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访冯永刚

　　本来霍忠信还想向大家介绍一下他们公司的业务，这期间不断有人打电话过来要和杜松涛打牌，弄得他夫人张文燕把小嘴都噘起来了，
　　张文海和杜松涛就告辞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一堆茶点和三个人：霍忠信夫妇和何琪。
　　霍忠信夫人苗苗说：“何琪，好像你婆婆对我们不放心呵，要不你自己办吧？”
　　何琪赶紧说：“别介，我两眼一抹黑，就是来投奔你们的。”
　　苗苗对丈夫说：“我看这件事儿咱们可能会费力不讨好。”
　　霍忠信笑道：“苗苗，何琪人地两生，又没跟流氓打过交道，这事儿咱们不能不出面。就按赖阿姨说的，何琪可以和我同去，不介绍自己就行了；也可以事后回访，我处理完了她就没风险了。”
　　苗苗对何琪说：“忠信就这点不好，好揽事儿。”
　　何琪玩笑道：“忠信就这点好，热心肠。”
　　苗苗也笑了，问：“你和赖文同不是一个学校也不是一届，是怎么好上的？讲讲呗？你们这种婚恋模式在圈子里可是个传奇。”
　　
　　那次何琪和赖文同在她二叔家尽管什么事情都没办成，也算赤诚相见了一回，女孩子家只要有过这么一次就像淌过了一条河，想的就全是女人的事情了；而男人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赖文同每天除了上课、画画、和何琪约会什么都不想，尽管他比她大五岁，那年已经二十六了。
　　再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何琪的就业方向是省内的剧团，可是受电视、港台录像和明星走穴的影响全国的戏剧市场都不景气，体制内的剧团不招人反而裁员，加上没有老师的推荐——她可是小白玉霜正式的入门弟子，她就不想再走戏剧演员这条路了。好在她还有另一条路：中文，她的小说多次在《长春》杂志上发表，也在同学们中间挽回了一点声誉。她就去找了《长春》杂志的副总编许忠义，那时候国内的文艺杂志也受到了街头小报和快餐文化的冲击，日子不好过，好多编辑都转行或下海了，位子有空缺。
　　许老师有个特点：帅。那年他四十多岁，戴副金丝眼镜、镶颗银色的假门牙，一颗牙稍稍有点向外呲，有点小滑稽，长得很象香港演员刘松仁，就是在香港电视剧《秦始皇》中扮演张仪的那位。他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对每个文学爱好者都很热心，特别是小女生。她们是在艺术学院的舞会上认识的，艺术学院每周六晚上都有舞会，来得全是省内名流，她和许老师只跳了一曲就感觉他可能是个肯帮助自己的人。
　　“许老师，您看我毕业以后能到您这边工作吗？”在堆满稿件的副总编办公室，何琪说，身边坐着她的闺蜜，一个好疯的舞蹈系的姑娘白灵。
　　“这个嘛，”许老师推了一下金丝镜，好像在看她们俩谁更漂亮，说：“你是大专，又不是学中文的，发表作品也不多，资历差了点。不过，你经常参加我们的活动就好了，要先让老师们熟悉你。”说着就拿出一份通知书，邀请她们俩去参加“白城笔会”。
　　回来的路上何琪问她的闺蜜：“白灵，你说咱们去吗？”
　　白灵说：“去呵，咋不去呢？多接触些作家多好呵？我现在舞都有点跳不动了，也想改行呢。”
　　何琪想起了赖文同，说：“许老师名声不太好，刚离婚。”
　　白灵说：“是吗？”她知道何琪说得是许老师另外一件事儿，部队兽医出身的他有一次排队购物，不小心把自己的家伙放在了前边女士的手里，有人说他是一时糊涂把那个人当成了兽医。
　　许老师开车带着两个美丽的姑娘一路风光来到了白城，他的摄影技术极高，用普通相机给她们拍的照片后来都上了杂志的封面，那时候国内许多“严肃杂志”也不得不上美人头，人们看得就是封面和刺激性的标题，中国已经不再是阅读的时代了。何琪发现令她崇拜的作家们个个长得丑陋、嗜烟、贪酒、好色、并且穿着和语言都很污秽。她和白灵都受到了“晚上过来谈谈”的邀请，她对她的女伴说：“咱们可不能过去呀。”半夜醒来却不见了白灵，第二天又不见了许老师，这才听说这两个人半夜偷情被当地派出所逮了个正着，那时候的警察真负责任。
　　何琪从此对文艺界的男人格外小心，尽管如此，她还是和许老师保持着师生关系，后来许老师把她介绍进了海南日报。
　　
　　按照婆婆的要求和霍忠信提供的信息，何琪和她的四妹夫宋新风开车去见了冯永刚，在一栋老旧的别墅里，他是她的第一个债主。
　　“冯总，这是我们何总。”宋新风掏出刚印好的名片对冯永刚说，名片上写着“哈尔滨毛纺厂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经理何洁”。
　　“噢，是什么风把漂亮的财神姐姐给吹来了？”冯永刚大约四十岁，秃顶，一副纵欲过多的样子，一见名片就睁开惺忪的睡眼说：“毛纺厂今年的基建任务可不少哇。”
　　何琪让他的“副手”宋总介绍了毛纺厂今年的房地产项目，这个厂别看产品好却远远跟不上市场，能维持到今天全靠副业——房地产开发，演员出身的她扮个女企业家没问题，只要少说话。
　　“哎呀宋总、何总，得多大的雨点才能淋到我头上呵？”冯永刚一听毛纺厂今年的开发量脑子才清醒，他原来是市规划局的一名普通职员，因为替领导“顶缸”蹲了三年监狱，这就成了他出来创业的资本，好多政府的项目都给他做，因为“安全”。他也禀承“吃了分光，大家发财“的企业管理理念，让手下聚集了各路人才；他承揽工程的方法很简单、很直接、很传统、也很有效，就是用金钱和美女把对方砸晕了再说，可看着何琪他有点为难，说：“也不知道何总有什么喜好？”
　　宋新风说：“我们何总是个文化人儿，最近想写本有关商业奇才的书，您有好故事讲给她听就好了。”
　　“这好说呵。”冯永刚撸胳膊挽袖子想说话，却见过来上茶的一位女士向他撇嘴笑，说：“朱丽，你别笑我没文化，我的故事就够写本书。”
　　宋新风不想逗留太久，问：“霍忠信您认识吗？”
　　冯永刚一听笑了，说：“朱丽，你来说说霍忠信。”
　　何琪冷眼看去，发现这位女士和自己年的龄差不多，虽说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不仅线条好，说话也嗲嗲的。
　　朱丽说：“你的朋友我哪儿了解呵？”
　　冯永刚说：“霍总可是个商业奇才呵。”就把霍忠信好顿夸，说他有学问、有人脉、商业模式新、他的企业肯定会有大发展、他们之间也会有很大的合作前景。
　　宋新风又问：“霍忠信有个朋友赖文同您认识吗？”
　　冯永刚说：“朱丽，赖文同你不会不了解吧？你们俩不是好过吗？”
　　屋里的两个女人同时红了脸，何琪是嫉火中烧，朱丽是有点害羞，她一跺脚说：“冯总你说什么呢？！”
　　冯永刚呲着满口黄牙大笑，说：“你不说我可要说了？”
　　朱丽说：“说呗，我不听。”一甩马尾辫，就走了出去。
　　冯永刚给客人倒着茶，说：“要说这个赖文同，可是个风流才子，专门画女人的屁股，画着画着就她们弄上了床。”
　　宋新风发现何琪的脸气得都变形了，赶忙说：“咱们不说这个。您说赖文同算不算咱们哈尔滨商界的风云人物？”
　　冯永刚说：“啥风云人物呵？他就是个骗子，最会骗色了，朱丽当年本来是我的对象，那年我刚从监狱出来，她也刚离婚。那时候她长得哟，如花似玉。我就让他跟踪赖文同的工程，跟着跟着他们俩就好上了。你们说我有多大仁大义？就这样我还留着朱丽，可老子现在身价高了，她配不上我了。”
　　何琪很讨厌这种长得猥琐说话也龌龊的男人，对宋新风说：“宋总，合作的事儿说来话长，今天单位有会咱们还是回去吧？”
　　宋新风对她挤挤眼，说：“咱们有话还没说完呢。”又问冯永刚：“听说他欠您的钱？还没还？”
　　冯永刚说：“当初他以虚假的工程骗了我二十万，把我的企业弄垮了不说，还弄得我打掉了一个孩子，老婆也跟我离了。霍总代表他来还钱，说只给二十万，利息就不给了。霍总的面子我得给，可见了这小子我还得跟他算算账。”
　　何琪实在忍不住了，说：“冯总，钱您都收了，还算什么账？他现在已经患了绝症，临危还惦记着还您钱，您还想怎么着？”
　　宋新风听何琪这么说慌得不行，说：“何总，咱们不管别人的事儿。”
　　冯永刚好像看出了什么，对何琪淫笑道：“他得绝了症？啥时候死呵？我听说他老婆长得不错，还是个裸体模特？他玩了我老婆，我也不能饶了他老婆。”
　　何琪一听就火了，一拍桌子：“小白玉霜你知道吗？有名的刀马旦，他老婆可是她徒弟，童子功，就你干巴鸡样，遇上她可得小心。”
　　冯永刚一扑楞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着，你们是来谈工程的还是来踢场子的？来人哪！”话音刚落就从门外闯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朱丽也紧随其后跑进来拦着他们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快走！”
　　何琪和宋新风狼狈不堪地跑了出去，一上车何琪就拍着大腿哭了起来：“赖文同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呵？我这辈子哪受过这个呵？”
　　宋新风说：“我就说咱们不该来，这债也不该还。”一踩油门就跑了。
　　何琪这才想起她四妹和四妹夫都是不会说话的人，她原来一直认为这样人的也挺好，因为她对会逢迎的人总是不放心，现在看来考虑对方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她现在，对赖文同已经失望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