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众多儿女救不活一个娘

　　父亲见他的儿子们下来了，非常痛心地对儿子们说：“你妈刚刚对我说，少一样东西，她到老屋去拿一下，叫我就在灶下等着，等到她来了再煮下饭时我再烧火。可我等到了她好长时间不见她回来，我就走出去找她，我在她屋里找不到；在老四屋里也没找不到，到处没有她的人影。这人会到哪里了呢？这么黑的天，走两步前面就是河，我估计她是刚从屋里走出来不小心闯到河里去了。”
　　弟兄们听了父亲的话都赶快走到河边去看。可不是，外面墨漆大黑，走出门外哪是路哪是河也分不清，母亲很可能是掉到河里去了。
　　大家抬头一看，只见黑黜黜的河面上果见有一窝黑沉沉的瓢浮物，二弟和四弟赶快从老四门口拿来一根凉衣服的凉杆在河上捞拨。当把那物体捞近到河埠边家根用手去一摸，软绵绵有果然是母亲的遗体！我和家根家康心碎欲裂地哭叫一声：“阿妈——”大家一下子在河埠头哭翻了天！
　　把母亲从河里捞上来后，我和老二老三老四四个儿子赶快把母亲的身体扛到母亲住的小房子里。躺在母亲床上的雪梅这时闻声赶快起来帮忙，大家把湿渌渌母亲扛到一块门板上来急救。我一面叫三弟到二里外的大队保健站去叫医生，一面叫当医生的雪梅赶快来急救母亲。
　　这时雪梅也慌了手脚，她也不知道怎么急救的好，她忙用手使劲在妈的胸脯上按压，医院里实习时也没有学过急救溺水伤员的方法。大家本来对她抱着很大希望，可是雪梅使劲用两手叠在母亲胸脯按压，又摇摇母亲的手臂，按了几分钟摇了几分钟，母亲一点没有起死回生的迹象。大家看着都干着急。我着急得想自己动手，但是我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虽然学电工时也学过人工呼吸法，但也只知道像雪梅这样的按按压压，也不知道用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法来施救。当后来知道溺水或者窒息致死的人，用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法最有效，做得得法就能起死回生，人家救活过好些溺水的人。可是在当时，雪梅这样从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也不知道怎么正确急救溺水的人，做了多年电工的我也不知道怎样急救窒息而死的母亲，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了。这真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人们在学习人工呼吸法时，以为学这种技术是万不得已时才用得上的，用上这种技术千载难逢。一般都用不上的，所以学习时也没有认真地好好学习和练习。殊不知，用着了就一遭。一生遇着一遭也就够了，就能派上大用场了，关键的时候就能救自己的亲人。可是因为当年自己没有好好学，一遇上了这种事情，不懂得怎么急救，眼瞪瞪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活活的死去，救不活自己的亲人，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啊！使我一生都感到遗憾和懊悔！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见这时母亲虽然已经身体软绵绵的但面孔却还红润，像睡着了似的，躺在铺板上，可是她已经一点也不会动了，一点也没有声气了。我想着奔来碌去的母亲劳累了一整天，眼不见一下子竟变成这样子，母亲竟是这样的走了？我大哭着着叫着“阿妈！”“妈妈！”我抱着亲爱的母亲的头，用脸亲着母亲的脸，怎么也不相信。好好的母亲就这样死了，当此时节，我真的自己都不想活了，在这刻上才感到母亲对我原来是那么的亲，那么的重要，当年我怎么一点不觉得呀！为什么母亲在世时不记得母亲啊？不好好孝敬孝敬母亲啊！我本来今天还想和母亲说说话呀，我要告诉母亲，我可能不久就可以调回来了。
　　还曾记得一年前，雪梅刚分配来家乡时，我第一次到雪梅处来探亲，我想调回来可是自己没有办法。我当时叫母亲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帮我调调回来，母亲说我也没有办法呀，我要有办法早把你调回来了，母亲安慰我说：慢慢总会有机会的，你不要急，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在这次去松林渡，知道那个厂里要我时，我当时就高兴地想，等我调回来后，母亲就可以常到陈村来玩了，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母亲现在还没有听到我要调来的消息，她却就这样的走了！不久的明天我就可以调回来了，可是我调到家乡来母亲再也不会到陈村去我家了。
　　一直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才十六岁的最小妹妹和十三岁的最小的弟弟，见刚才还好好的阿妈突然一动不会动了，从小跟着阿妈身边的小弟小妹们，现在阿妈突然这样的离散开他们了，样样事情都依赖阿妈的小弟小妹们，突然失去阿妈，以后怎么生活？他们更是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阿妈！阿妈”，哭得更伤心。
　　老二、老四和他们的媳妇儿女们也都大声地大喊大叫着“阿妈！”“阿妈！”想把阿妈唤醒过来。因为母亲生前对那两个儿媳妇，都她们很尊重很爱护的。但是母亲却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动一动，再也不会看她们一眼了。
　　半个小时后，四弟带着大队的保健医生来了，她一来就要打强心针，我是电工出身，曾听医生教员说过没有恢复呼吸的人打强心针反而会救不过来，我叫她别打强心针，那大队医生听我这么说还和我争执起来：说窒息的人不打强心针，能再有啥好办法？你说你要怎么急救？但我这方面也缺乏实际经验，又见母亲这么躺着已经不行了，也就让她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了。但是这针打下去后，母亲依旧毫无作用。是母亲已经不行了，是为时过迟了？还是打强心打下去救不活的？我也无从知道，我大哭着想用什么办法把母亲再救过来。但是终究想不出一点起死回生的办法来，就这样眼瞪瞪地望着母亲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人世间，我哭得心都碎了。
　　母亲这样突然的死去给我的打击太大了。我仿佛现在才知道人是会死的，而且是会这样快的死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想到母亲会这样快的离开我们，我这次来早就应该回到家里来，不去雪梅地方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亲爱的阿妈就这样的急急地走了，连一声招呼也没有和我们打。这是多么伤心的事情呵！
　　当我给母亲揩脸时，见母亲嘴里还含着一口饭菜。大家喝酒吃肉，母亲只吃了一口剩菜淡饭，而永远离开了她的孩子们，离开了她辛劳一生的这个家，离开了世界。想着她苦难一生，如今四个儿子都已经成了家，生活稍为好一些了，可以有口苦饭吃了，她却如此匆匆的去了，一下子七个儿女和两个外甥等亲儿亲女们都伤心地大哭，哭得要把天都哭塌下来了，哭得把屋子都要抬起来了。我的父亲，更为老伴这样突然离开他而难过得顿双脚。于是老二、老四、大女儿等都责怪老三，都是老三，开头婚事从简，后来又来做什么阿舅，兴出花样地把母亲害死了。
　　“家康，阿妈是给你害死的！阿妈是给你害死的！”
　　“说什么节省点节省点，婚结过又提出来要让对方来做什么阿舅来！叫阿妈匆匆忙的让她一个人墨漆大黑在河边走来走去的，滑到河里去。你要按大家的意见，好好的叫几个帮忙的，不叫母亲一个人操劳，阿妈会掉到河里去的嘛，”
　　如此这般的大家一面呵呵地痛哭，一面责怪三弟，老三无言以对。不顾怎么样，母亲是为他结婚而死的，他难过得只会“阿妈！阿妈”地大哭。这时候幼小的新阿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他的大表哥悄悄地带走了。新娘子尴尬地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新房里，自然也非常难过。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也不让她的小弟做什么阿舅来了。
　　而此刻家康是比谁都难过，在别的兄弟是因为阿妈没了而痛心，而他是害死阿妈的罪魁祸首！他为母亲这样死去比谁都内疚和痛苦。所以我当时也不怎么责备他，而且觉得我自己也有责任。我是老大，为什么母亲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我里里外外不去照顾一下？都坐在楼上陪什么阿舅。
　　有谁会想到欢欢喜喜的一场喜事一下子会变成一场丧事？亲戚们刚刚吃了喜酒去，没有到家又听说张家出了丧事？当家根倒挟着雨伞跑去到这些亲戚家去报丧时，亲戚们都不敢相信。
　　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事后根据当时的情况大家分析，大概可能是对三弟刚住进去的新房子环境不熟悉闯下河里去的。当时天气下雨，外面漆黑一团，河边又没有路灯，那大佃农家房子就在河边沿，母亲才刚走一两趟，还不熟悉。当母亲想回趟家去拿一样什么东西时，当她从点着明亮的电灯的家明家的厨房里走出来时，因为这时外面正下着毛毛小雨，河边的石板都被告雨淋湿了，也是和河面一样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路面和河面。河边又没有栏杆，就是白天，孩子在河边玩耍，都常有掉下河去的。
　　而家康入住的那间房子，跨出门槛走两步路就是滔滔的小河，母亲当时错把河面当作了路面，结果一下子就闯到河里去了。掉下去后若及时有人发现马上去救，也不会死的，可是这时她的四个儿子们都在楼上陪那七岁的小阿舅，父亲又在屋里的厨房里，即使母亲曾呼救过也没人听见；何况当时母亲已经很累了，她又不识水性，那段河又很深，掉下去后，一方面吓坏了，一方面也慌了，身子一挣扎就滑到河当中央去了。再说正月初二，天气又这么冷，掉到河里不淹死也冻死了。
　　我也曾想到，是不是因为家康搬进了大佃农家做新房，因为占了他们的房子心怀怨气，趁我们母亲夜里一个人出来时，把她推下河去的？但是兄弟们说，在这之前母亲和那个大佃农的老太婆关系还蛮好的，母亲生前还曾和大佃农家的老太婆一道去天童寺烧过香。不定为了暂时借住她家的房子而对母亲这样仇恨的吧？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家康，也不至于会对母亲下这样的毒手；再说这家人家成份虽高，但一家人为人也不算怎么坏。解放前雇长工雇忙工对工人是苛刻点，但解放后基本上尊纪守法，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讲好，这房子待家康日后自己有了房子时会搬出来给他们还的。不是永久地霸占他们的。
　　但不管是怎么落水的，人家推下去也罢，是自己失足落水也罢，但是如果当时能及时施救，母亲也有可能会救活过来的。
　　据后来二弟家根回忆，母亲掉下河里去了在河里时间并不太长，大家把她捞上来后，急救不得法也有关系的。溺水的人掉下水里去后，肯定喝了很多水而噎死的。救上来后，应该想法子先把母亲喝进肚里的水倒出来，而后应该一面用人工呼吸法急救；一面把母亲的湿衣服脱下来用被子把她包裹起来，做好保暖工作，这样也许多能把母亲抢救过来。但当时大家没有这样做，大家只顾着急地哭，也没有给母亲给把肚子里的水倒出来，也没有给母亲保暖，连医学院出身的雪梅也没有太好办法救护；做过电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正确使用心肺复苏术来救护母亲，只在那里摇摇母亲的手臂，按按她的胸脯，不懂得用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法急救。结果在那里瞎忙干着急，让母亲无法及时救护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