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法律系的孩子们
作品名称:生死恋,半生缘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0-12-26 22:17:17 字数:3613
赖文同在西安的一大早就接到了霍忠信的电话,在他出院这半年里他经常会给他来电话,只是频率越来越低了。每次通话他无外乎问一下他和何琪的身体健康情况——他知道何琪也得癌症了;再说说自己办的企业或项目,无一不是形势大好并且越来越好;然后就进入了主题——向他催画。按照何琪与周正龙的合同,赖文同应当用一年时间供他七幅尺寸在一平方米的油画,必须是“丁香系列”,因为霍忠信已经收到了周正龙两百万买画钱,赖文同也收到了霍忠信承认他持有“德渊企业”两百万内部股的合同。可这半年赖文同只交了一幅画,就是《丁香4》,还没按照约定的尺寸。根据情节需要他把这幅画定在了1.5平方的规格。这有他身体的原因,刚出院的头一个多月他都没力气连续挥动胳膊;也有他心情的原因,他不愿意画那些没有思想和创新的商业画,也就很难按合同交画;还有经济上的原因,他是自由职业,不卖画就没有一分钱收入,而那一场大病和偿还旧债让他在经济上又回到了身无分文的“旧社会”。他给周正龙的画拿不到现钱,就得再画一些可以糊口的画,就更把他累得惨;这里还有时间的原因,他们回家三个月何琪就病了,妻子虽然不让他管,可他必须在海南的医院跑前跑后,还得陪她到外地治病,他的工作是离不开画室的,这也影响了他完成任务。他想:“我怎么又成了欠债的人了呢?”
明明和小蔡来赖文同住的招待所和他一起吃的早餐,爹地一来这小女孩的精神状况好多了,他们在这里等着那个“黑社会”过来。
“明明,你是学法律的,要用法律的手段来保护自己呵?”赖文同慈爱地对他的继女说。
小蔡说:“叔叔您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管得可严了,学生们只要和外边的不良分子发生冲突,一般都不会受到学校的保护,反而也会被视为坏学生,所以好多学生在外边吃了亏只能忍着,那个黑社会就利用了这一点。”
明明感激地看着他的中学同学,说:“我的担心也来自我妈,她别看是报社记者,却担不了任何事儿。”
小蔡说:“叔叔您不知道,大学虽然不反对学生们谈恋爱,却不提倡学生们和外边的人谈恋爱,特别是女生和外边的成年人谈恋爱。一但这种恋爱关系破裂,有的外边的男人就会跑来学校闹,他们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女生们承受不了輿论的压力一般都会屈服。”
明明红了眼圈说:“我们同寝室的女生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都不敢出来替我说话,怕惹事儿。”
小蔡说:“叔叔您不知道,遇上社会上的人来闹,女生们就会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所以明明必须转学。”
赖文同说:“国内的法学专业的大学生都这样,其它专业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办呢?”
小蔡说:“叔叔您不知道,明明的学校很特殊,居然有教授在课堂上说公检法三权分立不符合中国的国情,您就知道这座大学的教学水平了。”
明明忍不住笑了,说:“你说话别带口头禅好不好?”却突然惊恐地绷起了脸,他们听到门外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她说:“他来了。”要躲,赖文同的心也跳得厉害,却拉起两个孩子的手说:“咱们去见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外星人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头戴着一顶红色的宇航盔,拉下的黑脸罩就像电影《变形金刚》里的机器人;他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的连体摩托服,又像电影《超人》式的英雄,他脚踏一双半高腰登山靴,又像电影《美国队长》里的主人公,可他摘下头盔却是一张很难看的瓦刀脸,赖文同戴着羊皮手套和他握手,他竟咧了咧嘴说:“何,何叔叔,您来啦?”
赖文同从容道:“咱们在哪儿谈谈?”
那个外星人说:“要不,要不到外面?”
赖文同说:“不,就在这里谈。”
他们四个人就来到了招待所大堂的一个角落,在这里能看到来回走动的保安,赖文同对明明说:“你把强经理给你的手机还给他,今后咱们不做保险了。”
那个外星人——强经理说:“这何必呢?都是一家人。何叔叔,明明可能不好意思告诉您,我们俩处对象都快一年了。”
明明不敢用正眼看对方,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才没和他搞对象呢,是他一直逼我,我从来都没答应过。”
强经理死皮赖脸地笑了,说:“何叔叔,这可不好,这件事情在我的朋友圈里已经造成影响了,这让我如何做人?”
赖文同的眼里立刻浮现了明明她父亲,那个“狠茬子”也不过而已嘛,就把脸一板说:“强经理,你是成年人,她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强经理一撸胳膊,露出一条彩色的纹龙,说:“好呵,既然何叔叔不同意也就算了,我的精神损失是不是得给赔点呵?”
赖文同其实跟黑社会打过交道,在海南。当时他和何琪贷款买了两处房子,最高峰的时候每月还贷要六千块,他们买的时候想得是以租养房,可房子一到手他们就爱得不行;何琪是个完全听丈夫话的人,赖文同说咋装修就咋装修,赖文同说买啥家具就买啥家具,她不操心也不挨那份累。赖文同按得是贵族标准,这又是一大笔负担;这还不说,这样一来房子反而不好出租了,每月还贷的压力把何琪都要弄崩溃了。他们只能把房子租给自己——赖文同用那四百平米的房子做画室并居住,租金每月从他给何琪的钱里扣;另一间就顶账租给了一个临高人——这个人介绍赖文同画了一幅十万块钱的壁画,按行规要给人家两万块居间费,赖文同就用一年的租金顶了账,顶账的钱也每月从他给何琪的钱里扣,深重的压力让赖文同经常没好气,弄得何琪哭过好几回,说:“咱们这是何苦呢?”
租房子的这家人是临高的渔民,从小在狭窄的船舱里住惯了,进城打工住到海口阴暗、潮湿、闷热并且臭气熏天的小巷里挺满意的,一搬到这两百平方的豪华大宅真感到天地宽阔,对赖文同夫妇格外感激,也把屋子打理得一尘不染。可一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赖文同就和何琪上门请他们搬家。
“有你这样的人吗?大过年的撵我们搬家?”那个临高人说。
“顶多再让你们一个月,过了年你们要么走,要么给租金。”赖文同的态度就像老电影中的恶房东。
“你大概不了解临高人吧?在海口我随便说句话就会有人打死你。”那个临高人敞开衣襟露出了浓密的胸毛,原来他是个“黑社会”。
“那你,那你也必须走!”赖文同的腿都发软了,可他必须挺住,要不何琪就会崩溃。
“你呀,你连大嫂的一半都不如!”那个海南的“黑社会”挥着拳头说,赖文同看到何琪向对方献媚地笑。
回家路上赖文同生气道:“我都要挨打了你还不向着我,我这不全是为了你?”
何琪仍笑个不停,说:“你真没必要这么逼他。”又说:“有我和他媳妇在,他能打你吗?小胆儿!”
这件事让赖文同好长时间都过不去。
赖文同回过神来问那个西安的黑社会:“强经理,你要多少?”
强经理说:“十万块吧。”
明明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绝对,绝对不行,法院不支持精神损失费……”
赖文同笑了,说:“在我们东北道上有个规矩,如果欠钱还不上得自愿剁手指头,一般的价格十万块一根。我今天没带钱怎么办哪?要不就剁根手指给你?今后你如果再惹我女儿,我就卸下你的胳膊。”说罢,他脱下那双羊皮手套,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梆地一下就切下了自己左手的一根小姆指,茶几上立刻流下了一滩腥红的血,那根被切下的手指还在桌子上蹦,吓得明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爹地!”扯下围巾要给赖文同包扎,赖文同却用一只手捂着流着血的手,那只流着血的手仍然紧攥着那把锋利的钢刀,那刀尖就直冲着这个勒索者。
“东,东北虎,算你狠!”西安的黑社会哪见过这阵势?脸都被吓绿了,倒退着走出了招待所,骑上摩托车就跑,差点撞上路边的大树,赖文同在后边一阵狂笑。
“爹地你疼吗?”明明心疼道。
赖文同伸出受伤手给他们看,竟然完好无损失,又戴上那双羊皮手套把小蔡捏得嗷嗷叫,说:“我来之前去四平文工团见过你爸,这都是向他们团借的道具,遇上这种假黑社会也好,今后你们做律师或法官就什么坏人都不怕了。”
事情就这样圆满解决了,这父女俩立刻给何琪打电话,电话那边的病人高兴得好像在床上蹦了起来:“还是我小老公!”
明明带着爹地去逛了一次大雁塔,一路上他们都像一对亲父女。赖文同想起有一次他们在海口昌乐花园门前的公交汽车站等车,他突然昏倒在地,幸亏明明及时把他拉起来,才没让滚滚的车流压着,这件事让他和何琪想起来就后怕。
赖文同向女儿询问了有关以画入股的事情,明明说:“我妈妈没有一点涉世经验,所以签下了这卖画和入股合同,在这件事上你们肯定是吃亏的,爹地你有和他们中止合同的想法吗?”
赖文同说:“我得用一年当杨白劳,拿到的股份却可是一张废纸,如果霍忠信的企业不行的话。”
明明说:“证据对您不利,您只有和他们动之以情。”
赖文同发现明明很懂法理,说:“能告诉爹地你为什么这么怕那个姓强的吗?”
明明反问:“您知道我妈妈为什么愿意跟您吗?”
“为什么?”
明明红了脸和眼圈说:“我妈带着我一个人在海南,见谁都害怕,只对你放心。我也一样,胆子小,总怕遇上坏人,所以坏人就上门了。今天的事儿我才看出来,他叫什么黑社会?不过是个混混,在西安叫‘闲人’,咱们有法律武器什么都不怕。”
赖文同问:“那个豆芽菜怎么样?他好像对你很好?”
明明睁大眼睛笑道:“我妈妈总爱给人家起外号。他人很好,和我同专业,考的学校比我好,可他和我一样,太软弱了。”
这时候霍忠信发来的短信:“文同,这是航班信息,你赶紧从西安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