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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天灾人祸 发小伤心述由原

作品名称:亮剑苍穹      作者:王志江      发布时间:2020-12-29 11:03:26      字数:4655

  送走妻子,王松山就伺候继父和母亲吃饭。
  刚吃完饭,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哭声,他走出家门,寻着哭声望去,原来是邻居王奶奶去世了,听说王大爷在半个月前就去世了。进到院子里,见少年时的伙伴张四娃正在张罗着王奶奶的丧事,他现在是张家铺的生产大队长。张四娃见王松山来了,忙问:“啥时候回来的?”“前天。”大家帮忙把王奶奶的丧事处理完后,四娃拉着王松山,一起来到大队部。
  张家铺大队队部设在地主张阎王家三间北屋里。土改时,不仅分了张阎王家的土地,还把他家的宅院收归农会所有。来到大队部,六柱递给四娃一支烟,他自己也点上一支,一边抽着烟一边四面观望,只见墙壁上挂满了锦旗:“千斤粮大队”、“万斤薯先锋”、“农田建设标兵”、“民兵比武第一名”、“治安模范村”。
  王松山环视一周后,站在“千斤粮大队”“万斤薯先锋”这两面锦旗前久久不动。他突然转过身来,瞪着一双疑惑的眼问:“四娃,咱村不是亩产千斤粮万斤薯吗,为啥社员还挨饿?啊!”面对少年最要好的伙伴,四娃低下了头。
  待了好长时间四娃才抬起头来,眼里噙着泪,愧疚地说:“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从去年入冬以来,半年多的时间,咱张家铺因饥饿而死的已有38个人了!到夏粮下来还有两个多月,说不定还要饿死多少人!从去年到现在全村没有一个媳妇怀孕的,青年妇女都没了月经,我有罪啊!”
  说着,他突然站起来指着墙上挂的“千斤粮大队”、“万斤薯先锋”两面已挂满尘土的锦旗,大声地喊叫:“都是因为它!”喊叫完,又趴在桌子上,两手用力拍打着头,似有天大的委屈,呜呜地抽泣起来。
  王松山看着面前又黑又瘦,伤心哭泣的四娃,不由想起十一年前他第一次回来探家时的四娃,今非昔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时四娃已是张家铺的民兵队长,膀大腰圆,英俊威武,走路一阵风,说话如宏钟,屁股后面经常有一群孩子跟着,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学他抬头挺胸走路的样子。如今的张家铺街上看不到欢蹦乱跳的孩子,听不见鸡鸣狗叫,一片冷清凄凉。
  王松山困惑了。那时张家铺已经土改,人均二亩半地,不少人家买了耕牛,添置了大件农具,玉米亩产三百多斤,小麦二百多斤,家家有余粮。虽然说不上是丰衣足食,起码不再像解放前糠菜半年粮了。如今农业走上合作化道路,产量提高了,怎么农民现在的生活不仅没有提高,反而不如解放初呢?难道是四娃的领导出了问题?四娃从小就机灵,心眼多,当年,玩背老爷游戏时,就是他出的鬼点子整治了张宝富。当民兵队长时,他在全县最拔尖,当村长时,村里的样样工作都走在前头……
  王松山深深吸了几口烟,倒背着手,低着头,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见童年的伙伴停止了抽泣,便朝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伙计,哭顶啥用?有什么委屈,跟哥哥说说,不要憋闷在肚子里。”说着,又递给四娃一支烟。
  四娃点着烟,看了一眼亲如兄弟的王松山,大声说:“说有啥用?说了你我都解决不了。这不是俺张家铺一个大队的问题,你打听打听周围几个大队,以至咱们全县,都差不多,有的地方灾情更重,饿死的人更多。”说完四娃又大口大口的抽烟,闷不作声。
  王松山轻声地说:“虽然我在部队工作多年,但是农村的情况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连里每年老兵探家回来,都主动向我汇报家里的情况,最近探家的老兵回来都说他们家如何如何苦,我总是将信将疑,还批评人家几句。看了咱们张家铺的情况,我才相信那些老兵说的都是实情。可是我弄不明白,前年不是大丰收吗?怎么现在到处闹饥荒饿死人?现在我们连队战士也吃不饱,虽然粮食定量不少,可是油水跟不上,训练量又大,体力透支太多,很多战士得了浮肿和夜盲症。当前千方百计的让战士吃饱肚子成了我指导员的中心工作了。”
  停了会儿,王松山指着墙上挂的“千斤粮大队”、“万斤薯先锋”两面锦旗说:“四娃,你刚才说‘都是因为它’是怎么回事?”四娃抬起头瞥了一眼那两面锦旗,后悔地说:“都怪自己年轻争强好胜。前年春天,合作社里开生产会议,除了让各队报各种作物的亩数外,特别强调让各队自报产量。根据去年的产量,开始我报小麦每亩450斤,玉米每亩550斤,红薯每亩2000斤。
  “我报完后,胡家庄的大队长胡善和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大队今年小麦每亩至少600斤,玉米每亩800斤,红薯每亩5000斤。’他报完产量还瞅我一眼,意思是说:怎么样,比你强吧!这时台上的几位领导带头鼓掌,夏书记立即表态说:这才符合总路线‘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精神嘛!夏书记话音一落,崔主任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嘛!’我们就是要敢想敢干,敢于放卫星!就这样,你报的高,我比你报的还高。到后来,我开始报的产量成了全合作社最低的了。
  “那时兴插红旗、白旗,谁报的产量最高,就给谁插一面红旗,谁的产量最低,就给你插一面白旗。我不服气,自土改后我当民兵队长和治保主任以来,民兵工作和安全保卫工作,在咱县年年都是名列前茅。当村长时,村里的各项工作也样样排在前头。既然你能报那么高,我也敢报得比你还高,我脑子一热,就报了亩产千斤粮、万斤薯,管它能不能达到,先把红旗拿到手再说。”四娃越说越激动,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嗓门也越来越高,手中的烟蒂快烧到手了,他也没察觉。
  王松山又急忙递给他一支烟,趁着四娃点烟的空,王松山插话说:“报这么高的产量能达到吗?”“当时大家的脑子都热昏了,不管能不能达到,先放了‘卫星’,夺到红旗再说。”稍微停了一会儿,四娃接着说:“六柱哥,咱们张家铺的耕地状况你是了解的,村南大水湾周围的好地不到500亩,这是咱村的大粮仓,但只占全村耕地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村北的山坡地,有1000多亩。年景好时,村南的好地,使把劲,夏秋两季达到亩产千斤还是有可能的,一季亩产千斤根本达不到。但是村北的山坡地,你再使劲,两季亩产五六百斤,我就烧高香了。
  “回来后我多次召开干部会、社员大会,多方发动群众,采取多种措施,深翻地,广积肥,搞密植,过去每亩红薯1600多棵,那年我每亩种了2700多棵。我分解指标,把责任落实到小队,把重点放在村南的500亩好地上。村北的山坡地能种红薯的都种了红薯,剩下的地种了耐旱的谷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年又赶上风调雨顺,村南的小麦竟然达到亩产460多斤,比我开始报的产量还多了10多斤。麦收后种上玉米,长势也不错,秋后有望达到600多斤,实现亩产1000斤还是有把握的。山坡地的红薯也长势不错,亩产10000斤那是吹牛,4000多斤还是有把握的。”
  四娃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问题出在后来。”“后来又怎么了?”“你在报纸上都看到了,广播里也听到了,高级农业社没成立几天,基础还没有打牢,就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一轰而上办起了人民公社,几个村庄合并在一起,实行公社所有制,刮起一平二调三共产的风,严重地挫伤了社员的积极性,组织上是军事化,行动要战斗化,生活强调纪律化。说是公社最大的优越性是‘一大二公’,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号召全民大炼钢铁,大修水利,大办公路交通。
  “男劳力都抽去‘大办’去了,在地里干活的就剩下妇女和老弱病残。那年确实是个大丰产,可惜啊,丰产没有丰收,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粮食、红薯都烂在地里了,看着真心疼啊。有的社员就写打油诗:谷撒地薯败腐,青壮年上高炉,收禾只有童与姑。
  “上面的头头们虽然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他把‘卫星’放出了,牛皮已经吹了,硬是打肿脸充胖子,仍按照春天报的高产量征收公粮,他不管社员群众有没有留足口粮,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就行。春天报的高产量,只不过是画上的大饼,只能看不能吃。屋漏偏逢连阴雨。去年春天咱这里先闹旱灾,后来又大涝,收成不及往年的一半,真是雪上加霜啊!”
  四娃说完后,满脸痛苦的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猛抽着烟。
  王松山听后,也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不是一个大队,一个公社,一个县的问题,而是带有全局性的问题。既有天灾又有人祸。他一时也没了主意,便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圈,忽然他想起了开小片荒,种些菜蔬和早熟作物还会顶用。于是,他对四娃说:“伙计,听说过毛主席在延安时,给南泥湾搞生产部队官兵的题词吧?”
  “听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要允许社员在房前屋后,村边路旁开荒,种些蔬菜和早熟作物。”
  “这可不行,这是资本主义尾巴,让上面发现了可不得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管他什么尾巴不尾巴,保命救人要紧。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上不瞒下。不然乡亲们一个个倒下去,你这当队长的于心何忍!”四娃扔掉烟蒂,在屋里转来转去,右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头。
  “你还犹豫个啥!”
  四娃愣了愣神,才大声说:“豁出去了,只要少死几个乡亲们,撤了我这个队长我也认了!”
  
  王松山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心里想,父母光靠这三十多斤粮食也顶不到夏粮下来。想到这里,他就找来镢头,在院子里开起了荒,一上午开了一分多地,下午找来种籽,种上了几畦小白菜和小油菜。
  李淑贤每天下班后依然骑车回张家铺,每逢星期日还把继军、继红也带回来,三辈家才有了生机和活力。
  三辈吃了半个多月的饱饭,再加上心情愉快,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已经能下地活动了。王松山见继父的身体已经好转,假期还剩下十多天,为了不能再让妻子天天来回跑,便告别了继父和母亲回到城里。
  王松山回到县城,还没和淑贤及孩子们亲热上三天,就接到了部队让他提前归队的电报。王松山心里有些纳闷:部队刚从作战地区撤回来休整,想必是又有了新的紧急任务?淑贤见丈夫有些心神不宁,便两手按在王松山的肩上说:“让你提前归队总有提前的道理,别瞎猜了,明天就赶紧回吧。”王松山回过身来,两手搂住妻子,凝重地望着淑贤,他想安慰妻子几句,没等他开口,淑贤就说:“甭说了,提前归队也不是第一次,俺已经习惯了。”王松山把妻子搂的更紧:多么善解人意的妻子啊!
  夜里,王松山和妻子李淑贤面对面地躺在床上,两双眼深情的对视着,久久不能入睡。
  “虽然你嘴上说已经习惯了,其实你从内心也不想让我提前归队。我又何尝不想在家休完假期,在家里多陪陪你,陪陪孩子。你看咱们继军、继红聪明又懂事,多可爱呀,老少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呀!”
  “松山,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心里真舍不得你走,也想让你在家多住几天。”
  “我常年不在家,真的苦了你一个人了。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看小的,还要上班,家务事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我心里有愧啊!”
  “苦点累点倒不怕,就是有时真的很想你。你还记得前年你给我抄录的毛主席写的那首词吧:‘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无奈披衣数寒星。晓来百念皆灰烬,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首词其实也是对我们俩心境的写照,我在连队夜里睡不着时也常常默念这首词。我也想在家多住几天陪陪你和孩子,可是作为军人使命在肩,实在身不由己。”
  “你不用解释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
  “其实我心里也很内疚,自结婚以后,我们夫妻就没有过上几天团圆的日子。新婚不到一个礼拜我就去了朝鲜战场,一去就是三年,你在家受苦受累不说,还天天为我的安危担心害怕。停战回国后,盼着能过上团圆日子,可是回国没多久,就去东南沿海打国民党骚扰的飞机,后来又拉到西北大漠掩护原子能基地,现在是打P-2V,以后还打什么,也难预料。多么想过上真正和平的日子,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松山还要继续说下去,李淑贤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不用说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早点睡吧。能嫁给一个军人我感到光荣,又有一双聪明可爱的儿女,我很知足,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王松山到学校看望了岳父和儿子女儿,没来得及回张家铺向继父和母亲告别,就急匆匆地踏上了回队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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