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农家大院

　　何琪在四平高铁站受到了全家英雄般的欢迎。
　　婆婆首先拥抱了她的儿媳妇，说：“邻居们都给我来电话了，说你们家这几天住着那个漂亮姑娘是谁呀？我说，是我闺女，也是我儿媳妇。”公公就在一旁笑。
　　老五何琳和老六何瑜也过来拉着何琪手，何琳说：“哎呀妈呀，你再晚回来几天我三姐夫就要到哈尔滨找你去了。”老六说“可不是吗，就这几天他都等不及了。”
　　赖文同出现在何琪面前，在她的印象里他应当是躺着的，现在却站了起来，脸上虽然有几块肉要补，却有了血色；身板瘦得像张纸片，走起路来还挺灵活。何琪一头就扎在了他的怀里，说：“你以后可不兴折腾人了！”
　　赖文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些天动不动就掉眼泪。
　　何琳在老火车站的交通宾馆给大家定了房间，说：“休息一个小时，大姐他们已经出发了，咱们今晚来顿狗肉大餐！”还特意把何琪夫妇送到房间门口，说：“哎呀妈呀，俺以前可真不懂，还问你们两小时够不够呢，姐夫刚出院，你们可悠着点呵。”
　　何琪假装生气道：“尽说些没用的。”关了门就检查赖文同身上的刀口，心疼得叭搭叭搭直往地上掉眼泪，及至下体，说：“这地方谁给剃光的？咋蠢蠢欲动呢？”
　　生命真是奇迹，赖文同居然功夫不减当年。
　　
　　何琪的大姐何珍用面包车拉来了一大家子人，她在四平金达莱朝鲜饭店订了个特大的包厢，还特意吩咐摆上了花篮，花篮上还挂上了“给公公婆婆接风”、“庆祝三妹夫健康归队”、“如日中天，花好月圆”等条幅，何珍真能张罗，看来当年何琪没带赖文同去她家也对，她能叫全镇人都来给她们道喜。
　　何珍让赖文同坐在主位——正对门的地方，说：“今天寿星老最大，可不是寿星吗？阎王爷把他的名字都从生死薄上给勾了。”大家都笑她的语言真有特色。她又让何琪坐在赖文同身边，说：“我说我三妹找对象咋那么费劲儿呢？敢情是要找了个全世界最好的呵。”何琪撒娇道：“早见大姐我们早成了。”何珍又让赖文同的父母挨着他坐，说：“老爸老妈，我们的母亲不在了，今后您二位就是我们的父母。”把老太太说得眼圈都红了，说：“我哪有那福份！”何珍和另外两个妹妹坐一起，说：“妹妹妹夫们，孩子们，你们随便坐，敞开吃！”何琳说：“哎呀妈呀，差点把大事儿给忘了。”叫自己的丈夫：“小席子，你给俺们捏个影。”大家笑她故意耍怪，就簇拥着赖文同来了个全家福。
　　何珍对大家说：“我家老三，从小就有文艺天份，十来岁就会跳芭蕾舞《白毛女》，你给大伙说说你的脚尖是咋立起来的。”
　　何琳嘴快，说：“哎呀妈呀可别说了，我妈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双新鞋，我三姐就拿它当芭蕾舞鞋了，下雨天在外边的泥地里一立，这不就能跳脚尖舞了吗？我们的鞋都能穿一夏，她的鞋只穿了一天，第二天就张嘴了。”
　　何琪笑得直捂肚子，说：“笑死我了。也别说，咱们家的文艺细胞都是大姐给遗传的，那年她们学校练大秧歌，她让每个同学都在红绸子上扯下一小条布来，硬是给我拚了一件大红袄。”
　　何珍对赖文同父母说：“老爸老妈你们不知道，我们家搞个文艺队一点问题都没有，老三，戏剧演员，刀马旦；老四，今天没来，她三姐会啥她会啥，总偷着练；老五，嘴皮子最利索，唱过评剧还演过男女相声；老六，专业小品演员，最善于演个保媒拉纤的。我们姐几个的老公，每人都至少会一件乐器……”
　　老六何瑜说：“我大姐夫的笛子吹的才叫好，他们搞对象的时候我爸妈不同意，他就整宿在我家墙外‘犊子笛奏’，吹‘扬鞭催马运流氓’，硬把我大姐吹到了他们家。”
　　全桌人都笑得不行，因为她故意把“笛子独奏”说成了“犊子笛奏”，把“扬鞭催马运粮忙”说成了“扬鞭催马运流氓”，也不知道这流氓是不是她大姐夫。
　　等大家都乐得差不多了，何珍说：“何琪说的那个农家大院我去看了，地方真好。我老了不想跟儿女过，咱姐们在一起多好呵？今天老爸老妈都在，咱们说说盖房子的事儿呗。”
　　老七何光——何家的老小子这才说话：“我找施工队看过了，建个三百平方的别墅也就一百万，包括所有的东西。”
　　何珍说：“我表个态，我出三十万，剩下的何琪出，产权算何琪和老弟何光的，姐妹们的家境都不那么好就不出钱了，再说也别把产权弄得太复杂，三妹你说行吗？”
　　何琪的脑袋嗡地一下，感觉好像有一个大针管子在抽她的血——
　　她花光了赖文同卡上所有的钱正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呢，说：“这，这农家大院还盖吗？”
　　何琪的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何家姐妹，这老太太原来也是个好热闹的，说：“咋不盖呢？我也想参加你们的宣传队。老头子，咱们也入一股。三十万，产权给你儿媳妇，感谢她这些年对你儿子的照顾。”
　　何琪的小脸立刻乐开了花，因为这样这个项目就能启动了，就美不滋地说：“那咱们这就唱一个呗？”
　　何琳说：“你给唱个拿手的，‘报花名’。”
　　何琪说：“咱们来一个最热闹的，拉场戏，‘处处有亲人，事事暖心窝’。”
　　何瑜和何琳立刻唱道：“赵大娘，也不吃，也不喝，两行的热泪流出了眼窝窝……”
　　何琪的婆婆和大姐何珍也手拉手唱了起来：“前几天我还急着要走呵……”这老太太还时不时做个夸张的动作，隔壁包厢的人都停下筷子倾听，说：“这是哪家剧团在会餐？”
　　
　　按原计划赖文同要和父母和媳妇一起回哈尔滨，何琪的大姐何珍硬要拉他们去老弟何光家看地，这一看把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这块地就在高速公路出口不远的地方，后面是一座小山，前面还有一个小水泡子，院子虽然只有三亩，可四边的农田和林地很大，赖文同父亲是土建工程师出身，很在行，说：“这地方上哪儿找去？负阴抱阳，风水宝地呀！我死了就想埋在这儿。”赖文同母亲生气道：“你现在就死，不会说话！”
　　何琪的弟媳妇小影是当地农村人，长得漂亮人又能干，特意给他们做了农家饭：烀苞米、炖大鲤鱼、红烧排骨油豆角、沾酱菜，这一大家子人吃得这个香。
　　赖文同母亲问：“现在油豆角就下来了？”
　　小影说：“大棚里的，一年四季都有。”
　　何琳说：“哎呀妈呀，小影啥农活都会干，要不咱们想得挺好，一下地就麻爪。”
　　何珍说：“小影家在当地有势力，咱们在这儿不受气。”
　　小影说：“咱们虽然建的是别墅，名义上得叫‘新农村旅游项目’，有补贴政策，你们来住，我们就给你们伺候好好的；你们不来住，我们就把它办成个‘农家乐’，把账记得明明白白的，收入都算大姐三姐的。”
　　赖文同父亲说：“哎，这才靠谱。”
　　
　　这一大家子人又说又唱闹到很晚，老弟媳妇就把大家分散在她亲戚家住，特意给三姐夫妇安排了一间小屋，是间刚办完喜事的婚房，那小两口到城里去打工了。何琪又点亮了两支红蜡烛，并且穿上了一个半透明的红裤头。
　　“老公，你在想什么？”何琪趴在赖文同瘦得像搓衣板的身上说。
　　赖文同激动道：“好像冥冥中有安排，我们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要是让你重新选择，你还要我吗？”何琪吻着他问。
　　赖文同咬牙切齿说：“我想在我五岁，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你给收拾了。”
　　何琪就用小拳头打他没有肌肉的胸脯，又问：“那，那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以前有，现在完全没有，你是天底下最难得的女人。”
　　“可我犯了个错误，就在前两天。”
　　赖文同翻身趴在何琪身上：“啥错误，不会是被劫色了吧？”
　　“我把你给我的一百五十万全花光了，还债一百万，还买了理财五十万。”
　　赖文同叹口气道：“我媳妇就是出手不凡呵！”
　　“可我给你的油画卖了二百万。”
　　赖文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是吗？我又创新高了？”
　　“没，没拿到现钱，算股份。”何琪就把周老大订了七幅油画，霍忠信把二百万订金给他们算了股份的事儿向他说了一遍。
　　赖文同说：“看来我爸不放心是对的，你不知道商人有多狡猾，我得给他们干一年。”
　　何琪扭捏道：“那咋办？我现在也拿不出钱来，要不农家大院过几年再盖？”
　　赖文同说：“咱们爸妈和你大姐都这么上心，姐妹们也都这么高兴，这事儿还得应下来。”
　　何琪也坐了起来，说：“那你还能画？”
　　赖文同说：“明天老四和你二姐就都到了，你要和她们穿上民国服装——去婚纱摄影馆借，每人手里拿着一件民族乐器——你大姐家就有，合个影，你就坐在中间。”
　　何琪满脸放光道：“不会是《丁香4》吧？”
　　赖文同没回答，说：“我们对蜡烛说句话。”
　　何琪眼前立即出现了她们正式结婚的场景，在一个开满了鲜花的孤岛上，他们头戴花冠半裸着站在清澈的海水里，两腿之间全是五彩缤纷的热带鱼。她说：“我永远爱你并伺候你一辈子。”
　　赖文同说：“《丁香4》一定要卖到五百万。”就把她拉进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