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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踏上大学路

作品名称:山河月      作者:潇秋      发布时间:2020-12-21 13:35:11      字数:7125

  几天来,不管是家人、亲友,还是街坊邻居都处于极度兴奋中,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张庄出了个大学生。张友良躲过闹哄哄的人群,躺在自己那间小屋里想心事。想这一路走来的艰难与辛苦,想过去和未来。他想到了父亲,那枯瘦的面容反复在他脑海里闪过。前一天下午妈妈带着他和姐姐、姐夫一起到父亲的坟头烧了纸钱,告诉天堂里的父亲,儿子考上大学,就要离开张庄到外面大城市里去了。
  张友良曾经是多么渴望离开这个贫穷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就要离开了,他却又感到迷茫和担忧更有深深的眷恋。他不知道,外面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而这里又有太多的不舍!妈妈瘦小的身体被生活压得开始弯曲,那鬓角闪过的缕缕白发像一根刺在他的心里隐隐作痛;姐姐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却把家里的积蓄都交给了妈妈作为弟弟的学费。她难道不需要营养、不需要补品吗?憨厚的姐夫总是站在姐姐身边随时听侯召唤。想到这些张友良忍不住鼻子发酸,眼含热泪。是骨肉亲情托起了这一纸梦想,太沉重了!
  走过人生十九年了,黄土地上摸爬滚打的张友良从没感到家乡如此难以割舍,村里的伙伴们都外出打工好几年了,只有过年时才能聚聚疯玩几天,回味一下儿时的快乐。同龄人里只剩下他和静静,去年他总担心静静辍学后也会外出打工留下自己一个人,可现在他要走了,只留下静静一人,那么以后,那她该有多孤单啊!十九年的岁月,每次在自己遇到困难或者痛苦无助时都有静静的温暖和关怀,才使自己支撑到了现在。而现在自己却要离开亲人离开她,去远行。
  张友良在小屋里就这样,思索着,痛苦着,被亲情和友情一阵阵地撕扯着。
  妈妈忽然在前院大声喊着:“友良,快出来,你看看谁来了。”
  张友良不想动,也懒得去猜,肯定是前来道贺的姑表亲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招呼,门却被一下子撞开了,涌进来一群人,抬眼一看竟然是村里的伙伴们。他吃惊地从床上弹起来兴奋地叫了出来:“呀,是你们,咋都回来了?”
  涛擂了他一拳说:“听说你考了状元了,这不一招呼,大家就都坐不住了。”
  小丽和娟也抢着发言,张华静只是看着大家笑并没有说话。
  张友良忙着拉椅子,端凳子,妈妈从前屋拿来瓜子,糖果,让大家吃:“你们能聚到一块不容易,好好聊聊吧。”
  小屋顿时被欢声笑语填得满满的,友良妈看着这些年轻人激动的样子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笑着退了出去。大家七嘴八舌把友良夸赞了一番,最后小丽拉着张华静说:“你俩都挺好的,一个当老师,一个上大学都是文化人,和我们不一样。”
  张华静说:“不要这么说,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咱们几个都是在张庄一块长大的,就是亲人呢。”
  这句话说的大家心里暖暖的,五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涛说:“大家想想,咱咋庆祝呀?”
  “还咋庆祝,明儿,上南山,野炊。”一致通过后又闹腾了一阵,大家才散去。
  南山,在秦岭中部,这座绵延百里,起伏蜿蜒的山脉养育了一代代大山的子孙。张庄在山的对面,看似在眼前真要到达还需要2个小时的路程。每到春秋两季,乡村的孩子们就会进山,拔韭菜采野果;看满山野花争艳,赏红叶层林尽染!
  当五个人从友良家集合出发时,友良妈妈一遍遍嘱咐:“走山路,要小心,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早去早回,赶在太阳下山前出山。”
  他们一遍遍答应着,快乐地出发了。一路上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孩子们你捣我一下,我擂你一拳,追追打打就到了山里。这样快乐的时刻已经好久没有了,初中,高中,大学这三个转折点使他们这些人里每一次都有人离开,这个队伍的人数也在一次次减少。
  湛蓝的天空下是绿色的屏障,他们铺上一块彩色的油皮布,摆上各种食品。又在溪水边支上一口锅。女孩子们满山坡拣柴,男孩子生火,一缕缕淡蓝色烟雾飘向天边,他们对着大山呼喊:“奥吼吼,大山,我们回来了!”
  回音就一阵阵在山涧回荡,飘向远方。
  
  大刘的木材站建在镇上临街的大路旁,占地有七八亩地。看大门的是一个远方亲戚。他觉得用自己人知根知底啥事都放心。大儿子刘金平负责买卖帐目,蹲点看场子,他和小儿子欣平负责进货跑销路。刘金平踏实本分,却有个精明的媳妇,虽然大刘明确规定不准金平媳妇赵小菊进木材站,更不许插手木材站的帐目和任何事情,但每天晚上刘金平都抵不住赵小菊的再三盘问就会和盘托出。
  赵小菊总会找出各种理由把金平挑唆起来跟父母争执。她自己却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动静。如果自己男人笨嘴笨舌说不圆满她就往前一站,伶牙俐齿地和公婆撕破脸理论,达到目的就马上和颜悦色地赔不是:“爸,妈,我这人有口无心,你们别计较哦。”
  然后就拉起呆立一旁的刘金平一阵风似地回村东头自己的那座小二层的楼房里去,留下气得长吁短叹地大刘两口子。王桂芬常说:“赵小菊是墙肚里的柱子,不使好。”生气归生气老两口只怪自己生了个窝囊儿子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刘欣平不理会嫂子的无理,也曾私下里劝哥哥:“哥,咱爸办下这个木材站要靠咱三个人齐心协力才能干好,才能盈利,不能光想着算计拿钱,那样迟早要垮的。以前咱俩小全靠爸一个人,现在咱俩长大了,就得多干点让爸少操心,挣下钱是咱俩的不会亏了你。”
  弟弟的开导让刘金平内疚,他慎重地拿这话劝媳妇时,赵小菊杏目圆睁地骂道:“你个窝囊废,你弟多会说!不亏你,不亏你他咋骑摩托车你骑自行车?他穿啥你穿啥?”
  赵小菊这些话又戳中了刘金平的要害,噎得他无言以对。每次都这样,他既觉得父母那一头是对的,回来劝媳妇时又被媳妇说服,老实的刘金平说不过媳妇气呼呼地倒头睡去。赵小菊仍靠在铺盖卷上数落着:“你爸,你妈就是偏心,看你憨厚老实就护着老二,我要不争,将来就把咱们撇干净了。你看他们那房子收拾得多美的,你看咱这房子越来越旧,他们也不管。你看着,将来老二娶媳妇肯定排场,到时候可别怪我赵小菊多事,谁也别当谁是傻子!”
  尽管大刘一再努力一碗水端平,可媳妇总是觉得他们偏心,总害怕公婆厚待小儿子薄待大儿子。实际上大刘当然知道大儿子老实,没花花肠子场面上的事情应付不了,所以就把守场子管账的事情交给他,如果没有媳妇生事刘金平会干好的。赵小菊虽然精明可是她只管把算盘珠子往自己的小窝里扒拉,她也有自己心里一本帐。赵小菊骂骂咧咧地睡去,刘金平耳根子才算清净,他看着窗外的星星,听着村头大槐树上几声猫头鹰“咕咕”的叫声睡着了。
  刘欣平是个急性子,跑进跑出的忙一阵子,等到囤货量充足他就跑的不见人影,等货卖到一半他就做好登记出外采买。他坐不住但做起事来非常认真,这一点大刘非常满意也放心。自从刘欣平接手干他就轻松了许多,偶尔还端起小茶壶,抱着收音机蜷缩在藤椅里咪起眼睛听秦腔。
  八月的天气非常炎热,刘金平和看门的老孙头吹着风扇聊着天,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这是刘欣平进货回来了。老孙头赶紧去把另一扇固定的大门打开让车队进来,刘金平也提着茶壶倒了水,招呼司机和工人。5个司机从驾驶台上下来走进办公室,一边撩起衣襟擦汗,一边端起茶水喝着。其中一个说:“刘哥这日子过得滋润,俩儿子一个管外一个管内,搭配得真好,他退居二线了!”
  老孙头也乐呵呵地笑着说:“谁说不是呢,这叫虎父无犬子,有福呗!”
  十几个人工人一阵忙碌不一会儿就卸完了货,一辆辆卡车又“滴滴”地开了出去,老孙头再次关上另一扇大门。刚刚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刘欣平给哥哥报完了货物品类和帐目,就拉着哥哥走到大院西边,朝墙角一指说:“哥,我这次回来在县城买了两辆自行车,这一辆紫色的是给我嫂子的,你一会推回去。”
  刘金平这才看到,靠墙停放着两辆崭新的自行车他有些纳闷地问:“你这是?"
  刘欣平说:“我买的,不要你掏钱,我送给我嫂子的。”
  刘金平笑了问:“这车轱辘咋这粗的?”
  刘欣平说:“这是最新款的,叫山地车上坡下坡都可以变换速度。”
  说着就给哥哥演示着如何变速,刘金平呵呵笑着也没有一句推托的话。
  王桂芬掐算着小儿子外出的时间,早早守候。她做了一桌子菜,炉膛里火烧的正旺,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水已经沸腾“咕嘟咕嘟”地响了。等刘欣平洗漱完毕,大刘打开一瓶酒和儿子边喝边聊。王桂芬盛好了饺子端过来,看到父子二人她停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刘欣平看到母亲这个表情忽然明白赶紧说:“我去叫我哥,过来一块吃。”
  不等老婆搭话大刘摆摆手说:“坐下,坐下,快别生事了,你哥不回去吃饭,你嫂子就撵过来了,那这饭能吃安宁不?”
  一提到赵小菊三个人同时坐了下来,谁也不再提叫刘金平过来的话。饭吃到一半刘欣平说:“我嫂子是很烦,但她无非就是怕他们吃亏,啥事都照顾点就行了。我这次回来买了两辆自行车,给她一辆。”
  “那另一辆呢?”老两口同时问道。
  刘欣平往碗里夹了一些菜说:“这你们就别管了!”
  大刘笑了摇了摇头,王桂芬拍了儿子一下说:“你小子,看上人家女子了!”
  刘欣平说:“这可不怪我哦,还不是你二老设的局吗?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静静能做咱家媳妇我和你爸都高兴!”王桂芬高兴的直叫好。
  大刘却严肃地说:“这事先缓缓,静静才到学校没一年咱就提亲,让人家咋想?明年再说。”
  刘欣平说:“知道,我还没说呢。”这个话题就这样点破了,一家三口都沉浸在快乐中。
  吃过饭,刘欣平骑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向张庄而去。
  
  刘金平把弟弟送的那辆自行车推回家,正思量着咋给媳妇说,刚好和要出门的赵小菊撞了个正面。赵小菊埋怨着说:“死人,不会吭声啊?”忽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丈夫手里推着的自行车,兴奋地说:“呀,榆木疙瘩开窍了?这,这还知道给我买辆自行车啊!"
  刘金平说:“这是老二送给你的,不是我买的。”
  听到这句赵小菊眉毛马上拧成了一个疙瘩问道:“老二给我买的?不可能吧?这里面肯定有事!他是不是从账上拿了钱想堵你的嘴?”
  刘金平一跺脚生气地说:“为啥老把人往坏处想吗?人家自己掏钱买的,多买一辆说给你,那是我兄弟仗义,大气。”
  这一句解释并没有让赵小菊满意,反而更警觉地问:“等等,等等。多买一辆,那另一辆给谁的?”
  刘金平一下被问住了,结巴着说:“对呀,另一辆,另一辆给谁,这我也没问呀。”
  赵小菊手叉腰看着丈夫,刘金平一摆手说:“你管人家给谁买的,这与咱有啥关系。”
  赵小菊不依了说:“有啥关系,你真笨,肯定是送给对象的,老二的对象就是我的对手!能不管吗?你爸你妈肯定知道,就瞒着咱们。”
  刘金平生气地说:“这是你管的事吗?你能让老二别娶媳妇,那能由得了你!这车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推回去退了!”
  “要,当然要。”赵小菊急着从丈夫手里接过自行车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刘金平叹了一口气蹲到了屋檐下的台阶上。
  
  老张家院子里,一颗巨大的核桃树笼罩了整个院子,一些枝桠伸出墙外。树下放着一排鸡笼,张华静端了一盆清水倒在水槽里,鸡就挤过来,拍打着翅膀争抢着。妈妈在井台上埋头洗衣服。正在玩弹子儿的浩浩突然跑向院门口喊着:“欣平哥……”
  母女二人同时看过去。刘欣平一手推着车子,一手拦腰抱起浩浩往后座上一放在院里骑了两圈,下来后对浩浩说:“过前面来,你自己骑。”
  浩浩仰头问:“这车咋没有梁呢?还是红颜色,像女娃骑的。”
  刘欣平只是笑并不回答,妈妈一阵问长问短,刘欣平耐心回答。浩浩骑了几圈就不让人扶了,一使劲就出了院门。妈妈刚要上前阻拦被刘欣平挡住说:“没事的,这车没有大梁好骑,让他玩去吧。”
  张华静说:“怕给你摔坏了。”
  刘欣平说:“没事,摔不了,这车子也不是我的。”
  张华静问:“那谁的?”
  刘欣平避开这个话题问到:“放假在家,很轻松吧?”
  张华静立刻高兴地说:“我给你说个好消息哦,友良考上大学了。”
  刘欣平说:“真不简单!不过不用想肯定是这个结果。”
  张华静问:“是吗?你也这样想?”刘欣平点点头。
  张华静又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刘欣平问:“说吧,什么忙?”
  张华静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妈妈神秘地拉着刘欣平进了屋,小声的说:“友良就要走了,我们村的伙伴都在商量送他什么礼物呢。我想送他一身衣服可是不知道大小,你能和我去趟县城吗?”
  “帮你试衣服吗?”刘欣平问到。
  张华静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刘欣平心里一阵难受,酸酸的,自己为了给她买自行车跑了几条街道,可是她为了给张友良买衣服竟让自己试穿。他想扭头走掉可怎么也挪不开步子,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看到张华静那正在等待他回答的眼神他还是很平静地说:“可以,哪天去?张友良也去吗?”
  张华静说:“明天吧,就咱俩,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肯定不会要的还会伤了他的自尊。你不知道,他家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去大城市会让人笑话的。”
  刘欣平虽然有小小的情绪,但很快被这个女孩子的善良所感动,想了想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一个下午张华静都在谈论和友良有关的事情,从学习到家庭环境,从儿时到现在,她讲得生动,真切,刘欣平静静地倾听。浩浩疯玩了一个下午,炫耀够了才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骑着自行车回了院子。走进家门他抱起桌上放着的一杯水就灌了下去,妈妈急忙过来说:“这是凉水,看把你疯的!”
  张华静和刘欣平都被逗笑了。浩浩走过去往刘欣平身上一靠说:“欣平哥,这车子好骑很。”
  刘欣平摸了摸浩浩脸颊上一道道汗水流过的痕迹说:“快去洗洗你的脏脸吧。”
  浩浩喋喋不休地问了好多问题,他似乎比家里任何人都盼望刘欣平这个客人的到来。
  快到黄昏,刘欣平起身告辞,母子三人将他送至门外,张华静说:“浩浩,快去把车子推过来。”
  浩浩就要过去,刘欣平一把拉住浩浩对张华静说:“这辆车子是给你买的,你在学校来回跑太远了。”
  张华静惊呆了。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更想不到刘欣平会送来一辆自行车。妈妈急得直摆手说:“欣平啊,这个你推回去自己骑,你叔会给静静买的。”
  刘欣平说:“婶,这是女式车,都买来了推回去我咋骑呀?”
  浩浩一拍脑门说:“就说么还是红色的,人家都说是女娃骑的我还不信。”
  刘欣平不等张华静开口就急匆匆地走了,他害怕这一家人再推托、拉扯。看着刘欣平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巷口妈妈推了张华静一把说:“还不送送去,发傻愣?”
  张华静急忙追出巷子刘欣平已经上了大路,她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口。任凭欣平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第二天,刘欣平和张华静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车。两个人并排而坐,一路上很少说话,刘欣平感受着这温暖的时刻,张华静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张友良买一身合体的衣服好让他穿到上海去。她带了两个月的工资,心想:应该够了吧。她给自己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东西,可是一想到张友良那寒酸的破烂衣服她就觉得必须买,而且买好的。
  再次来到县城已是盛夏,商场或时装店里都是夏装,张华静在刘欣平的建议下买了一套夏装,似乎还不满意又问店家有没有外套。店主人找出春季的余货,刘欣平很仔细地挑了一款并试穿,张华静看后很满意。店主拿出包装袋,张华静很仔细地包好,拿出钱包付钱。店主人说:“付过了。”
  张华静说:“没有啊,我刚在包衣服呢。”她觉得好笑。
  店主人说:“你包衣服时,人家小伙子都已经付过了。”
  张华静追过去把钱塞给刘欣平,刘欣平不要。她急了说:“这钱你不要,衣服我也不要了,我重买!”
  二人僵持着,店主人说:“谁付都一样么。”
  刘欣平看到张华静这样子接过钱说:“好吧,那我收了。”
  走出商场,俩人又走了一条街,张华静已无心再转,她催促着:“咱回吧。”
  刘欣平说:“行,吃了饭就回。”
  二人来到一家饭馆前面,刘欣平拉着张华静走了进去。在一个靠窗的桌子旁坐下,他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又问到:“你吃辣子吗?”张华静说:“能吃一点。”
  刘欣平要了四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等菜上齐了,刘欣平把碗推到张华静面前说:“快吃吧。”
  张华静呆呆地看着刘欣平不由想起上次和张友良吃馄饨的情景来。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却是两种感觉,一个很亲切,很随意。一个很陌生,总是很尴尬。
  吃过饭看看时间不早了,俩人就坐上回去的车。车呼呼地开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沉默很久后,张华静说道:“谢谢你哦。今天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
  刘欣平说:“你对友良真好!我很羡慕!”
  张华静说:“他家穷,学费都是姐姐、姐夫,和亲戚帮着凑的,这一走家底都掏空了。他妈妈肯定没钱给他买衣服,你不知道他平时穿的都是他爸留下来的,你也见过的没一件像样的,所以我才想着买衣服送给他。”
  刘欣平很认真地问:“如果我出远门你也会这样给我买东西吗?”
  张华静扑哧一下笑了,说道:“你穿的衣服都那么好,我都没见过也不会买,再说你什么都不缺,也不用我买。”
  刘欣平说:“我缺,缺你给我买的。你给友良买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一样东西。”
  张华静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刘欣平说:“你的心!”
  张华静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把头转向车外,抠着指头不再说话。她被眼前这个冒失的小伙子吓住了。
  
  到了村口,刘欣平说自己要回家就不下车了,帮着把东西递下车又挥了挥手。张华静提着一大包东西,胡乱挥了挥手她不敢看刘欣平的脸,等车开走后她长出了一口气朝家里走去。
  一个暑假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转眼到了8月底。伙伴们盘算着日子又都回到村里,因为友良要启程了。每个人除了带回满满的心意还有各种礼物。多是学习用品和食物。火车票是涛和峰给买好的,他俩负责把张友良送到火车站坐上去上海的列车。
  在家人和亲友的簇拥中,张友良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他面带笑容又充满羞涩,而此刻除了兴奋他的心里还有苦涩。身上崭新的衣服和鞋袜都是静静买给他的。这个相伴了十八年的伙伴,甚至想到了秋季自己的处境,包里还装着一套秋天的衣服。这一路走来,她总是用温暖包裹着他那颗受伤的心灵。
  张友良看着送行的亲人和伙伴们,热泪一阵阵往外涌。车过来了,涛和峰把行李搬上了车,将要离开的一瞬,友良冲着送行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被推拉着上了车。
  西去的客车载着友良越走越远,只剩一个小黑点时送行的人们才把目光收回。小凤揽住张华静的胳膊说:“走,静静咱回吧。”
  友良妈拉着张华静和小凤往回走,后面跟着小木匠,此时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除了喜悦还有淡淡的失落。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八日随着一道远去的车辙,张友良离开了他的村庄,他的伙伴,他的亲人。那一列南去的列车将载着他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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