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志存高远 恩师助力速成长

　　六柱见阎王婆停止了追赶，就放慢了脚步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家门他又犹豫了，他想这个时辰回到家里，肯定会惹妈妈一肚子气，于是又漫无边际地朝北山坡走去，当路过小学堂时正巧碰到站在门口的李老师。
　　“六柱，是不是张宝富又欺负你了？”六柱点点头。这几天李老师已听同学们议论张宝富报复六柱的事，他正在为此生气。“天都黑了，你这是上哪儿去？还没吃饭吧？”六柱点了点头。“跟我走，到老师这先吃点东西。”李老师和蔼地说。
　　六柱跟着李老师进了学堂。李老师先给他盛了一碗温和的小米稀饭，又给他拿了两个玉米面窝头，一小盘咸菜。六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老师。李老师赶忙说：“快吃吧，不用客气！”六柱不大会儿就把饭吃完了。饭后，六柱低垂着头，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老师便问他，“回家吗？”他摇摇头。“回张阎王那？”六柱头摇得更厉害。李老师寻思着：这孩子今晚不管回哪儿都免不了一顿打。于是说，“孩子，今晚住老师这儿好吗？”六柱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喜色。
　　临睡前，李老师帮六柱洗了脸、洗了脚。这是六柱从当羊倌几个月来第一次像模像样的洗脸洗脚。不禁使他想起了从前爸爸给他洗澡的情形……
　　上床后李老师问：“你们从哪儿来，老家还有啥人？”六柱不假思索地说：“从老远的南边来，家里遭了难，一个亲人也没了。”“你们家北方有亲戚吗？”“俺妈说，俺爹几年前来北方做木工活，一直也没有个音讯，妈妈领着我和妹妹找了几个月也没找着，在大雪路上俺妹妹被冻死了……”
　　李老师沉默一会儿，还想和六柱说点什么，发现六柱已经睡着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李老师看着熟睡的孩子，陷入了沉思中：听他们娘儿俩说话的口音，很可能是江西人，从他们来北方乞讨的时间看，恰在红军失败撤出江西之后，这孩子莫不是从苏区逃出来的红军后代？
　　李仕贵老师在省城师范学校上学时，正赶上“五四”学潮，他曾经看过不少进步刊物和介绍俄国十月革命的书籍，民主意识在他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同情穷苦百姓，同情六柱母子的遭遇，更喜欢六柱的聪明和不畏强势的性格。他想，不管这孩子是不是红军的后代，俺得想法保护好这孩子……
　　
　　第二天一早，李仕贵叫醒六柱，领他一起到三辈家。他跟三辈夫妇商量说：“这孩子，很想上学，现在给人家放羊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白天他照样给张家放羊去，晚上到学校来给俺做个伴儿，再说这孩子很聪明，晚上俺还可以教他认几个字。”黎花高兴地说：“那敢情好，就是还不知东头张家愿意不愿意？”“没关系，张家那头俺去跟他们说。”说完，李仕贵又领着六柱来到张阎王家。见张阎王正在门外溜鸟。“张先生早！这孩子怕挨打，昨天晚上没地方去，俺把他留了一宿。”
　　张阎王不冷不热地说：“还是李老师心肠好啊！”李老师没有在意他的嘲讽，接着说：“你孙子挨罚的事，与这孩子没关系，俺想张先生也不会怨这孩子吧？”“哪里，哪里，那都是内人的短见！”李老师对六柱说：“快谢谢东家。”六柱不情愿地给张阎王鞠了一躬。但在心里骂道：“别看你现在洋蹦，早晚会跟你算账！”
　　李老师接着说：“张先生你是开明人，以后这学堂的事还仰仗您多多关心！”“岂敢，岂敢！”“还有一事想和张先生商量，学校院子太大，王老师走了以后，晚上一个人感到太孤单，俺想以后每天晚上让六柱给俺做个伴儿，白天照样去给您家放羊。不知张先生意下如何？”张阎王知道李老师在村里的威望和人缘，略一思索说：“好啊，一举两得，一举两得。”“那好！张先生咱就这么说定了。”
　　湛蓝的天空不见一片云朵，苍鹰在高空自由的翱翔，几只知了在老柳树上使劲地鸣叫着，田野被涂抹成一片金黄。
　　六柱放羊回来，急急忙忙吃了几口饭，就一蹦一跳地来到学校。李老师想用白天晒热的水给六柱洗个澡，不管李老师怎么说，六柱就是迟迟不肯脱衣服，李老师觉得很奇怪。
　　原来六柱出生时身上有两处特别的记号，一是右手姆指上多长了一个六指，因此，村里人们都叫他“六柱”，二是在左右屁股蛋上各有一条似龙非龙青紫色胎记。六指虽然不好遮掩，但是他不论干什么都尽量用左手，连吃饭夹菜也用左手，从小养成了左撇子。屁股蛋上的胎记怕人看见取笑，从小就不敢让人看，长这么大，只有爹娘知道。李老师看了他屁股蛋上的胎记，也感到很新奇：两条“小龙”对称地斜印在屁股上，龙头朝下，龙尾朝上，犹如二龙戏珠。六柱换上他娘下午送来的干净衣服，冲着李老师裂着嘴笑个不停。
　　“张福财！”李老师叫了一声六柱的大名。他改名后很少有人叫过，他听了也觉的很不习惯。他多么盼望有人能喊他一声：王松山啊！
　　李老师说：“富财，你很喜欢上学是吗？”“俺做梦都梦见上学。”“每天下午放羊回来到睡觉前我来教你认字，好不好？”六柱拍着手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晚上咱先不认字，你先给我背背你听过的拼音？”“行！”说着六柱张口背了起来：玻、坡、摸、佛、得、特、讷、勒、资、雌、思……李老师笑笑说：“背得好！光会背不行，还得会认、会写才行。”六柱缠着李老师马上就教他认和写。李老师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你还要起早去放羊呢，明天晚上再学吧！”
　　六柱学会拼音字母的读、认、写后，李老师就用一年级的语文课本教他识字。李老师发现六柱的记忆力特别好，较短的课文读一两遍就能背过，就是较长的课文，他读上三遍也能背过。不到三个月他就学完了一年级的语文课。李老师越发喜欢六柱了。
　　一天，天还没有放亮，六柱被尿憋醒了，便光着腚急匆匆跑出来尿尿。尿完回到屋里，他才发现身边的李老师不见了，他觉得奇怪，这么早，老师到哪儿去了呢？于是穿好衣服到院子里去找，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李老师的影子。
　　去哪儿了呢？他跑到学堂的南门，见两扇门虚掩着，中间露着一条缝，他顺着门缝望去，只见李老师正在门前的空地上手舞足蹈比划着。他觉得很新鲜，一直呆呆地看着。过了好一阵，才见李老师两手从胸前缓慢下按，双脚并拢收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老师推门进来，见六柱呆呆地站在门后出神：“六柱，你站这儿干嘛？”听到李老师的问声，六柱方醒过神来。便说：“老师，你刚才干嘛呢？又摆手，又踢腿的。”“噢，我是在打太极拳。”“太极拳，太极拳有啥用？”“简单地说，太极拳是一种健身强体的运动。”“老师，那我也想跟您学太极拳。”他又好奇地问，“老师，练好太极拳能打过张宝富吗？”“噢？你练太极拳就是为了打败张宝富？那你就甭学了！”六柱很快反应过来：“老师你看，我从小挨饿身体弱小，虽然比张宝富大一岁，我却比人家矮了一头，我也想把身体练得棒棒的，今后好好有力量帮家里干活……”
　　在六柱的再三请求下，李仕贵才答应教他。同时严厉地告诉他：“练武，要讲究武德，要明辨是非，分清好坏，不能仗势欺人，更不能倚强凌弱……”六柱一一答应下来。
　　从此，李老师每天早晨教他练武艺。先从武当派的入门功夫学起，教他调神练气，再练十段锦，三十二式长拳，既培力，又练功。
　　
　　六柱既聪明，又用功，仅两年多点，就把老师所教的基本功都学会了。随后李老师又教他练眼功、耳功、腿功，练拳术、剑术，练飞刀、练打弹子等技术功夫。
　　春天来了，山杏花儿在风吹佛下露出粉丝的笑脸，如雪般的梨花儿挂满了枝头，几只蜜蜂争相在花间飞舞着。苦菜、苦苣菜和不知名的野菜布满了山岗，大地披上了嫩绿的衣衫。
　　羊儿在山坡上吃草。六柱背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不停地背诵着他最近学过的《百家姓》、《三字经》。一个冬天他就学完了一二年级的语文和算术，遇到不认识的字自己还会查字典了。通过亲密接触，夜间相伴，六柱和李老师的感情越来越深厚。
　　一天，东李庄来人给李老师捎信说：李老先生病危，让他赶快回家照看。李老师安顿好学校的事务，就急匆匆赶回老家，第二天他父亲就去世了。父亲去世后，只好把女儿淑贤带到了学堂。
　　三辈夫妇听说李老师的父亲去世了，女儿在老家没人照顾，已带她到学堂来了。他们想，李老师又教书又带孩子，晚上还要教六柱认字学文化，这太难了，就商量着把六柱领回家里住。
　　三辈夫妇来到学堂，见父女俩正在吃饭。李老师赶忙起身让座，小女孩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李老师指着小女孩说：“这是我的女儿，叫淑贤，七岁了。快叫三辈叔、三辈婶。”淑贤大大方方地喊：“叔叔、婶婶。”只见这女孩儿长得眉清目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有神，脑后垂着一条黑黝黝的辫子，显得很有灵气。三辈开门见山，对李老师说：“听说淑贤三岁上就没了娘，现在爷爷又去世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一个人又教书又带孩子，晚上还要教六柱学文化，怎么忙得过来啊！我和六柱娘商量好了，以后晚上就不让六柱来了。”正要跨进屋门的六柱大声地说：“不行！晚上俺就要和老师学文化呢！”走进屋后，见老师身边站着一个比他妹妹还小的女孩，突然愣了起来。李老师忙说：“这是淑贤，她比你小两岁。淑贤快叫六柱哥！”淑贤有些腼腆，手里攥着小辫子，轻轻地叫了声：“六柱哥哥。”，突然听到淑贤叫他哥哥，他马上联想起了被冻死在山神庙里的杏儿，心想妹妹如果不被冻死也有这么高了，该有多好啊！六柱显得很伤感，依旧愣愣地站着不动。
　　李老师见六柱有些楞神，为缓解氛围，便对女儿说：“淑贤你和六柱哥先到外面待一会儿，我们大人商量个事。”六柱这才拉着淑贤的手，两人一起跑出了屋子。
　　围绕着两个孩子的抚养教育，几个大人最后商定，这几天晚上六柱暂时先回家住，等过几天淑贤的情绪稳定了，再到学堂陪老师住，待淑贤熟悉环境后，送到三辈家里与三辈家人一起生活。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李老师带着女儿淑贤来到三辈家。
　　三辈一家人出门相迎，淑贤见了三辈夫妇甜甜地叫着：“叔叔、婶婶。”李老师指着三辈娘说：“这是奶奶。”淑贤朝奶奶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喊：“奶奶。”三辈娘抚摸着淑贤的头：“这妮子长得真俊！”黎花忙接过李老师手中的包袱，领着淑贤进了屋。
　　中午，黎花做了土豆炖腌野兔子肉、蘑菇炖野鸽子和红烧鲤鱼。野兔子肉是去年冬天下大雪时六柱和三辈套的，留了几只腌起来专门待客用的。野鸽子是前几天六柱在北山上掏的。鲤鱼是三辈今天早上在村南大湾里捞的。三辈一家的热情使李老师很受感动，大家一边吃饭一边拉家常，亲亲热热犹如一家人。
　　
　　淑贤到三辈家几天就没了陌生感。她三岁失去妈妈，少了母爱，爷爷虽然很疼爱她，但总不如女人心细。三辈娘觉得虽然有了六柱这个孙子，可是天天给财主家放羊，几天也见不上一面。现在有淑贤这妮子，整天伴在身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女儿冻死在山神庙后，黎花心中的悲伤始终没有愈平。改嫁三辈后，也想再生一个孩子，可是至今也没如愿。自从淑贤来到家里后，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疼爱。
　　淑贤很快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自小跟着爷爷，孤零零一人，没有人跟她说笑，没有人陪她玩耍。如今不仅奶奶、叔叔、婶婶对她处处照顾，六柱哥哥更让她心花怒放。六柱也特别喜欢淑贤，只要两人在一起，家里总是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