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只要掏钱心底就发虚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2-27 18:29:12 字数:3313
一
二蛋的拖拉机拉着姚文国、二红和来喜旺老婆从一处岔路口上了公路,车速明显加快。姚文国问二红:“出事以后你一直没见过来喜旺?”
“没有。杨主任已经带上人去了医院,他让我立刻回来通知家属。”
姚文国点点头,又探手按了按车斗挂钩。看得二红失惊尖叫:“你别动!别给弄开了。”
“没事,我是往紧按。二红你一定坐好了,着急了你死死抱住我的腰别放。”
“没事。我是怕你弄开了。”
二
坐客车俩小时以后到了鹰嘴矿医院。姚文国、二红和喜旺妻都在重症观察室门外焦急地等候。
忽然间门开了,两位医生走了出来,他们赶紧迎上前切切询问。一位医生说:“危险期过去了,你们都不要担心了。”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住声地感谢医生的精心治疗……医生摆摆手只是说:“有两根肋骨折断了,腹腔的问题有待观察。头上流血不少,血也输上了。一会儿回了病房你们不要打扰他,让他安静地休息。”医生说罢离去。
观察室的门又开了,几位护士推着手术过后的来喜旺出来向病房走去。姚文国他们紧随其后。
杨主任又出现在楼梯口。
姚文国一见杨主任,大跨步迎了上去,说话都快要哭了:“啊呀主任,这种要人命的事,把我惊吓死了!”
“别慌。”杨主任边走边说。
“我给你添麻烦了。看我弄来这人,刚工作了没几天,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呢!”
来喜旺老婆揪心地疼痛男人的不幸,听着姚文国说别扭话,她疼上加怨不满地瞥了姚文国一眼。
到了病房后,杨主任问:“医生说过什么没有?”
姚文国立刻接了话茬儿:“人家说是危险期过去了,让好好休息。”
杨主任大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说:“人没问题比什么都好。这,你是来喜旺的爱人吧?”
喜旺妻擦擦眼泪点点头。
“急救的钱我都交了。这不医生说了么,危险期过去了,你就放心吧。咱们都竭尽全力,让他尽快好起来。三舅您也辛苦了,这儿的事由您来操心。”
“能行能行。我辛苦点儿不算啥,我是气他开车不小心。”
“啊呀,喜旺都成了这了,你一个劲儿有啥可气的。”来喜旺老婆憋不住戗了姚文国两句。
杨主任摆摆手说:“难免,交通事故时有发生。只要人不出问题就是万幸。”
姚文国立刻说:“好人,天不收他。”
杨主任又看着二红说:“二红你不错,忙里忙外全是你。我看你办事能力很强,下一步,我想让你把食堂管起来,那地方需要你这样的人。”
二红局促间感激地说:“谢谢主任,我努力工作。”
杨主任把人们都招呼到外面,他对喜旺妻说:“你就留在这儿伺候吧,有什么事找我和我三舅。二红就在食堂,你们都熟惯,给她说也行。”
喜旺妻流着感激的泪一个劲儿点头。
姚文国则对喜旺妻说:“遇上这样的领导不容易,不要哭,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人都出事了,咋能高兴呢?”今天来喜旺老婆对姚文国的话怎么听都不顺耳,她撇撇嘴白了姚文国一眼。
杨主任又摆摆手交给姚文国一个任务:“三舅,现在您去一下交警队,看看车和责任认定是个什么情况。问一下交警,需要咱们怎么配合,回来告我一声。”
“行。”姚文国刚答应了一声“行”,又觉着不妥,“主任,我,我去能办得了这些事吗?”
“能行。您先去一趟,回来咱们再说。”
“行,我听你的。遇到具体问题我灵活掌握吧。”
“对对对。今天就这样,咱们分头做自己的事吧。”
喜旺妻又一次对杨主任声声道谢。
三
姚文国离开医院要去交警队,一路边走边打听找到了交警队。门就开着,进门前他擦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轻轻地走进了事故科。
正在办公的交警掉头看见他便问:“找谁呀?”
姚文国憨憨地一笑,浅浅地说:“啊,我,我叫姚文国。”
那位交警愣了一下:“我没问你叫什么。你有事吗?找谁呀?”
姚文国没立刻回话,先在一旁的椅子上轻缓地贴这边儿坐下,说:“有事,有大事。”
“嗯——有什么大事?”交警心说,‘呀,哪儿又出事故了?看这报案人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呀。’
姚文国说:“昨天,啊不是,算今天上午八点多发生的那个交通事故,车的情况特别糟糕,人还在医院,只是喘着气躺着。我来看看这儿是个啥情况。”
“啊——”交警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在吴道坡,自己栽到沟里的那辆拉煤车的事吧?”
“对对对,东风车。”
“没错。你是肇事者家属,还是?”
遇到这样的事,姚文国自觉所做已经是救死扶伤的英雄了,内心鼓荡着荣光正气,加之来喜旺与他是一个村里的特殊“合伙”受益者,慷慨陈词的凛然大义感油然而生。交警一问和司机的关系,他挺直腰板儿叭叭叭道出了关系:“警察呀,我和司机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朋友,他的事我能全权代理!”
交警点点头明白了,说:“那就行。你们是这种关系呀。这会儿人怎么样了?”
“安全期过去了。”由于心里激动,姚文国把危险期过去说反了。
这话把交警说懵了:“嗯——什么意思,什么安全期过去了?”
姚文国这才意识到话说反了:“说错了,错了,是危险期过去了。”
“啊——哈……有意思,你吓我一跳。”
姚文国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说错了,说错了。”
交警认真地对他说:“情况是这样,根据现场观察,责任很明确,当时出事的时候没跟任何车辆发生碰撞,完全是司机本人疲劳驾驶或是一时疏忽造成的。”
姚文国听了这话觉着不对劲儿,心想,‘他自己没有理由往沟里开呀,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在其中?’于是他歪着脑袋边想边说:“我——我想想啊。”
交警纳闷儿了:“你想什么?现场我们都看完了,都拍了照。”
“我是想……”
“你不用想,没你想的事。”
姚文国还是疑虑着,说着自己心里的话:“难道就没有任何其他原因?他是个好司机呀。”
交警听了姚文国的话又一次不可思议地发懵了:“哎你这人咋回事,鉴定是我们集体去做的,我只是根据现场实际情况如实告诉你,不会有其他情况的。”
姚文国还是皱着眉头分析着说:“可是按我的想象,他是个好司机,不应该自己栽到沟里。”
交警不客气地说:“那什么是应该的?我们不管什么好司机坏司机,我们是根据事故现场,车辆碰撞痕迹;我们是依照事实来说话的。”
姚文国仍反问:“那他一个人好好的在路上开车,怎么可能出事呢?”
交警实在忍不住这不着边儿的发问,说:“你这人咋回事,当时事故发生时你是不是在现场,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几句话把姚文国噎得够戗,他生怕把责任挂在自己身上。立刻抬手挡住,说:“不不不,与我一点关系没有,我绝对不在现场,刚从圪遛村来没多久,车上一共坐了三个人都可以作证。我只是分析。”
交警严肃地说:“不在现场你瞎分析啥呀,你有什么权利靠想象分析事故原因?这事是根据现场断定的结果,不能由任何人随便分析。懂吗?”
姚文国仍是又摇摇头,说:“我觉得应该是……”
“尽说废话。什么你觉得,结果完全是他本人造成的,不存在任何其他原因,更不允许你觉得。去吧,到隔壁办公室把吊车和拖车的钱缴了,再找人把车弄走,要不然每天要交存车费。”
呀,这是姚文国没想到的。心说,‘我们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已经够倒霉了,还要倒交钱呀,哪有这道理。不行,还得跟他说’:“这个,哎呀警察同志啊,我按我的想象说啊:这个交通事故,你们交警队专门管这个事,应该完全负责;怎么还要个人交吊车和拖车钱?”
交警被姚文国说得硬生生气乐了:“哈……你这人真能说笑话啊。我们这儿是管处理事故,不负责为你出钱。咱这地方小,所用的车全是雇来的。这事故完全是他个人造成的,他又是个体,谁管他?上了保险的话到保险公司去,要不自己管。”
姚文国仍不甘心地问:“这么严重的事故全部由他自己管,这是国家定下的法律?”
“对。交钱去吧。明白了没有?”
“明白没明白我说不上来。”
“你不应该来这儿。”
姚文国坐回到椅子上,思考了一阵儿,决定了做法:“按你这样说的话,那还是再等等吧。他有家人,我,我其实也是个外人。”
这位年轻交警从参加工作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碰到像姚文国这样的人。他以研判的心理慢慢地说:“你这个人啊,刚才进门的时候不是说你和司机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朋友么,还能全权代理;就一千块钱,不为处理事故你来干吗了?”
姚文国把交警办案当成了村里的家长里短来理论,他又站起来找出理由,说:“我,我想是这样啊……”
“别这样那样的。你什么也不要说不要想,快走吧,真啰嗦。快快离开这儿,我还有事,让他家属来。”
姚文国笑了笑,说:“那我走了啊。”
“你就不该来起哄。走吧。”
姚文国转身走了。
走出交警队的小院子,他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嘟囔:“哼,咋能这样呢……万一给他交了钱,哼……”
自找麻烦的姚文国,给哭笑不得这个词儿做了形象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