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借书传情时
作品名称:苍翠子 作者:冯耀廷 发布时间:2020-12-25 09:00:31 字数:4416
不见好友相思中、独自增心忧、人不出户、怎知世间多风流、少年抚景与心腑、日升落、渐虚过、终日苦读已成序、闲逸添新愁。一人世界岁月、曾几时、又现崎岖不平升学路、求知欲、何时休。院门两边垂柳摇曳、丝丝生新绿、示告之春色将半,莺声唤春游。
闲话阅罢、书归正文:
春,只精心装帧着生命的颜色,让相思枫叶在它殷红的时候,点缀生命的那片云霞。弘文的家,从爷爷把大家族中自己的三口之家、迁到松辽平原以后,一直是温暖和谐的家庭,有严谨的家规,有良好的传统家风。从小弘文受老辈的熏陶,自然学会也懂得怎样持家。
美中不足的就是爸爸有个怕累、怕生气吐血老病,那是十八岁给大户人家赶车送粮时,争强好胜扛麻袋、上跳板累吐了血。每年冬季都会犯一两次,也让家中每个成员、每天都为爸爸老病提心吊胆的打发时日。
素笺淡墨也会描画出轻抒的絮语,贫寒人家往往更会让他们的后代,珍惜时光和来之不易的微弱温暖。弘文知道二老对他既是关心但又不放心,却让他九岁儿童内心装满未来与希望,他在小小年纪心灵里增添更多的是压力。
脉脉柔情,也会在鎏金岁月中,迸发出耐人寻味美妙动听之声。引用两句与本章有关话语,是要重点说说周冯两个家庭的背景。不同层次的家庭,相同年龄的小朋友,他与她是那样相映成趣,像鸟与林、魚与水那样童心,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究诘。
弘文在家自学刚开始期间,去过西街周家他的好友桂金家一次。并不是专去看望儿时好友,是趁给爸爸借书之机,他自己也向周爷爷借一些课外读物,补充和扩大一下学习范围。
就是那次,二老支持他去借书、还书,也就是在连续去西街送书再借书,弘文和桂金的儿时交往,才得以延续。那是两小无猜的友谊,而且在童年之间的语言交流,也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有选择。想什么直说,对方也不会吹毛求疵地去追责,也许这就是童言无忌吧。
当弘文听到爸爸要去西街去还书再借《小八义》下部时,他走到父亲面前,毕恭毕敬地对爸爸说:“爸爸,您干了一天活了,休息一下,我去吧,顺便我也借一些课外读物。我很喜欢周爷爷家藏书中有那些图文并茂连环画小人书。”
爸爸是依在炕头墙上,正在叼着玉石嘴短杆烟袋吸烟,听到弘文一段话后,惊讶的表情问道:“小文,你怎么知道你周爷爷家里有小人书?莫非你去过吗?别害怕,说吧。唉,你周爷爷的家规矩大着呢,没礼貌会被人家耻笑,或者是被轰出家门的。”
弘文有点结结巴巴的,脸也像突然发烧似的抬头看着父亲,于是说:“爸,我、我去过没去过?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去过?他家有小人书,是周爷爷的孙女告诉我的。”
爸爸被儿子的语法行为与面部表情逗乐了,一笑问道:“呵呵,小文,你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去过还是没去过?什么叫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去过?去过就是去过,没去过就是没去过,怎么可以支支吾吾地说话呢?以后再说话时候,一定要注意语法。小文,回答爸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文本不想说出他和周爷爷宝贝孙女小女孩认识,他怕大人误解,更怕大人说他不懂事。他并不知道西街周家的家境如何?以前听爸爸和妈妈说过周家大事小情。
周家的爷爷是位行走商人,就是挑挑的货郎,他们自己报号挑八股绳的。周家的家里从来不缺任何生活用品,尤其是必须品,保证充足。至于零花钱,用时保证按需所付。
周家的生活大概在苍翠庄也是上等人家,周家被老爷子治理得条条有理,家规严谨。从看他家有条不紊的家规,比那些大户人家在治家上要强出许多。
周老爷子虽然文化不高,但他喜欢读书,更是喜欢藏书,年轻时走南闯北,收集了许多文学刊物和经典作品。周老爷子也喜欢和书香人家交往,弘文爷爷在世时,周老爷子经常拜访,同时也交流一些中西方文化差异。尤其是弘文爷爷那本论文集中的《东西方风水学差别》论点、论述,迷住过很多人,周老爷子也是其中一员。
弘文的爸爸是被周老爷子讲过自己的藏书吸引,之后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老爷子的藏书一般不外借,就是他的好友弘文爸爸,也是借上部看完送回后,再拿下部。
尽管是这样,平常很要面子的爸爸,喜欢读书。自己家藏书少这是里子,想读书也就顾不得面子了,里子也只好暂放一旁。
也倒是,自己家老爷子从辽南带过来的书也不少,多是英文版文学,有几部译文作品,爸爸看了又看地重复看,总觉得没意思。
所以,那些年只好从周家借书,到弘文长大时,爸爸借书那条路,走了也有七八年之久。苍翠庄的所有人家,也就是爸爸能从周老爷子手里借出他的藏书,别人可能是免开尊口,他的家里平常人很难进出。当然,也有敬而远之因素。平常爸爸也常和妈妈交待过:西街的周家,尽量别去打扰,在经济上咱家和人家不在一个水平上,门不当、户不对。
弘文想起爸爸平日对妈妈的交待,他一直不敢和家里人说他和西街周家小女孩是好朋友,他也怕说完心中暗藏的秘密以后,会被二老训斥。所以,一直隐瞒在心里深层。
弘文今天主动向爸爸请求,他去西街替爸爸走一趟,又把去过西街周家事说个开头。既然又被爸爸问到头上,也不得不说出实情。
他抬起头,又显得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说:“爸,我去过一次,是周爷爷有一个叫桂金的孙女,她说她家后院有一棵很高很大的糖槭树,头一天用刀划上一道口子,第二天从刀口处往外淌糖水,我是被她拉去看糖槭树淌糖的。我还亲自尝了一口,比糖块还甜,我没进他家屋里。没有进屋所以我也说不准算不算去过?”
爸爸把弘文搂过来,抱在怀里,仔细看着他问道:“小文,你周爷爷的孙女还沒上学呢,说说吧,她怎么会领你去她家看糖槭树呢?撒谎了吧?小文,像你们这个儿童时期,和同龄女孩交个小朋友没什么不对的,大人是完全支持的。撒谎可就不对了,是不是啊?”
弘文觉得有些委屈,于是辩解地说道:“爸爸,我不会撒谎,也从来沒撒过谎。您的教导做一个诚实的人,小文一直牢记在心。所以,小文真没撒谎。”
爸爸抚摸着儿子的头一笑,于是说:“呵呵,小文,我并没有指定说你撒谎,可是,从来没听你说过呀。一个是学校学生,一个是在家里享受公主般待遇的不出家门、又娇生惯养小女孩,怎可能成为小朋友呢?小文你们在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几天了?”
弘文从爸爸怀里挣脱出来,坐在爸爸身边说:“爸,去年春天,咱家沒钱给我买本和笔的时候,薛老师批准我在校门外的沙地上写作业。她是从家里走出来,走到我身边看,觉得奇怪。当我说出没钱买纸钉本和买铅笔,当时她跑回家去向她爷爷要钱帮我。不一会儿跑回来说他爷没在家,又说下午一定陪我去供销社。”
爸爸一直在摇头,弘文没说完时,并没插言。弘文告一段落,爸爸急忙问道:“小文,后来呢?下午你们去供销社了吗?”
弘文果断地回答道:“没有,是我沒接受陌生人的施舍。我告诉她,我宁愿在沙地上写作业,也不要别人给的钱。后来,她再也没提起过帮助我。从那以后,每当我下课和午休时,她保证准时去学校找我玩耍,或者听我给她讲故事。”
爸爸有点不屑一顾表情说:“呵呵,我的小文会给别人讲故事了,都讲什么了啊?说出来爸爸也听听。嗯,一不小心,小文长成大人了啊。”
弘文有些面带羞涩的说:“爸,我是您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不是您一不小心我就长大的。爸,大人有大人故事,小孩子有小孩子们的故事。爸爸,我知道小孩子的故事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其实,我也沒讲什么,就是说些我和晨路、闻成、辛柱子在野外玩耍的一些事儿。她可爱听了,我说的那些,她都沒听见过。”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弘文告别家人,用一块蓝底白花布,包上《小八义上部》向西街走去。这条曾经走过两年半的上学路,今天他感到有些陌生。什么原因呢?他自己想了想,可能是这座新中国苍翠庄第一座小学,再也不会点到他李弘文的名字了吧?
一个月以前,他天天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盼着到学校。虽然他所在三年级班级里的大哥哥大姐姐同学们,沒人理他这个八九岁的小屁孩。但一生忘不掉的是班主任薛占州老师讲课的哄亮声音,他永远也听不够的那么爱听。
还有,下课的十分钟,午休的两小时,他会和他同龄校外小朋友桂金在一起做拍球、跳八格等游戏呢。玩累了,坐在沙滩上修燕窝、做泥人等玩土游戏……
弘文走过小溪,他无意间抬起头,向学校门口看了一眼,见到桂金站在学校门口,正在向东方张望着。她看到他的一刹那间,急忙跑了几步,来到弘文身边一笑说:“小文哥哥,都放学了,你怎么还来上学呢?”
“妹妹,你在这里站着干吗?这学期你也不上学,以前你和我说过,你还有四年才能走进这座小学呢。小妹,在等谁去一起玩吗?”
“小文哥,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先告诉我,然后我再告诉你。”
“哈哈哈,小妹妹会讲条件了。那好吧,我告诉你,我不在这里上学了。这里没四年级,那天去了望杏十二完小上一天学,晚上放学没走回来。都太阳落山时,我爸把我抱回家的。今天没去,不念了,在家自学。”
“小文哥,不念书哪成啊?对了小文哥,我没问这个,你还是没告诉我来这里干啥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我昨天在门口树下自己玩一天,你没来,我寻思你生病了呢?”
“小妹妹,我没生病,是上学去了,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天课。”
“小文哥,自学?不会的问谁去呀!还是上学对啊。”
“我也想上学,咱屯没四年,望杏离咱屯又远,在家学吧。不会的问我爸,反正晚上我爸也教我妈识字,很方便的。小妹妹,走吧,去你家送书再借书。哎,帮我向你爷爷借几本连环画好吗?就是你和我说过你爷爷的小人书。”
“好吧小文哥,这就走吧。我在这里真是在看你的,可是,看到了你,你却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小文哥,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怎么会呢小妹妹,是爸爸要来借书,我和爸爸商量后才让我来的。你想想,不是为了和你说说话,我不会争着抢着来借书的。”
“好了小文哥,我猜你不会忘了我的,走吧,再去我家一次,这回得进屋了吧?”
“小妹,我可不是再去一次,有可能以后我爸看书,都要我来西街周家爷爷这里还完再借,能会就一次吗?嗯,以后我自己上完课以后,有时间,会到小溪这里等你的。”
“真的吗小文哥?我站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你的,在那里听你讲故事,比在校门口更好。小文哥,你说的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嘛,我说的是有时间。每天自己上完课以后,还想帮家里做些事。比如,去树林中打些柴禾,给鸡鸭鹅弄些菜。唉!小妹妹,也没多少闲时间,即使是想你,也只能在心里想着,千万别再这里等着了。”
刚才弘文说的这段话以后,桂金好像有些不高兴。一直低头走在前面,到家大门外一刻,对弘文一笑,把客人让在前面,仍是一言不发。两人直接走进爷爷房间,还完书、又借走《小八义下部》桂金把弘文一直送到大门外,一个微笑后、挥手告别。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笑后,转身回院。从那以后,弘文隔三岔五的来西街周家爷爷这里借书还书,桂金仍是照常迎送。明显的再没叫过小文哥,这种境况一直到两人的十二岁那年。
十二岁的弘文,又走上去望杏十二完小上学路,桂金也上了苍翠小学一年级。两人见面机会很少,但在一些假日里还会主动走在一起,说几句心里话以后,双方一笑告别。
那是一个收获的秋之季节,他与她毕竟还太小,不懂得淡如菊的清香中,体味秋之静,秋之美和秋之韵;更不会用孤标傲世的姿态,重笔描绘出浓妆相宜的生命,更不懂涟漪一池惺惺相惜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