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探望老年病人
作品名称:生死恋,半生缘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0-12-23 18:53:58 字数:3508
按照事先的约定,霍忠信开车来接何琪去一家郊区养老院探望一个名叫刘赐福的老人,这是他们要还的最后一笔钱,欠五万,还十万,明天何琪就可以回家了。
“霍总,杜松涛怎么还耍钱呢?”坐在副驾驭的位置,何琪问,她今天心情大好,也是把霍忠信当成了好朋友。
霍忠信小心地开着车,很有深意地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叫‘赌’的魔鬼,就是不能把它放出来。”
何琪其实见过杜松涛,还请他吃过饭,在海口,只是她们两个谁都没提这件事。
“是何编辑吗?”那天何琪正在编辑部校对稿子,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是个高高大大的东北汉子,满口的家乡话,让她的心硌登一下,这个人有点像赖文同,她和赖文同已经分手三年没音讯了。
“我是赖文同的朋友杜松涛,来海口玩,昨天刚到。”杜松涛伸出手来说。他说话有点不见外,做事也是如此,没在门卫登记就直接上了楼,大概也是因为气质好,报社的保安都没拦他。
“噢,您有事儿吗?”何琪问。那时她刚把女儿的爸爸“骗”了过来,想收心归正过一份安安稳稳的小口子,并在为曾经的荒唐反省。
“我能请您吃顿饭吗?也想了解一下海南的经济形势。”杜松涛诚恳地说,他身上有一股东北人特别认老乡的劲儿,让你推不掉。
“我下午要到海口工人文化宫采访。”何琪有点犹豫,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刚上岛的东北人都会来找她,是因为她热心肠?还是因为她在新闻单位信息广?还是因为她的名气大——这三年她很拚,写了大量挖掘海南文化的稿子,已经是报社副刊部的头牌记者。
“我正好住那边,咱们俩就在那边吃个便饭,您到点就走。”杜松涛说。
何琪想带上老公——明明的爸爸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只要一出去就说海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等着明明病好了好回家。其实明明也没什么病,就是身体很瘦。她听五妹何琳说王民在老家已经有了对象,就等着他回去结婚,是个很把他当回事的。也是,她和王民结婚一年就离了,说起来全怪那个赖文同。想想自己当年是那么抢手,转眼就成了昔日黄花,这就是古人说的“红颜薄命”呵!想到这里,她就和杜松涛走出报社,叫了一辆出租车,她也想听听岛外的情况。
“霍总,我感觉杜松涛身上有股朝气蓬勃的劲儿,据说你们几个朋友都是他撺掇的?”在去养老院的路上,何琪问。
霍忠信笑了,说:“那时候我们‘南岗四杰’就像今天的美少年组合,一走出去可抢眼了!杜松涛最活跃,我们都是通过他认识的。”
“你们后来都成了亲戚?”
“他是成事者也,败事者也。”
“听说他当年还反对过你和苗苗结婚?”
“是,现在苗苗都记着他。”
“那他也反对过赖文同和柳青?”
“是,女人在这方面可记仇了。”
他们俩笑,要说也难得有像杜松涛这样敢说话的,现在看来听他的话还真没错。
海口市工人文化宫旁边的海风茶餐厅是家海南人开的老店,门面不大,里边不小。大概是受海外华侨的影响,这家饭店像个广式小吃和海南老爸茶的结合体,布置和陈设土不土,洋不洋,花样很多,受众面很广;屋里空调开得很足,好多人要了一杯饮料就坐上一天,人一到海南节奏就慢了许多。
“我发现海口到处都放黄色录像呵。”杜松涛说。
“没有呵?”何琪说。她这个报社记者居然不知道当时海口的录像厅生意很火,就是因为会加映“毛片”,当然,这都是男人们感兴趣的事情,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我发现海口的小巷里有赌博的摊点。”杜松涛说。
“是吗?”何琪又有点吃惊,她曾嘱咐王民少去道客村这样的城乡结合部,据说那里有很多“站街女”,却不知道那里也是赌徒们的天下。
“海南人咋这么爱买彩票呢”杜松涛说。
“是呵。”何琪说。她从来都不买彩票,却跟着同事们买了几种海南当地企业的股票,说是有内部消息,能翻几倍,一买到手就都ST(连续亏损)了,现在有的企业都关门了,她还得买个保险箱来保存这些废纸,人呵,就是不能有非分之想。
“听说海口将来会开放黄色产业?”杜松涛说。
“不会吧?”何琪发现这个男人怎么也和王民一样戴着有色眼镜看海南呢?海南的气候——当然有人不喜欢,海南的生态、海南的风光、海南的特产、海南的文化、海南人的朴实……他们为什么视而不见?还有海南对她们母女的接纳?她现在已经把海南当作第二故乡,经常会因为听人批评海南愤然反击。
“埋单。”何琪对服务员说。
杜松涛没发现何琪不高兴,问:“你和赖文同多久没联系了?你们分手后他很消沉,不好好教书,学校都不给他排课了。也不画画了——你们那个《丁香3》可以主张版权了,到处都在盗版!他现在迷上了围棋。”
何琪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了一下,她很矛盾,既不希望赖文同好,也不希望赖文同不好;她有时已经把他忘了,却还不时地惦记他。问:“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杜松涛说:“没有。我看你现在是一个人,他现在也和一个人差不多,要不要我再给你们俩牵个线?。”
何琪鼻子有点酸,这几年只要有同事或朋友去哈尔滨她都会求他们找他,却音信全无,因为他已经辞掉了工作。她让四妹去找过去找过他,得到的回答是:“三姐,我去他们家了,人家跟他媳妇热汤热水过得挺好的,你就省了这份心吧。”她让白灵去找她,白灵说:“好呵,我正好想让赖文同给我画张裸体画。”她就说:“你啥事儿都能干出来,得了,不用你去了。”
何琪强忍着眼泪对杜松涛说:“我现在挺好的,海南是个最适合人居的地方,我女儿的爸爸已经到这边来了。”
养老院到了。
霍忠信把车停在门口说:“你看一下就知道了,他人已经糊涂了,钱还不还他都不知道。”
何琪说:“你再说说,赖文同是怎么向那个孤老头借钱的?”
“当时这老头才退休,准备进这家养老院,押金就要五万块,他手里也只有五万块,就把钱借给赖文同临时周转,说一个月就还,没想到这一欠就是十年。”
“那后来这笔押金怎么办的?”
“不能影响人家正常入院呵,我就给垫上了。”
何琪看了霍忠信一眼,这个长得像美国前总统里根的家伙还真有点西方人的慷慨劲儿,默默给赖文同垫了钱也不说,幸亏她坚持来还钱。她说:“霍总,杜松涛这么聪明有点可惜了,你想没想过拉他一把?”
霍忠信说:“张文燕也来找我了,要向我借五十万,还周老大的高利贷。我说:‘有钱也不能给他填那个坑呵!’我已经跟周老大说了,只还本钱,利息一分都不给。我现在一门心思把企业办好,这样才能安排好大家,包括文同。”
何琪问:“那您给出了那五十万吗?”
霍忠信说:“等等,不着急,周老大很快就是我的股东了。”
何琪想:“难怪有‘南岗四杰’,原来他们当中有一位‘江湖大哥’,我还有点对他不放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们边说边往养老院里面走。这是一个由二层小楼半围合的很大的院子,初夏时节果树开花、青草放绿,菜园子里的白菜、大葱、茄子、辣椒都长得整整齐齐,一些爱活动的老人在田间忙活着,一些不爱动弹的老人也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聊天。霍忠信和这里的人很熟,一路都向那些医护人员打招呼。
“这也是我们将来的归宿呵!”何琪感慨道。
霍忠信看看何琪:“你?早呢!我们四兄弟的归宿我都安排好了,就建一个‘南岗山庄’,你和文同的生活和我们可不一样,他得有个很大的画室,你得组织个戏曲票友会。”
这可说到了何琪的心里,她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她这两天就在为建不成那个农家大院了而遗憾,没想到霍忠信已经给他们预备了,就是不方便带兄弟姐妹。何琪说:“对,咱们得多挣钱,多做善事。”
“老刘,赖文同夫人来看你了。”霍忠信对在“特护”病房里躺着的一个长得像圣雄甘地的干瘦老头说,这里的被褥和家具看着很干净,却有股说不清的异味,大概是人将就木的气息。
“赖文同夫人?谢谢您经常来看我。”那老头说。
霍忠信纠正说:“那是李铁流夫人,这是赖文同夫人。”
“赖文同夫人?您昨天给我带来的烧鸡可好吃了,可我没牙,咬不动。”那老头说。
霍忠信说:“给您带烧鸡的是我夫人,她是赖文同夫人,赖文同你记得吗?”
那老头说:“我老年痴呆,不记得了。”
霍忠信对何琪说:“他啥都不记得了。”下一句是:“这钱还给他吗?”
何琪给那老头剥了个桔子,问:“老人家,你还有什么亲人?”
那老头摇头道:“我?无儿无女,我老伴先走了。”
何琪忍不住流下泪来,问:“那谁是您的监护人?”
那老头一指霍忠信:“他。”
从病房出来后何琪对霍忠信调侃道:“没想到雷锋真有其人!”
霍忠信说:“他每月只有三千块钱退休金,在这地方住不算医疗费每月至少要四千块钱,他有肺心病,都抢救好几回了,每次都得一两万,要不我咋想办咱们自己的企业呢?”
何琪说:“我不明白,他那五万押金被赖文同借走了,是您替他还上的,那不是等于赖文同欠您的钱吗?”
霍忠信说:“我们哥俩什么欠不欠的?当时我也是有钱。”
何琪说:“这老头虽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却在关键时刻帮了赖文同,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这样吧,我另外给他五万,赖文同欠您的钱我明天就打给您,十万。”她说完在心里说:“小赖子,早点好,你得重新把偿还良心债的担子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