆着一排桌子,上面放着一沓表格。大二或是更高一届的学生沿路站着,不断地给到来的新生讲解报名流程和注意事项,每一个程序的窗口都排起了长龙。队伍旁边的草坪围栏和水泥台阶上坐着陪同而来的学生家长。有衣着光鲜,气质优雅的城里人,也有衣着朴素,内敛含蓄的乡下人,像张友良这样远道而来孤身前往的也不少。
每完成一道手续让人长出一口气,转身又去下一处排队。好容易捱到最后一项---学生公寓楼领钥匙,找自己的宿舍。公寓楼离报名点有很长一段距离,张友良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头上没来得及擦掉的汗珠落到了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他拖着大包、小包缓慢行走,体力已经透支,真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休息。忽然从台阶上滚下来一个黑黑的东西砸在了张友良的脚上,他疼地蹲了下去用力按着被砸的脚趾。这时上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妈妈,皮箱轮子掉了。
“在哪?”
“那不是吗?滚下去了。”
张友良这才看到旁边那个砸在脚上的东西是个铁轮子。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飞快地跑了过来捡起轮子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到:“不好意思,刚才砸了你的脚吗?”
张友良站起来勉强跺了跺脚说:“没事的。”
女孩关切地说:“真没事吗?”
张友良说:“真没事,不用管。”
女孩这才回到父母身边,父母走在女儿两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家三口说笑着,非常温馨。那红色的衣服像一团火焰。
学生公寓的队伍从窗口一直排到门外,经过两轮排队等待,学生们疲惫的失去了耐心。踮起脚尖看着发放钥匙的进度,嘴里嘟囔着:“真慢,急死人!”
对那些城里学生来说,排队等候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他们都有父母陪伴,即使排队等待行李也是父母看管。可对远道来的乡下孩子就是苦差事了,大包、小包两只手都占得满满的。每挪至一个窗口就把行李放到脚边腾出手来把表格递进去,等办完一道手续又去另一个窗口。大门里不断有人进来,一拨拨学生迅速加入这个队伍,前面的拿着钥匙迅速离去,对号上楼。
长时间等待后,张友良终于拿到了钥匙,看了号码按照大厅里指示图上标明的位置上了三楼。每一层楼梯和走廊里都是匆忙过往的人,有看着门牌号找房间的,有端着盆进出水房的,“哗哗”的流水声击打盆底一阵接一阵。张友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半开着,里面已有几家先到的在收拾铺位,看到有新人进来,赶紧让出一条路。
张友良在靠窗的第二个铺位放下了行李包,一个正在忙碌的妈妈说:“孩子,先扫扫,我这里有抹布。”
他接过阿姨递来的笤帚收拾起来。那个阿姨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和另外的家长拉话。收拾好卫生,家长们一遍遍叮嘱着自己孩子然后离去,张友良看得心里酸酸的,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妈妈。
紧张而激烈的一天结束了,从早上下火车到整理好宿舍这一天里没有一刻空闲。友良洗了脸,等同宿舍的人都出去吃饭时,他从包里掏出吃剩的两张饼子填充了空空的肚子。夜幕降临,校园里一栋栋宿舍楼都亮着灯,远远望去就像热闹的街市。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大家都很兴奋,同宿舍的人都在自我介绍,相互认识。友良混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勉强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他看到了妈妈,姐姐和张华静都围着他笑。
张友良走了,关于他的话题也渐渐平淡,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妈妈依旧操持着农活和诊所,小凤的产期即将到来,总是需要别人搀扶才能坐下或者起来。她和小木匠一直住在娘家,计算着日子快到了,公公婆婆才急着将她接回。友良妈千叮咛万嘱咐,目送三人护送女儿回到婆家去。
小木匠不再出外揽活,他和妈妈精心守护着娇小的妻子。小凤睡着时,他给盖上毯子轰赶蚊虫,醒来时洗好水果递到嘴边。婆婆变换着花样做饭菜,穷家虽没有什么好东西可做,但他们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小凤,一家人无比珍爱这个瘦弱的女孩。这一家人虽然贫穷却有宽大的胸襟,总是迁就小凤无休止的贴补娘家,这让小凤很是感动。自从弟弟上了大学小凤总是乐呵呵的,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生个大胖儿子,她认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报答一家人的恩德!
清河小学迎来了新学期,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老师和学生们都开始想念这个地方了。九月,天气依然炎热,但乡村的闷热随着田间飘来的阵阵凉风而散去。白杨树粗壮而高大的枝干将树冠一个一个紧密连接,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把校园紧紧包围。这座青砖瓦房组成的院落,远看诗情画意,书香阵阵。近看孩子们嬉笑打闹,追赶奔跑、树叶被风吹动“哗哗”作响,更给这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校园增添了勃勃生机。
刚开学的一个月里张华静都是忙碌的,好在前两天学前班老师已经正式上岗。一切正常运转后她也解脱出来。一个班级带起来就很轻松了,空闲时间也就多了起来。下午放学后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拉着孙艳梅去了趟镇上,买来了毛线学习织毛衣。她没有织过毛衣连毛衣针都拿不了,孙艳梅手把手的教,没几天就熟练了好多,竟织出一大截来。
孙艳梅看她认真的样子,笑着问:“哎,这么急着学,想给谁织呀?是给刘家峪那个还是你们村那个?”
张华静头也没抬,平静地说:“先给我爸织一件,再给友良和浩浩织。”
“又是友良,就值得你这么上心吗!”孙艳梅撇撇嘴。
张华静说:“你呀,就爱歪曲事实!友良现在去大城市了,穿戴总得像个样吧?他家情况你也知道。就没一件能穿到人前的衣服,在咱们这小地方凑合一下还行,去上海,能行吗?”
孙艳梅点点头:“恩,这倒也是,都想象不出来他那个叫花子样咋去的上海?还不叫人笑话死!这话又说回来了,小张,你这么上心他的事,图个啥呀?就算你俩一块长大,也不至于这样对他,再好也不能嫁给他吧?以前你俩不在一条线上,现在更不行,又不在一条线上了,你呀,省省心吧,差不多就行了!”
张华静看了孙艳梅一眼说:“操你的心吧,没那么复杂!”
从此,每天晚上张华静批改完作业就开始织毛衣,这对她来说虽然是个新事物却也不是难事,两个星期后一件男式毛衣就成功完成了。这是张华静第一次送给父亲的礼物,心里不免有些小激动。星期六一放学她就急着往家赶,心里想象着父亲看到毛衣后的表情,自己先乐了。自行车轮子飞快地转动着,张华静哼着歌在绿荫下的马路上前行。
老张坐在堂屋的沙发上“吧吧”地抽着烟,老婆腰里系着围裙,端一个笸箩坐在旁边,手里做着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手工活,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门外张望。厨房的锅上还冒着热气,她在等待孩子们回家好随时起身把饭菜摆上桌。这个农家妇女,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过日子倒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条。每个周末都是他们家最热闹的的时候,她总是预备好内容丰富,花样繁多的饭菜。如炸饼、蒸糕、肉包子,卤面条等。
张华静到了村口抬腿下车,浩浩正跟同学玩耍看到姐姐就跑了过来。张华静把车子交给了弟弟接过书包拿着,看着他把车子歪歪扭扭地骑走,她知道这小子不是稀罕她这个姐姐,而是稀罕这车子。弟弟骑着自行车,她紧跟在后面,姐弟俩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老张看到儿女回来捅捅老婆的胳膊说:“回来了。”
老婆扔下笸箩就去厨房张罗饭菜,弄得锅碗瓢盆“咣当咣当”地响。静往父亲身边一坐拉开包说:“爸,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你和妈看看合适不?”
老张坐直了身子,拿起毛衣看着,高兴地说:“你啥时学会织毛衣的?”
张华静说:“才跟学校老师学的,好看不?你先试试。”
“好看,我女子长大了,会做活了比你妈强!”
老婆端着两碟菜从厨房出来放到桌上,撩起围裙一角擦了擦手说:“叫我看看,是个啥。”
老张把一件深蓝色毛衣递给了妻子,张华静仰起头等着妈妈的评论。“真不错,这个我还真不会做!”
妈妈啧啧地称赞着,张华静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浩浩挤过来摸着毛衣说:“姐,你也给我织一件吗,好不?”
张华静说:行,下回就给你织。“
老张把毛衣放到一边说:“开饭。”
老婆说:“娃织的这么用心,你就试试。”
“我女子织的肯定能穿,热哄哄地试啥呢!”
一家人正说得高兴,友良妈走进了院子大声说到:“老远就听到笑声了,一家子有啥喜事这么高兴!”
老张看到友良妈进来赶紧让座说:“老嫂子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妈妈拿起毛衣往友良妈眼前一晃说:“静给他爸织了件毛衣,你看看。”
友良妈拿起毛衣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静静就是手巧,织得这么好!”
张华静看到二个大人在议论毛衣忍不住问到:“婶,你来有事吧,友良有消息吗?”
友良妈放下毛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是的,友良来信了。一个信封装了两份,一份是给我和凤儿的,这个是给你的。我知道你今儿回来就赶紧送过来。”张华静接过已经拆开的信封抽出一页对折的纸展开念起来。
静静你好:
开学半个月了,一切都好了这才给你们写信报平安。
你知道吗?以前我是多么渴望离开家乡,离开那个充满亲情的土壤,迫切地想要摆脱贫穷的记忆。
可当随着滚滚的车轮南下,我靠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刻没有喜悦只有思念。强烈地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和咱们这群伙伴。
我才知道,清河,有我的亲情血缘,是我永远走不出去的原乡!
大学校园绿树成荫,如诗如画。有图书馆、体育场,风景像梦中的天堂。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美!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
努力不让你们失望。这里也是你的理想,只可惜你没有和我一起来到这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你来我们的校园看看,
等将来我有这个能力了就带你来看看这座城市,这座校园,再去听听黄浦江上渡轮的汽笛声……
友良
一九九四年,九月二十八日
张华静读完了信满脸喜悦,她仿佛看到了那座美丽的校园。几个大人把友良又是一番夸赞,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友良妈起身说:“我回了,你们一家快吃饭吧。"
友良妈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出院子,一家人重新围到桌前。老张非常认真地对女儿说:“静静,友良上了大学这是好事,也是娃唯一的出路咱们都高兴。你俩从小耍大的,爸也知道,但还是要提醒你:大学不是谁都能上的,他上他的大学,你教你的书千万不敢胡思乱想。教书才是你的根本,切不可这山望着那山高!那个大学跟咱不沾边!”
“爸,我知道。”
张华静小声应着,她知道爸爸是怕自己的心被友良描绘的大学搅乱了,会因此而忘了根本。她不会的!真的不会!大学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梦,太遥远了!
第一件毛衣织成功后张华静的手法更娴熟了,她又去了趟商店买回了浅咖色的毛线开始了第二件毛衣的编织。这一件自然是给张友良的,他在心里计算着友良的个头一遍遍对比。虽然孙艳梅说了准确尺寸计算出了要起的针数,她仍不放心,怕拿捏不准。这个下午校园里很安静,近处的老师都回家了住校的也就五个人。这么大的院落很难看到一个人影儿,没有了孩子们的喧闹校园仿佛成了寺庙,后厨老师傅烧开了一锅开水“咣咣”地敲着大院儿中间,那颗歪脖树上挂着的铃铛,提示灌开水的时间到了。听到铃声大家都提着水壶向水房而来,水房瞬间热闹又瞬间沉寂。
灌完开水就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一天里都在喧闹中度过,每到这个时候住校的老师就呆在自己的房间内读书、看报,也不出来走动。张华静很庆幸自己有孙艳梅这个年龄相仿的人做伴儿。这一段时间里,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俩人都是形影不离,只是脾气性格截然相反。一个静一个闹,一个泼辣外向一个沉默内敛。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俩人又聚在一块织毛衣,手在忙活嘴也没停。孙艳梅眉飞色舞地说着一天里的新鲜事,说到高兴处俩人都“咯咯”地笑出了声。
俩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张华静过去拉开门,却看到爸爸站在门外。她惊讶地问:“爸,你咋来了?快进来。”
老张跟着女儿进了房门,刚要张嘴看到一边的孙艳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华静拉过椅子给父亲,然后问到:“爸,你是路过还是有事?”
老张说:“有点事。”
孙艳梅急忙拿起自己的毛线说:“叔,那你坐我去打水哦。”
老张点点头,看到孙艳梅出去他这才说:“静静,我刚听说你刘伯家欣平让木头把腿砸伤了住在县医院里。不管咋说咱们都要去看一趟。你先去请个假这就跟爸回去,明儿一早咱就去医院看看。”
张华静听爸爸这样说竟然担心起来,难怪他这么久没来了原来是受伤了!张华静急忙去主任那里请了假,又和孙艳梅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推着自行车跟着爸爸出了校门。推起自行车她就想起了欣平,也想起了上次分别的情景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这个冒失的家伙既热情又让人感到害怕,到底怕什么张华静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