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境突变 弟媳再嫁大伯哥

　　刮了一天的西北风已经筋疲力尽，渐渐地停息了下来。片片乌云遮住了刚刚露脸的星星，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刘桂林想今天正是磨练夜间基本功的好天气。于是他迅速集合队伍，带领大家向阵地行去。还没走出多远，通信员在后面高喊：“副连长，营长要你接电话！”刘桂林把队伍交给一排长周继良带领，他跑步回连部窝棚接听电话。
　　营长在电话中语气沉重地说：“刘桂林，刚才团留守处来电话说：你爱人病危，正在XT市人民医院抢救，你赶快回去看看！”刘桂林略有迟疑地说：“现在正是暗夜，连长又不在，我怎么能离开连队！团长准假了吗？”“这你就别管了，我做主！给你三天假期，处理完事情早点赶回来！作战指挥的事，一会儿我向你们指导员交待，有情况由他负责指挥你还不放心？”“当然放心。可是……”““别婆婆妈妈的了，上面追下来我顶着，快赶回去吧！”贺振强十分仗义地说。
　　
　　刘桂林让通信员把指导员从阵地上叫了回来，向他说了营长的意思。正准备到营部去借自行车时，只见营部通信员张小宝满头大汗已奉营长的命令把自行车送到了二连连部。刘桂林见状感慨万分，热泪盈眶，心想真是知我者老战友啊！两手用力拍打着张小宝的肩膀，说：“谢谢小宝！回去告诉营长，我一定按时赶回来！”
　　刘桂林欲骑车上路，王松山随手递过来一只大号手电筒：“伙计，带上它，注意安全！回去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忘了来个电话。”“放心吧，好的！”刘桂林接过手电筒迅速骑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按照当时干部家属随军的三个条件，刘桂林的爱人还不能随军，按军龄他差两年，按年龄他还差五年多。他爱人刘翠萍是老家的一个小学教员，因为身体不太好，又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在家乡不仅帮不上公婆多少忙，反而拖累了年迈的公婆。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去年夏天，刘桂林通过师政治部转业到XT市教育局当科长的老乡帮助，把爱人调到部队驻地XT市工作，本想这样做，夫妻距离近些，以便相互间有个照顾。
　　刘桂林赶到XT市人民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找到值班医生说明来意，值班医生看了他一眼，有些冷漠地问：“你是刘翠萍的什么人？”“丈夫！”“丈夫？你的工作就那么重要，你妻子病的这么严重，住院一个多月，家里居然没有来一个陪床的，你这当丈夫也没露过一次面，真够可以的啊！8小时前我们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你怎么现在才来？”刘桂林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不停地用棉帽搧着风。
　　医生见刘桂林胸前挂着一支大号的手电筒，开关还没有关，光柱随着刘桂林胸脯的起伏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头发像刚洗过似的紧贴在头皮上，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淌，才和缓地说：“对不起，军人同志你来晚了，你爱人已经在3小时前病故了，遗体已经送到太平间，快去看看吧！”
　　刘桂林听到医生说妻子已经病故了，他的头“嗡”地一声，眼前一黑，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医生见状急忙过来扶住他，右手拇指掐着他的人中穴，左手摸着他的脉搏，过了好一阵儿，他才平稳下来。刘桂林稍微动了动身子，轻声问医生：“我爱人患的是什么病？医生说：”“胃癌晚期。”
　　听说妻子得的是胃癌，刘桂林不禁自言自语地说：“翠萍，我对不起你啊！是我给你耽误了……”
　　
　　刘翠萍与刘桂林同在一个村，她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家乡的一个小学当老师。刘桂林从朝鲜回国后经人介绍两人结为伉俪。婚后不久生了女儿小华，孩子一岁后便由婆婆带着。
　　刘桂林还有一个弟弟也是现役军人，现在是工兵某部队的排长。因为公婆年事已高，身体多病，家中的家务事便全落在了刘翠萍的身上。后来弟弟与翠萍的妹妹刘兰萍结了婚，两人是亲姐妹，又成了妯娌，亲密无间，和睦相处，村里人们都夸赞她们姐妹俩。
　　有了妹妹兰萍做帮手，翠萍的担子轻了不少，但是由于多年操劳，加之饭食不及时，刘翠萍得了胃病。为了工作和家务，胃轻微疼痛时就强忍一下，疼的厉害时就到公社卫生院开几片胃舒平或止痛片。刘桂林休假时，催促妻子到大点的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妻子总笑着说：“哪有那么娇气，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点小病，头疼脑热的抗一抗就过去了。”
　　去年夏天妻子暑假，本想陪妻子到和平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因为刘桂林正带领连队在离营区80多公里的黄庄水库进行游泳训练，没能去成。后来学校开学，妻子又怕耽误学生上课，还是把体检的事拖了下来。今年连队随团去北京进行国防施工，刚回驻地不久就接到了到HD地区执行作战任务的命令，更没有时间陪她去医院。
　　一直拖到今年春节前病情加重，实在支持不住了，妻子自己才悄悄去了医院。翠萍住院后，女儿只好托付给团部老乡照料。翠萍想，现在正是春节战备期，桂林肯定离不开部队，如告诉他反而会给他增加思想负担，影响他的工作，索性电话也没有给他打。妻子的忍辱负重和通情达理，让刘桂林悲痛欲绝，悔恨交加。
　　来到太平间，见门口凳子上坐着一个战士怀里抱着一个睡觉的孩子。走近了，他才看清楚是连里留守的战士小李。小李看到副连长，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副连长，嫂子没能等到您回来就走了，她走之前反复说着一句话：‘告诉你们副连长，一定把孩子抚养好。’然后用无力的手拉着女儿的小手断断续续地说：小华，妈妈不行了，你爸爸太忙，他也照顾不了你，妈走后你就回老家去吧，去找你小姨，以后她就是你的亲妈，她会疼爱你的。’说完，又对我说：小李请你把我的托付转告兰萍。说完就咽气了。”听到妻子临终的遗嘱，刘桂林眼泪如注………
　　第二天上午，刘桂林回到营房，在营部库房里找了一个装四管高射机枪身管的空箱子，用留守处的马车拉到医院，将妻子的遗体拉回营房，在留守处同志们的帮助下，把妻子的遗体临时埋到了二连的菜地里。
　　料理完了妻子的后事，刘桂林担心营长越权准假挨批评，便领着女儿小华来到团留守处同乡战友的家里，先把女儿托付给战友照看几天，又到市里给老家发了一封电报，请家里来人把小华领回老家去。中午在战友家里匆匆忙忙地吃了几口饭，就赶忙做女儿的工作，不管刘桂林怎么劝说安慰，小华趴在刘桂林的怀里不住地哭闹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刘桂林看看桌子上的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便强忍心中的酸楚，推开女儿说：“小华，好孩子听话！爸爸有任务，真没有功夫陪你，过几天你爷爷就来了，跟爷爷回老家去吧！”
　　刘桂林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战友的家，‘爸爸别走！爸爸你别走！’哭喊声从背后传来，这哭声撕裂着他的心肺，顿时眼泪忍不住大滴大滴掉下来。
　　太阳刚刚落山，刘桂林就回到了连队。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刘桂林的妻子去世不到一周，父亲便接到弟弟所在部队发来的一封电报：“刘双林同志在施工中因救战友不幸牺牲。”短时间内，家庭出现了重大变故，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轰击着身体赢弱的两位老人，双林的妻子刘兰萍更是痛不欲生。
　　接到电报的第二天，双林所在部队就派人来接双林的父亲和爱人刘兰萍去部队参加双林的追悼会。
　　弟弟刘双林的丧事办完三个多月后，父亲就在兰萍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刘桂林的部队。他们一到团留守处，同乡战友就给刘桂林打了电话，告诉他父亲和弟媳来接小华。因为正赶上月夜，团首长特别准了他一周的假。刘桂林安排好连里的工作，便急急忙忙回到团留守处。让他感到很意外的是，随父亲一起来部队接小华的除了弟媳兰萍和侄子小刚外，还有刘森林。心想这小子怎么也来了？刘森林是刘桂林小时候特别要好的伙伴，现在是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但转念一想弟弟牺牲不久，父亲身体不好，父亲是烈士亲属，队里派村干部陪同也在情理之中，就没有再多想。
　　这天晚饭后，刘森林约刘桂林在营区散步，围绕操场走了一圈儿，两个人便来到器械操场一个木马旁，刘森林掏出烟递给桂林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叼在嘴边，刘桂林掏出火柴先给刘森林点着，随后給自己点着抽了起来。
　　两人抽着烟闷坐着了一会儿，刘森林才扭头对刘桂林说：“嫂子去世了，以后怎么打算？”刘桂林叹了口气说：“我自己倒好办，我最担心的是小华，部队战备工作一紧我哪有时间管他。再找一个续弦也难，谁愿意一过来就当后妈呀！可是长期放在老家也不是个长久之法。弟弟牺牲了，也不能让弟妹守寡不嫁。可是，父母亲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让他们带着小华也不适合。”刘桂林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刘森林见刘桂林为自己再婚的事，特别是女儿今后抚育的事犯难，觉得是时候了，便把烟掐灭，拍着刘桂林的肩膀说：“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你同意不同意？”“你有啥好办法？”刘桂林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少年时的伙伴。
　　刘森林说：“让弟媳兰萍嫁给你吧！”
　　“什么？什么？”
　　“让刘兰萍嫁给你！”刘森林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胡闹！简直是胡闹！哪有大伯哥娶兄弟媳妇的？”刘桂林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刘森林见刘桂林不同意，又接着说：“刚才你说，你带着孩子再娶一个不容易，你想过没有，弟媳她带着孩子再嫁不就更难了。如果一个不容易，一个更难，两者结合起来不就都容易了嘛！
　　刘桂林觉得这是伤风败俗的事，如果真的和弟媳结婚，脊梁骨还不被村里的人们戳烂了。想到这里，仍旧摇着头说：“这不合适，这不合适！”
　　刘森林劝慰着说：“开始我也觉得不合适，可是细想起来，这个办法无论是对你还是弟媳，特别是对两个孩子都是好事。你不要顾虑村里的人们是怎么看的。”
　　刘桂林之所以不同意，看来主要是旧的风俗和习惯势力在头脑里作怪，刘森林便有针对性地说：“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和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结婚，这是符合婚姻法的。难道你和弟媳在都失去配偶的前提下相结合就违法了？至于那些陈规陋习，我们不要管它。现在是新社会，陈年的老皇历不能用了。”
　　过了一会儿刘桂林才犹豫地说：“这样结合倒是省了好多麻烦，但是不知兰萍心里是咋想的？”
　　“这呀，你就不用担心了，实话告诉你，这个主意还是兰萍主动提出来的呢。”于是，刘森林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说：“刘兰萍突然丧夫，对她的打击是可想而知。自从双林牺牲后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很快削瘦下来。在短短几天内接连失去了两个亲人，你父亲心里难以承受，从双林部队回来就病倒了，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知道双林牺牲后更是雪上加霜。兰萍忍着丧夫的悲痛昼夜精心的伺候着两位老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兰萍的心事越来越沉重。她在想：我今年还不满25岁，总不能在刘家守一辈子寡吧。如果带着还不满3岁的儿子改嫁，公公婆婆承受的了吗？如果只身一人再嫁，又怎么能忍心把亲骨肉抛下，把孩子留给两位体弱多病的老人呢？再说姐姐翠萍病故后，小华也要有大人照顾，如果把孩子都交给老人看管，两个老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负担！
　　“双林是为了保护战友牺牲的，我必须对得起他，一定把我们的孩子抚养好，一定要替双林尽好对老人赡养的责任。她想，姐姐走了，小华自幼就缺少了母爱，一旦桂林哥再与别人结合，小华心里短期内很难接受，这心灵上的创伤，对小华的成长十分不利。我是小华的亲姨妈，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姐姐把孩子抚养成人。
　　“经过反复考虑，她顶着陈规陋习和村里人们的舆论压力，才下决心向我提出这个两全齐美的再婚方案。经过权衡我也感到这方案非常可行。起初我考虑过多的是你父母能否同意？后经过兰萍反复做工作，你父母明确表态：只要桂林觉得这样做合适就按兰萍的意思办吧！”
　　“到了部队，兰萍听了小李转诉嫂子临终前的嘱托后，她更坚定的认为你们俩结合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儿，刘桂林也觉得兰萍的想法确实好处很多，我们结合，不仅对父母是个极大安慰，特别是对小华和小刚很有好处。翠萍与兰萍两个亲姐妹生前不分彼此，情同手足，兰萍对小华如同自己的女儿，小华和小刚也如同亲姐弟。一旦我们俩结合，两个孩子与我们的感情很容易融洽，没有后爹后妈的感觉，对孩子的成长也十分有利。
　　刘桂林想到这里，不由心里对兰萍产生了几分敬意，兰萍心胸宽阔，心地善良，通情达理，不仅思想开朗，性情豪爽，而且想的细致、周到。于是他便欣然答应了这件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