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总结教训 师长革职受冤枉

　　炮兵一师党委的扩大会议在刘庄公社会议室召开。参会人员除了师党委委员外，还扩大到HD高炮群的营长、教导员。军区炮司政治部主任夏福山和军区空军高炮指挥部黄永泉参谋长也参加了会议。
　　会议的中心议题是传达军区空军作战会议精神，总结“12．19”战斗的经验教训。
　　会议开始，先由军区空军高炮指挥部黄永泉参谋长宣读了军区对王青发等人的处分决定：
　　王青发同志，斗志衰退，热情不高，干劲不足。在兼任群长期间，畏惧艰苦环境，执行作战任务四个多月，他在医院休养两个月，离开前未向军区领导请示报告，也未向指定人员交待工作。部队战备工作和军事训练不落实，负有直接责任。在18日下午接到敌情通报后，也未立即返回指挥岗位。经军区党委研究决定，撤销其高炮一师师长的职务。
　　副政委齐平安对以作战为中心的方针贯彻不力，没有保证上级指示的贯彻执行，给予行政警告处分。副参谋长杨南军是这次战斗的直接指挥者，对上级战备指示执行不坚决，组织不严密，指挥不力，给予行政记过处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沉闷的氛围令人窒息。
　　当听到黄参谋长读到“离开前未向军区请示报告”时，王青发用充满愤懑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道：当时向你请的假，怎么现在就不认账了？。再听到“接到敌情通报后也未立即返回指挥岗位”时，他斜视了一下夏福山，心里更是怒气顿生，心想又一个怕担责任的小人！我当天中午就强烈要求返回群指挥所，是你夏福山通知我，要等参加完下午的“两忆三查”总结会再回群里，怎么反而说我不想马上回呢？他被气得脖子两侧青筋爆粗，脸颊涨得紫红，不一会儿又变得苍白，头冒虚汗，眼前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座椅一侧倒去。
　　政委郭晓彬马上扶住了王青发，大声地说：“快叫救护车来！”“老王！老王！”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前来的医生对王青发做了简单的处理后，救护车“呜嗷、呜嗷”地呼叫着驶向HD市人民医院，党委扩大会不得不暂时休会。
　　
　　第二天上午，一师党委扩大会继续召开。
　　党委书记郭晓彬说：“现在继续开会，今天主要是总结战斗失利的经验教训，大家要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虑。”
　　会议已经开始了10分钟，与会的团营干部个个静静地坐着，有的大口抽着烟，有的摆弄着笔记本，有的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偶尔瞅一瞅对面的战友，噤若寒蝉，没有一个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静的局面。
　　郭晓彬环视了一下与自己战斗、工作多年的部下说：“今天这是怎么啦？往日开会个个都是大嗓门，遇到不同意见争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怎么打了败仗就垂头丧气，无话可说了！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仗打败了我们要认真地总结打败的原因，汲取教训，这样才能打一仗进一步。所以，这次会议我们应当着重于找出经验教训，而不是追究哪个人的责任问题。”
　　说到这儿，他略微停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夏福山主任，接着又说：“请大家解除思想顾虑，敞开思想，实事求是，就从本单位说起，通过这次战斗认真检讨一下我们在平时训练、战前准备、射击指挥、射击操作、情报保障和通信联络等各个方面存在哪些问题，原因是什么？下面谁先打头一炮？不用我点名了吧！”
　　又是一阵寂静。
　　三团1营营长贺振强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水说：“我先说！”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他。
　　“打了败仗，没什么好说的。作为军人来说，没有比没完成战斗任务更可耻的了。这些日子，饭是吃了但没有味道，觉是睡了也是躺在床上烙大饼。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上级对敌情的分析判断是准确的，伏击阵地的选择也是准确的，情报保障基本上是良好的，敌机在南朝鲜起飞前就得到了情报，我们有充分的战斗准备时间。
　　“这次战斗中，探照灯的照射是适时的，照射距离完全能够保障37炮连射击前的直接准备。问题主要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几个问题：
　　“一是干部战士中仍有和平麻痹思想，进入伏击作战地区3个多月，跑了60多次一等警报，加上战备演习，几乎天天晚上跑警报，个别一天夜里跑两次。可是天天是空跑，弄的大家真假难分，所以部分干部战士产生了麻痹思想。这次敌机已经距离阵地几十公里了，少数人还以为是演习。当敌机被探照灯突然照中时，不少人又惊慌失措，乱了方寸。
　　“二是射击指挥上机械呆板，不灵活机动。一连连长，在探照灯照中后不敢自主下达射击命令，待请示我答复后他才下达射击命令，结果只打了一个点射敌机就离远飞行了。
　　“三是决定射击诸元误差大。敌机被照中后，明显地下滑加速，但是，我们营三个连长没有一个及时给炮手下达敌机的实际速度，从航迹图上测得在射击阶段敌机的实际飞行速度是120（米/秒），但是各连仍旧按作战方案中规定的基本诸元100（米/秒）射击。也没有及时通报敌机的下滑角，所以弹迹明显落后偏高，成了名符其实的欢送炮。
　　“四是炮测手操作上差错更多。我们营三个连的测远机手，只有2连的测手在火炮有效射程外测出了距离，1、3连的测手，在飞机快到航路捷径时才报出距离，而且误差比较大。一、二炮手不能及时捕捉目标，追随不稳，或丢失目标。3连4门炮在敌机距离3000时才捕到目标。2连4门炮打了一个点射后全部丢失目标，其后的射击是按弹迹打的。三炮手装定距离问题更多，如2连开始射击时的距离是2400，而停止射击时各炮上装定的距离各不相同：1炮是1500，2炮是400，3炮是2800，4炮是1000。个别三炮手把距离装反，飞机临近飞行时加距离，离远飞行时则减了距离。四炮手装定的航路误差比较大，最少的是50密位，最大的300密位。在射击中，明明看到敌机下滑飞行时，全营12名四炮手没有一个人敢于主动装定下滑角。全营有4名五炮手压不上炮弹，9名弹药手供不上炮弹。
　　“五是射击中兵器故障多，有5门炮、4挺机枪发生不同的故障。”
　　贺振强接连说了几个问题，喝了口水，又接着说：“这次战斗中暴露的问题还有不少。问题虽然出在连队和战士们身上，但责任在我们营的领导身上，我们的工作抓的不深不细，没有把上级的各项指示、规定在连队件件落实，特别是没有真正把上级‘以作战任务为中心’这一重要指示落到实处。我愿意接受上级给予的任何处分。我先说这些。”
　　夏福山边听贺振强的发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当听到贺振强说愿意接受上级给予的任何处分时，用肯定的语气说：“贺振强同志的态度很端正，犯了错误就不要怕受处分，处分也是教育嘛！”
　　郭晓彬狠狠地剜了夏福山一眼，心里非常不满，心想：就知道处分、处分！然后对大家说：“贺振强开了个好头，他从本单位检查起，不强调客观，不推诿责任，实事求是。下面哪个同志接着说？”
　　陆3军直属高炮团85炮营穆营长接着发言：“这次战斗中，我们85炮营打得一塌糊涂，暴露的问题更多。三个连，有两个连在航路捷径前没求出射击诸元，改用直接瞄准射击，其中有4门炮把修正量装反了，一个连在航路捷径前只打了一个齐射，敌机就离远飞行了。全营12门炮就有5门炮发生故障，有的炮后座不到位，退不出弹壳，有的炮复进不到位，不能连续发射。这些问题，充分说明我们对部队的训练抓的不紧，要求不严，技术不过硬。平时对火炮兵器检查不认真不细致，射击中暴露出那么多故障，战前我们都没有发觉，这是严重的失职啊！
　　“人民供我们衣食，给我们优厚的待遇，而没有完成保卫祖国领空安全的任务，我问心有愧啊，辜负党对我多年培养和教育。”
　　穆营长说完后，各个委员相继发言。有的检查“敌机一定要来，来了一定要打掉的”思想树得不牢，信心不足，只满足打得响就行。所以对战备训练抓得不紧，要求不严。有的检讨说：“我们的工作没有真正落实以战备为中心，只停留在口头上……”
　　
　　一师党委扩大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中，突然接到军区空军司令部调整高炮群作战部署的命令。党委扩大会议不得不提前结束，接着召开作战会议。
　　作战会议由副师长周经纬主持。会议首先传达了军区空军的命令：HD高炮群的战斗部署已经暴露，敌机在短期内不会再利用此航线，为此，必须立即转移阵地至彭城、临水、岳城地区，并于1月11日前占领上述地区，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调整作战部署的命令刚传达完，与会人员就议论开了：
　　新的作战地区距离现在的作战地区虽然不远，可现在正是三九天，大地已经冻实，构筑火炮工事是个大难题。搭窝棚更难办，新阵地上的窝棚没盖好前，老阵地上窝棚不能拆，建新窝棚又要重新准备一套材料。
　　三九天转移阵地，过冬的菜怎么办？上次从营房往阵地上拉的菜就损失了不少，这次再转移一次阵地，恐怕所剩无几，别说过春节了，连平时吃菜也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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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周副师长用手指敲击着桌子大声地说，“我们是开作战会议的，研究如何执行上级作战命令的，不是让你们提困难的。”会场立刻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郭政委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刚才大家提的问题确实是实际困难，恐怕还不只这些。有困难我们不怕，我们共产党人就是和困难打交道的，我们要想办法克服困难！解放战争时，我们在东北零下三十多度挖过工事；抗美援朝时，朝鲜战场零下四十几度也没难住我们嘛！我们作战地区三九天最低温度不过零下十八九度，我估计冻土层不会比东北和朝鲜还厚吧。我相信只要充分发动群众，开展军事民主，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周副师长接过话茬说：“现在离上级要求我们完成战斗准备的时间不到10天了，离春节还有半个多月，时间是紧了些。至于挖工事、建窝棚所需要的炸药，缺少的土木工具和建窝棚的材料，后勤部马上筹办，尽快发下去。”
　　周副师长与郭政委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又说：“鉴于时间紧张，会议不再继续讨论了。下面请杨副参谋长把司令部制定的转移阵地的方案讲一下。”
　　杨南军走到地图前说：“新的伏击作战地区，距离我们现在的作战地区85公里。接到军区空军关于调整部署的预先指示后，司令部立即派人到新的伏击作战地区进行了现地勘察，并初步确定了各营连的阵地位置，军区空军已正式批准了我们新的作战部署。现在请各位营长记一下本营指挥所和各连阵地的位置。散会后，各营连马上组织先遣侦察组到新的阵地进行具体勘察。”
　　接着，杨南军对转移阵地的各项要求和完成战斗准备的时限做了明确规定。最后，他特别强调说：“根据上级的指示，转移到新阵地后，要特别搞好伪装，消除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而老阵地上的一切设施仍保留不动，要制作假火炮、假机枪，搞好伪装，这一点务必请大家注意！”
　　
　　西北风紧贴地面横扫着，卷起一埨埨生硬的雪粒子，将它无情地甩出去，甩得一片天昏地暗，甩在正在构筑新阵地的战士们的身上、脸上。
　　一营新指挥所位于王家庄东北的无名高地上。二连的新阵地，定在王家庄以北三里多的一个荒土岗上。为了尽快构筑好新阵地，二连的指战员不等爆破的炸药发下来就用现有的土木工具开始构筑工事。二班的炮手们已经在径始好的炮位上开始挖工事了。
　　大地被冻的实实在在，一镐刨下去只见冰冻的土屑四溅，挖不出鹅蛋大的坑。没有挖多长时间，二班炮手们的头上都开始冒起了热气。新炮手吴先达的虎口被震的裂开一道血口，班长让他休息，但他死活不肯答应，硬是咬着牙，一边不停地抡着镐刨，一边嘴里还不住地喊着：看是你土硬，还是我的镐硬！
　　四炮手王金堂停下手中的镐，将赵金根拉到一旁说：“班长，照这样干下去不行啊，恐怕一天也挖不出一个火炮工事！”“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王金堂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来回走了几步，停在赵金根的面前，抓了抓头皮说：让我想想……赵金根说：“别着急，慢慢想！”他抽出两支烟自己叼了一支，递给王金堂一支，拿出火柴划着，两手捧着燃烧的火柴，正要给他点烟，王金堂两眼直直地瞅着班长手中燃烧的火苗说：“火，火！”
　　“什么火，火，快点烟！烧着我手了。”王金堂好像没听见赵金根催他点烟的话，照着赵金根胸堂猛地打了一拳说：“先用火烤，烤化了再挖不就好挖了。”
　　“用火烤，行吗？”
　　“行不行，咱们先试试嘛。”
　　“好！我向连里汇报去！”
　　下午，二班在王家庄买来两麻袋谷糠，铺在两平方米大小的火炮工事表面上，足足有二十厘米厚。经过谷糠一夜的燃烧，冻土层化开了有一锹深。铲掉化开的土层再用镐向下刨，很快刨到了没有冻结的土层。有了突破口就好挖多了。先将冻土层下面的土掏空，而后用钎子在冻土层上打眼，用大锤砸，大块大块的冻土层很快被掀掉了。
　　二班的火炮工事很快构筑好了。各班学了二班的办法也很快把工事构筑好了。住人的窝棚不到一周时间也都盖好了。二连提前一天转移到了新的伏击阵地，并做好了新老阵地的伪装。
　　按上级规定的时间，全炮群都顺利转移到了新的伏击阵地，并做好了一切新的战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