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何琪家的创业史

　　何琪又安慰了张文燕几句她们的谈话就结束了，这小女子得赶紧去张罗钱，也不知道这时候杜松涛在干什么，怎么以这样做男人呢？何琪就给赖文同打电话，那是在下午四点，此刻，她公公在旅店看电视、老六在家给大伙做饭，老五正陪着她婆婆在外边散步。
　　“小赖，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何琪态度严肃地问，她每当叫对方“小赖”的时候都是发现对方有问题的时候。
　　“我，我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你？”赖文同在电话那边说，嗓音清亮已经恢复到了以前。
　　“我给你一分钟想一想，老实交待！”何琪的态度仍然坚决。
　　赖文同果然害怕了，说：“我，我老实交待。”他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夫妻俩隔着电话同时爆笑起来，他们真需要这么一场能够运动身体经常运动不到的地方的笑。
　　何琪收了笑，问：“文同，我咋看不明白霍忠信做得是什么生意呢？他好像很有钱，又好像很缺钱。我们不用再给他投点资吧？”
　　赖文同说：“何琪，咱们家有多少钱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好像要拯救全世界！”
　　
　　何琪对自己家有多少钱真的不知道，因为她们从来都不在投资上量财力而行。
　　有一天何祺和赖文同坐车去朋友家玩，就是她们又需要找人夸的时候，公交车在昌茂花园对面抛了锚，正好看见这家房地产公司在搞促销，他们就走进了售楼处。是新开盘的钻石大厦，才1480元/平方，可是她们从来都没考虑过买房，何琪在海南日报新闻公寓的房子有137平方，够宽敞的了，况且单位的房子零公摊，物业管理费很便宜，楼下就有食堂很方便；明明考上了重点中学，住校，这个家基本上是她们的两人世界；何祺鼓励女儿到外地读大学、工作、找对象、结婚，海南岛有什么发展？她们将来奔女儿、回哈尔滨和公公婆婆住、或去四平农村和姐妹一起养老还不一定，有现在有这一处房子就够了。可她们一见昌茂花园的房子就挪不动步了。
　　“要不然咱们就买这个？我在报社大院里住得有点够了，同事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上下班的感觉。”何琪指着一个70平方的小户型说。她在海南日报工作二十多年搬了三次家，第一次是从单身宿舍搬到铁皮房，感觉宽敞并自由了许多；第二次是从铁皮房搬到新华南的旧公寓，总算从烤箱里搬出来了；第三次是从旧公寓搬进了在金盘新闻公寓，有一种天高地阔的感觉。她对自己说：“我就在这套房子里住到死吧！”一看到昌茂的房子又想到了第二居，看来人的欲望真是没有止境！
　　“要买就买这个。”赖文同指着一个两百平方的大户型说。他刚住进新闻公寓的时候对这房子的女主人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恨不得搞一个开发区，最后弄个落荒而逃，没挣下一平方房子；住了一阵子他发现何琪也太安于现状了，现在海南的房价已经跌破了成本，正是有钱人抄底的时候，尽管何琪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攒下什么钱，有点钱也在不能变现的股票上。又住了一阵子他发现海口的租金能覆盖银行贷款利息，假如能付得起购房的首付款，就可以用银行的钱来养自己的房子，坐等着未来房子升值，一想到这些他就有点蠢蠢欲动。
　　售楼处提供免费的咖啡，何琪要了一杯慢慢呷着，享受着有丈夫的女人的感觉。她原以为自己是个舞台型人物，演员出身啥场面没见过？后来她发现自己上不了台面，特别是在学术会议上，她宁可写也不愿意说，在能让赖文同说的场合她就躲到后面；她原以为自己是朵交际花，和白灵一样，她一上岛就迷住了一些男人。后来她发现自己最怕交际了，总担心风言风语，也怕有人骗她们孤儿寡母，于是她的家就成了“落魄老乡的收容所”；她原以为自己最懂生活，平时精打细算，关键时刻总能拿出钱来。后来发现自己买东西不会讨价还价，也不知道是不懂行还是好面子，是没耐心还是太有同情心，她买的东西总比别人贵。这回好了，来了个会砍价的，小赖也真下得去手，每次都能把她看好的服装拦腰砍一刀，她就会拿出省下的钱来犒劳自己，两口子看场电影或下一次馆子。这会儿她由衷欣赏地看着她的“小老公”——这是她对他的昵称，赖文同已经给这套总价29.6万的房子抹去了一个零头，又把首付款分成了两笔，还延长了第二笔首付款的时间，真会谈判！最后她们成功地以“何琪”的名义签下了购房合同。一说到月供何琪又皱了眉头，每月三千块！她的工资加上乱七八糟的收入也就是六千块！可一会儿她又眉舒目展了，赖文同说：“有我呢！”这家伙总能在关键的时刻变出钱来，比如又兼了一份职，或又卖出了一幅画。
　　“明明，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何琪用新领的钥匙铛锒一下打开新房的防盗门，坐在很宽的飘窗上向龙昆南路一望，真有坐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第五大道的高层公寓上望着华盛顿广场公园的感觉，尽管还没装修，并且满地都是尘土，这是她只身闯海南这十年中在梦里都不敢想的。
　　“真好，真宽敞！”明明跳着脚说。这孩子有两个特点：一是很会哄妈妈开心，妈妈说好就是好，她是妈妈的应声虫；二是对未来的期望并不高，她对找份好工作和找个好对象都没有憧憬。
　　“我们要一流的装修！”赖文同给这娘俩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
　　何琪让这个家过上了最节俭的生活，有一年国庆长假，有朋友准备好了家宴要好好地夸她们一顿，一想到来回四块钱的公交车票就被她谢绝了。那个长假她们靠每天十块钱度日，边看毕福剑的“国庆七天乐”边流泪，老毕真是个搞笑的天才。
　　赖文同成了最吝啬的包工头。他以“招标”的形式在三个装修方案中取了一个方案，没给设计师一分钱，气得人家打来电话说：“你不知道我们是乐东的吗？”他说：“乐东的又怎么样？”对方说：“打死（洗）你呀！”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海南的乐东人最野蛮，当然，没钱的人都有胆，他不怕。他把一个工程分包给了几个施工队，让人家垫钱不说，把价格压得很低；这还不说，好多活他都跟工人一起干。“老板，我们不干了，把前边的钱结给我们好吗？”包工头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他。“那不行，得严格执行合同！”他黑着脸说，因为还没到结算时间。传说中的地主他没见过，现实中的“周扒皮”倒是有一位，就是他自己，人一没钱就有办法。
　　那四室两厅的房子是经典的欧式风格，家具和装修都达到了五星级水平，搬进来的头一天晚上何琪坐在灯火阑珊的窗台上哭了，赖文同问：“琪儿，有什么不满意吗？”她搂着他说：“小老公，你早来我身边，我们早就过上这种日子啦！”
　　
　　“文同，别把话扯远了，霍忠信的生意你了解吗？”何琪说。
　　“不是你总怀旧吗？”赖文同在电话那边说。“好，咱们省点电话费。霍忠信的情况你去找一个人，李铁流，他创业之前一直跟他干，你和他一聊就什么都知道了。”说着他就撂了电话，这家伙还是那么会省钱。
　　何琪发现她们俩已经进入一种新的阶段——由爱情变成了亲情。刚上岛那天赖文同问她：“明明她爸爸最多跟你做几次？”她不想说，被逼不过就胡乱伸了一下手指头。赖文同说：“三次？真能干！”他第一天就来了六次，喘着粗气说：“我终于把十年浩劫造成的损失补回来了！”何琪用脑袋抵着床一阵爆笑，说：“不行，太频了，你会变成药渣的。”赖文同问：“那一天几次好？”她说：“三天一次。”赖文同说：“那每月发票吧？我一天就用了。”——这就是赖文同，太有闹！后来她们一个月都不来一次，可两个人必须搂着睡，无论多热的天，就是感觉对方的肉肉亲！自赖文同一得病她们就“挂锄”了，可她又多了一种感觉，就是他哪儿疼自己就哪儿疼，恨不能替他挨一刀。爱情一旦变成亲情，性与情话就都不重要了，就是互相都是对方的生命中的一部分，永远割舍不掉。
　　电话有点没打够，何琪就给女儿打了个电话，现在正是她下课的时间，自从她有了手机可方便多了。
　　“明明，你今天怎么样？”何琪期待着女儿再跟她说点学校的趣事。这娘俩有自己幽默对方的方式，就是能把根本不可乐的话说得可乐。明明上一次和妈妈说了个“水票”的故事——这孩子已经和开水房的阿姨搞好关系了，每次都给她半张票，说打多了用不了，可每次那阿姨都让她打满一暖瓶开水。一张水票虽然才一分钱？驾不住积少成多呀，她也得为家里买房子做贡献.
　　“妈，我想把手机还给他。”明明在电话那边说，她的那个带吉祥号码的手机是校外的一个男人硬塞给她的。
　　“对，咱们不要人家的东西。”当妈妈的总是高度敏感，问：“你还没跟我说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们闹矛盾了？”
　　“没，没有，我就是想把手机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