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忍痛割爱 英雄流血不流泪
作品名称:亮剑苍穹 作者:王志江 发布时间:2020-12-25 12:46:39 字数:4821
贺振强的思绪依然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记得:初中毕业后,鉴于家庭的实际状况,白晓丹报考了不收学费又管吃住的河北师范专科学校,她将新的通信地址立即写信告诉了贺振强,二人继续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
他(她)们介绍自己的家庭身世、工作学习、理想爱好、童年趣事,逐渐流露出互相爱慕思念之情。相互之间的称呼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开始白晓丹称贺振强叔叔、振强,后来在振强之前又加上了“亲爱的”。随着白晓丹对贺振强称呼的改变,贺振强对白晓丹的称呼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晓丹同学、晓丹、亲爱的丹……
冬去春来,两人频繁的通信十个多月了,两人虽未见面,但情感已如胶似漆。他(她)们已经把对方的来信视为自己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内容了。尤其是白晓丹差不多每周给贺振强写一封信,如果在一周内没有接到贺振强的回信,她就会心神不定,坐卧不安。
反“绞杀战”胜利结束,部队进行休整,贺振强给她写了一封长信,并在信中告诉她,他已参加志愿军回国代表团,不久将回国到各地巡回报告。接到这封信后,白晓丹兴奋地整夜未眠。
好不容易熬过半个多月,贺振强终于来信告诉她:志愿军代表团将于2月10日启程回国。白晓丹屈指一算到2月10日还有11天,扣除这封信在途中的时间,最长也就在等六七天他就回国了。想到很快就能和自己日思夜盼的恋人相见,她兴奋的心跳加快,眼里滚动着泪珠,久久平静不下来。
随着与贺振强见面时间的临近,白晓丹也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把自己恋爱的喜悦分享给妈妈。
星期天,白晓丹嘴里哼着歌曲,一蹦一跳地回到家里,一进门便搂着妈妈的脖子:妈、妈地喊个不停。她妈严肃地说:“都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还没个正形!快说,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白晓丹放开搂妈妈脖子的手,看着妈妈嘿嘿地笑个不停。母亲有点发懵,这孩从来没有这么傻笑过,是不是谈恋爱了?再仔细一想女儿最近的表情确实有些反常,于是问:“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快跟妈说说!”
“妈,您是怎么知道的?”白晓丹有点惊奇地问。
“你那点鬼心眼还能瞒得了妈,快告诉妈,男朋友是谁?”
白晓丹不好意思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妈妈:“就是他。”
她妈妈一看照片上是一位军人,便立刻变了脸色。她说:“闺女,听妈的,你找谁都可以,唯独不要找当兵的,你没听说吗?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撵钉!”这时白晓丹的哥哥一拐一瘸地凑了过来,他斜视了一眼妈妈手里的照片,附和了句:当兵的没啥好人!
白晓丹一把夺过照片,大声地反驳说:“你们了解他吗?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一百个否定!”说着就哭了起来。妈妈看女儿急成这个样子,心又软了下来:“那你说说他的具体情况。”
白晓丹稳了稳神说:“妈,都什么年代了,您还用老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军人?他是人民解放军,不是从前的国民党兵!为了保家卫国,他参加了志愿军,现在正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帝国主义拼死作战,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哥哥,您好了伤疤忘了痛,如果不是解放军给您治伤,您能活到今天?”哥哥一时哑口无言。
当年,国民党兵把白晓丹哥哥的腿撞断,连车也没停就一溜烟地跑了,是几个邻居将他抬回家里。当时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根本没有钱治伤,即使有钱,医院也住不进去。那时,TJ市大小医院里都挤满了国民党的伤兵。没有法子,只能在家自行疗养,没过几天,伤口开始感染化脓,周围的肌肉溃烂,眼看那条伤腿就保不住了,生命也危在旦夕。就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天津解放了,是解放军医疗队帮助治好了哥哥的腿,救了哥哥的命。
白晓丹提起哥哥治伤的事,妈妈和哥哥反对的态度顿时软下来。她又趁机向妈妈和哥哥详细地介绍了贺振强的情况,她指着照片向妈妈和哥哥说:“他叫贺振强,老家是山东农村的,今年26岁,兄妹6人,他是老大,下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他父母都健在。现在是志愿军某高炮部队的副营长,因作战机智勇敢,战绩突出,他个人立了一等功,他们营立了集体二等功。他现在正随志愿军回国代表团在国内作巡回报告,再过几天可能到TJ市来。人长的究竟咋样我只见过照片,没见过本人,到时候一见面就知道了,我不说了。”
听了白晓丹的简单介绍,妈妈的脸又沉阴下来:“闺女你仔细想过没有,他现在是志愿军远在朝鲜战场作战,危险性很大,就是将来不打仗了,他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国内,也说不准他们部队驻扎在什么地方,你和他结婚,势必长期分居,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娘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哥哥也需要我照顾。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以后的日子就指望着你能有个帮衬。咱们就找个在当地工作的对象吧!再说他的其他条件也不太合适,一是年龄比你整整大8岁,差距太大。二是家在农村,一大家子人,他又是老大,家庭负担肯定轻不了。”
哥哥看着妈妈一脸的不高兴,也劝白晓丹说:“妹妹,妈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咱们拉扯大,小丹你就听妈妈的话吧。”
白晓丹见妈妈和哥哥都不同意她和贺振强的结合,非常失望了。她背起书包,扭头冲出了家门。一边走还一边气汹汹地说:“我非他不嫁!”
这天早晨,白晓丹从广播中得知志愿军代表团于昨天下午到达了TJ市,她高兴地跳了起来。中午一下课急急忙忙扒了几口饭,就跑进宿舍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起来。她在头上扎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换上一件她最喜欢的藕荷色连衣裙,在街上花店里买了一束玫瑰花,就急匆匆地奔向代表团住的宾馆。
来到宾馆,她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接待人员将她领进一间会客室里。
白晓丹坐在沙发上,听着墙上滴答、滴答的钟摆声音,眼睛注视着秒针一步一个小格地向前移动。白晓丹站了起身来,踱了几步又坐下,眼睛不时地看看看墙上的挂钟……
会客室的门终于轻轻地开了。白晓丹转身注视门口,只见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军人,身着熨烫得非常平整的军装,一张黑里透红的国字脸,一双浓黑的剑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胸前的军功章闪闪发光。
啊,他就是我日夜思念的白马王子吗?他比照片上显得更年轻帅气,更威武英俊。只见白晓丹伸展双臂,快步扑向贺振强,嘴里喊着:“振强,可见到你了!”贺振强也快步迎上去,将白晓丹一把搂在怀里,兴奋地说着:“晓丹,我也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呢!”俩人深深地拥抱着,两颗激动的心偎依在一起,两双眼睛深情地相互对视着,默默无声。
待了不知多久,白晓丹突然松开搂抱贺振强的手,回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鲜花:“给您,献给我最可爱的人——志愿军英雄!”贺振强兴奋地接过鲜花,举在脸前深深地嗅了一口:“真香啊,它像你一样漂亮!”
两人偎依在沙发上,相互谈着各自的工作学习、战地生活、相互思念和企盼早日相见的心情,当谈到将来的生活时,白晓丹心情似乎沉重起来。贺振强体关切地问:“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妈妈不同意我和你谈恋爱。”白晓丹便将前几天和妈妈谈崩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贺振强。贺振强听后沉默了片刻说:“这的确是个难题,老人的思想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说通,不过她老人家说的都是实际情况。养儿防老嘛。你哥哥是个残疾人,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你妈老了就得靠你养老。你也要认真地想一想。一旦你和我结婚,夫妻生活肯定离多聚少,我不但照顾不了妈妈,就是连咱们的小家庭也帮不上多少忙。这一点你要有个充分的思想准备……”
没等贺振强再往下说,白晓丹就接茬说:“我早就想好了,就是妈妈不同意我也要和你结婚,非你不嫁!”
“不过你还是认真地想一想为好,你妈说的不是没道理的,你也要替妈妈仔细想一想。”
“我找的是爱人,是丈夫,又不是找长工,雇保姆。”
“虽然是这个理,但是她是你妈妈,在婚姻大事上我们应该尊重老人的意见。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就是将来结了婚我们做儿女的也应尽赡养父母的义务。老人一时想不通,我们可以慢慢地做工作,现在你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我们可以慢慢地做老人的工作,可不能和老人闹僵了。”
“没办法不闹僵,她反对的是不让我找军人做丈夫,你的条件再好她也不会同意的,能有什么好办法?”白晓丹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墙上的挂钟噹、噹地响过两声。白晓丹才发觉钟走的这么快,一会儿就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临别时贺振强和白晓丹商定,他明天晚上去拜见一下白晓丹的妈妈。白晓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宾馆,匆匆地赶往学校。
第二天晚上,贺振强请了假,买了一些礼物,在白晓丹的陪同下来到白家。白晓丹的妈妈见贺振强一表人才,彬彬有礼,温和中透着军人的刚毅,不像她想象中是个不懂礼貌的强悍大兵。她很快转变了认识,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女儿有眼光。但是一谈起与女儿恋爱的事,她的态度依然如故。贺振强不急不燥,在谈话中始终充满了真情实意,时时表达出对长辈的尊重与同情,白母虽没有表示同意,但口气明显缓和来了许多。
朝鲜战争停战后的第二年,白晓丹师范毕业了。第三年的十月,贺振强所在部队撤回祖国。回国后的第二个月,便与白晓丹结为伉俪。
想到这儿,贺振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想彼此白头偕老,共度终身,怎么刚刚结婚五年她就变了心,竟然对我冷漠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仍然像当初那样深深的爱着她,可是她对我一点夫妻感情也没有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再勉强维持下去,还有价值吗?不幸的婚姻,对彼此都是个伤害。
结婚以后,她一人生活在学校里,家里谁都帮不上她的忙。我常年又不在她的身边,又带孩子又要上班,沉重的家务事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这次去部队探亲,本想能过上几天静谧舒适的夫妻生活,可是这讨厌的警报声却搅得人心神不宁,这怎么不让她伤心呢。她虽然和我结婚五年,仍旧长年孤身一人生活,追求幸福、安逸的生活是人的天性,可我能给她什么呢?一个青春少妇怎么能长期忍受得住这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贺振强一番反思,头脑渐渐清醒,他放下酒杯,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白晓丹的心弦紧紧地绷着,目光随着贺振强的身影来回转动。杨秋枫坐立不安,觉得走了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不知在屋里走了多久,贺振强重新坐了下来,他的表情依然显得十分冷峻。白晓丹悄悄看了一眼贺振强心怯地说:“这次到部队探亲给我的刺激太大了,你做丈夫的,平时不仅在生活上、家务上帮不了忙,而且连最起码的夫妻性生活也不能安安静静地过上一次,你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吗!从部队返回后,接连几个晚上难以入睡,思前想后,经过慎重考虑,我才决定与你分手。今天晚上把杨老师请到家里来,就是想把我的意图向杨老师挑明,先看看杨老师的态度。我知道你善解人意,会同情我理解我可……”
听了白晓丹心声的表白,杨秋枫胆子也壮了起了来,大声说:“贺营长,我是当老师的,起码的道德品质还是有的,我对白老师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更不会有越轨的行为。再说了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更不会做知法犯法的事!”
白晓丹还想说什么……
贺振强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说:“事到如今什么也甭说了,作为丈夫,结婚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义务,作为父亲,我对女儿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握紧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前额,接着说,“晓丹,你为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我很感谢你,你所要的那种美好生活,作为一名军人我实在满足不了你。你提出分手,我没有别的意见,只是希望你和燕儿今后能生活得更幸福,我……”他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白晓丹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愧疚的说:“老贺,你别这么说。我做的也不妥,这事应该先和你商量才对。”
“不用再解释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吧!”他转过身又对杨秋枫严肃地说,“我相信你比我强,会让她们娘儿俩过得更幸福,更美好!”
白晓丹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杨秋枫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冲贺振强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屋子。
白晓丹不知是激动还是心里觉得有愧于贺振强,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次日,他与白晓丹到民政部门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
随后贺振强带着女儿在市区尽情地玩了三天,燕儿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她搂着贺振强的脖子说:“爸爸真好!以后天天带着我玩好吗?”贺振强摇了摇头说:“宝贝,不行啊,爸爸还要去打坏蛋的飞机呢!”“不要,不要,我要爸爸天天陪我玩!”贺振强无言以对,他在女儿的脸上亲了又亲,女儿被他的胡子茬扎得咯咯地笑个不停,贺振强的眼睛红润了,眼眶噙满了泪珠,但它始终没有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