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体恤战友 执手相扶同甘苦

　　王松山回到连队的当天，就知道让他提前归队的原因了。根据上级的命令，高炮三团马上要将现装备的37高炮更换为100高炮，部队急需进行换装后的适应性训练。
　　为确保换装后战斗力的迅速提升，团里决定让王松山带领全团部分连排干部和两名指挥仪、两名炮瞄雷达排长，到友邻部队进行换装前培训。为了加强高炮一师的中高空火力，三团要换装100毫米高炮的消息已经传很长时间了，没有想到很快就要成为现实。王松山接受任务后，心里非常兴奋。其实一年前，团首长得知部队将要更换新装备的意图后，就已经有计划地选拔了部分骨干到有关军事学校和军工厂去培训了。
　　二连第一批探家的5名老战士，已经陆续回到连队。往年老战士探家回来后都会带上些家乡的土特产，与战友们一边品尝着美食的风味，一边津津乐道地谈起家乡的趣闻乐事。而今年探家的战士们回来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做为连队的主心骨，王松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5名探家的老兵都是连里各项工作的骨干，除了炊事班长外还有指挥班长和两名炮班长。眼看连队要进行更换新装备的训练，如果骨干们的思想情绪不稳定，还怎么能带领全连战士们圆满完成即将到来的换装训练任务？
　　想到这，他便逐个找老兵谈心，了解他们家中的生活状况和遭灾的情况。两个安徽藉的老兵家中就有3位亲人因病饿而死。其中，二班长李继友的母亲在他探家前就去世了，当时部队还没有从作战地区撤回来，收到电报后没有告诉领导，而是自己悄悄压了下来。就在这次探家期间父亲又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尚未成年的弟弟和妹妹，孤苦伶仃，临归队前，只好把他们送到舅父家寄养。另外3个老兵的父亲或母亲因饥而病，也都卧床不起。
　　面对这些老兵们的困难，王松山心如刀绞。他们都是入伍三四年的老战士了，大道理他们都懂，语言的安慰能起多大作用？他在想：必须千方百计，想办法做一些具体的工作。在带队外出培训之前，他召开了一次连支委会，专题研究连队当前战士的思想状况和一些战士家中的困难。最后，支委会做了两条决议：一是及时了解掌握战士家庭的困难情况，特别是对情绪低落，一时不能正确对待困难的战士，干部分工专人负责做这些战士的思想工作，防止发生意外。二是连队所有支部委员，根据个人的经济条件，在自愿的前提下，先给家中特别困难的5名老兵以经济上的帮助。
　　会后，5名支委共捐款385元，王松山捐的最多，他除了留下当月的生活费用外，捐了100元，其它几名干部有的捐70元、有的捐80元，最少的也捐了50元。王松山把大家捐的钱交给文书登记造册，并让他尽快按照他和连长商定的被捐助名单寄出去。
　　钱寄走后，心里仍然觉得还是沉甸甸的，他想，现在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没有粮票你有钱在粮店里也买不到一粒米。虽然有的地方出现了不用粮票可以买到的高价粮，如果用这几百块钱买高价粮，那真是杯水车薪。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又烦躁不安起来，便在连部走来走去。这时连长刘桂林从外边进来，见王松山在屋里不停地转圈子，便问：“又怎么啦？”王松山一边踱着步一边说：“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现在有钱没粮票你从粮店里一粒米也买不出来！这点钱分到5个最困难战士家中，户均不到六十元，如果拿去买高价粮，能买几斤粮？”
　　“那怎么办？”
　　“现在机关干部响应中央军委号召，每人每月节约一斤粮食支援地方，为了帮助这几个家庭困难的战士，我们可不可以也捐出几斤粮票？”刘桂林沉思了一会说。
　　“我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好，光咱俩同意了还不行，咱们马上找干部们临时开个会商量商量，听听大家的意见，这是救急的事。”王松山说完转身告诉文书，“通知连排干部马上到连部来开会！”不大的功夫，7名干部全部齐聚在连部，大家都以疑惑的目光看着王松山和刘桂林：昨天晚上刚开完支委会，今天上午又开干部会，不知又要研究啥问题。
　　王松山用严肃的目光巡视了一遍在座的干部后，用难以为情的口吻说：“有一件事还想马上和大家商量一下。”他便把刚才和连长初步商量的准备给5名家庭困难战士再捐些粮票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了王松山说要干部们再给困难战士捐助些粮票，几个干部面面相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面露难色，有的低头不语……沉默好一会儿，见大家都不表态，刘桂林很动感情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请同志们想一想，大家捐的那点钱摊到每个困难战士家不过几十块钱，没有粮票只好拿钱到自由市场上去买高价粮，这几十块钱顶破天了也买不了十斤杂和面，这对有四五口人的家庭来说能吃几天？就是掺些野菜也吃不上半个多月，现在到夏粮下来还有三个多月。”停了一停，他用同情的口气继续说，“我们连队干部现在每月的粮食定量45斤，说来不少，但现在油水少，副食差，训练体力消耗又大，本来就不够吃，再捐出几斤那更不够吃了，大家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太好。”说到这他猛吸了一口烟又接着说，“同志们，我们也要设身处地为我们的困难战士想一想，家里的亲人挣扎在死亡的边沿上，他们能安心服役吗？这几个家庭困难的老战士都是我们连里的骨干，如果他们不能安心工作，连队的各项工作任务还怎么能完成？”
　　说到这他用手背将快要滚出来的泪珠抹了去，猛吸了两口烟，不好意思地又说：“论饭量，我是咱们连里的一号大肚汉，现在的定量远远填不饱我的肚子，天天都有饥饿感。虽然我也有轻微的浮肿，但不至于饿死。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不让这几个战士家中再饿死人，我想从现在起将我每个月的粮食定量中捐出10斤，直到夏粮下来为止。”
　　他一说完，王松山马上接着说：“我每月捐出10斤。”听说指导员也要捐助10斤，副指导员张成便接着说：“论饭量，几个干部中数指导员最小，捐出10斤不算多，可是你继父饿的卧床不起，你每月还接济他5斤，再捐出10斤，你还受得了吗？”
　　刘桂林也劝阻说：“老王，你就别和我比了，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你还有两个半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勉强了。”王松山说：“老刘，你别光说我家的困难，你家里的困难比我家的困难也不轻。你父母本来身体就有病，你弟弟牺牲后家里更是雪上加霜，弟妹病故后，你和兰萍刚结婚，她们娘儿仨的随军问题暂时还没有解决，还是农村户口，一斤定量粮食也没有，不是更困难。我岳父和我爱人都是城市户口，虽然粮食定量不多，供应还是有保障的。”
　　这时，坐在一旁的副连长周继良说：“你们两位主官谁也甭说谁了，你们两家的困难情况都差不多。捐助的事，一是要自觉自愿，二是要量力而行。我看量力而行是个前提条件。我们连队干部是带兵打仗的，你把粮食捐出那么多，身体垮了，还怎么带兵打仗？”
　　说到这儿他环顾一眼在座的干部又继续说：“论家庭条件我比大家都好些，我家在鱼米之乡的苏州，灾情比起全国其它地方也轻些，城市的主副食供应还算有保障，我家里没有大负担。我的饭量是咱们连最小的，我每月捐出10斤没问题。至于其他同志捐不捐，捐多少，我还是那句话：在自愿的前提下量力而行。”
　　副指导员张成马上表态说：“我完全同意周副连长说的两条原则，特别是第二条量力而行。现在团以上机关干部的定量是36斤，每个月节约一斤，还有35斤。依我看，除了两位主官家里困难大些，你们可以少捐些，我们几位干部就按机关干部的标准，把省下的10斤粮捐给5名家里特别困难的战士。从现在算起，到夏收最多还有三个半月，大家再紧紧裤腰带，挺一挺就过去了。”
　　王松山刚要张嘴说什么，就被周继良抡先把话拦下了，他说：“连长，指导员，你们谁也别争了，一斤也不让你们捐，你们肯定不干，我看你俩就减半，每月捐5斤。”周继良话音一落，王松山幽默地说：“今天你们二位把我和连长的‘权’给夺了，我不搞一言堂，你们也别搞两言堂呀，再听听两位排长和司务长的意见。”
　　一排长赵金根马上表态说：“我完全同意周副连长和张副指导员的意见。我每个月捐出10斤没问题。”二排长柳得岁见连里的几位干部的意见都一致了，赵金根也抢先表了态，他便高姿态地说：“每个战士都是我的阶级兄弟，战士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父母有了困难，我们做儿子的能不管吗？再多捐些我也没有意见。”
　　最后，司务长许文明表态说：“我每月捐10斤没问题。但是，全连都在一个锅里吃饭，现在干部战士定量不一样了，炊事班做饭可就麻烦了。”副连长周继良说：“这个问题你同炊事班长研究落实去，我看会上就不必讨论了。”王松山说：“有一条原则必须遵守：就是严格按每个干部捐助后的定量标准下米做饭，绝不能吃大锅饭，沾战士们的便宜，揩战士们的油，这是个原则问题。”
　　刘桂林马上表态说：“指导员说的这一条很重要，炊事班要严格掌握，绝不能打马虎眼。另外，捐助的事是个急事，会后，司务长尽快准备好这个月捐助的粮票，并拿出分配意见交给我和指导员。”
　　王松山带领连排干部在友邻部队接受了近一个月的突击培练，基本掌握了100火炮兵器的操作使用和指挥技能。换装后二连按照100高炮连的编制，新增4个排、6名干部：指挥排、指挥仪排、炮瞄雷达排和司机排，新增加的6名干部是：4名排长和1名火炮修理技师、1名炮瞄雷达修理技师。各种新装备除了部分牵引车外其它的都陆续地发到了部队。
　　王松山没有想到，培训一结束，他就被调到团司令部作训股当股长，从政治工作又回归到老本行做军事工作。王松山调离二连后，二连的干部进行了调整。上次调整二连干部时，一心想当副连长的柳得岁，因为没有如愿，当时心里就窝了一肚子气。他想：这一次指导员调走后，如果副指导员张成提升为指导员，那么副指导员的位置十有八九是我柳得岁的。偏偏这次调整又出乎他的预料，副指导员的位置竟让比他晚入伍两年的干部股的干事周庆文给占了。这次让他更加窝火，无端的怨恨起刘桂林和周继良来，认定准是他们捣的鬼。
　　王松山上任后第一项工作就是组织全团进行换装后的军事训练。他考虑，虽然每个连队都有一名连排干部到友邻部队参加了培训，但是单靠这一名骨干全面铺开新装备的训练，恐怕孤掌难鸣，何况这次培训的骨干多数学习的是火炮兵器和操作，雷达排长和仪器排长全团只去了4名。他建议把在友邻部队培训的骨干集中起来使用，先为每个连的火炮、指挥仪、雷达专业各培训一个班，而后各连再展开训练。他的建议很快得到团首长的批准。
　　王松山把在友邻部队参加培训的骨干集中起来，成立了教学组，他亲自任组长，下设火炮兵器、射击操作、指挥仪和炮瞄雷达四个教练员小组。
　　培训先行班的工作，在二连炮场紧张而有序地展开了。
　　刘桂林在先行班的训练中，格外投入。凭着他多年积累的高炮基础知识，他学起新炮来，也总比战士们学得快，教员讲授后他便成了本连的小教员，辅导战士们复习和操练。他是一个敢说：看我的，跟我来，照我做的干部，深受战士们的敬佩和喜爱。特别是对一些不仅需要技巧，又要有力气才能完成的动作，他总是亲自给战士们做示范。今天二炮手的单手送弹示范，他连续做了五次，头上便冒了虚汗，两腿开始发软。站在一旁的王松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劝他说：“老刘，歇息会儿再练吧。”
　　刘桂林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身体仍然强壮如牛，全营比赛摔跤，就是营长贺振强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全营比赛掰腕子，没有谁能掰过他的。平时，二两一个的馒头，他一顿能吃六七个，二斤干面包的饺子，他吃个净光。可是现在不行了，正是经济困难时期，原来定量的粮食都不够吃，为了救助几个家庭困难的战士又捐出5斤，肚子的亏空就太多了。
　　为了能让战士们吃饱，炊事班的同志研究了不少新吃法：增量法蒸米饭、金加银窝窝头、黄配绿菜团子、双花烙大饼、人造猪肉。这些食品只能填饱肚子，没有营养，也很不经饿。不少战士反映训练不到两个小时就感到心里发慌，头冒虚汗，两腿发软。
　　根据当前连队的伙食情况和战士们的身体状况，王松山向团首长建议：在换装训练中，对于战斗前射击准备的一些操作科目，能达到动作的精度就行了，不再一味强调动作的速度。而对战斗中的一些既要求精度而又要求速度的操作动作，困难再大也要练精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