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春天（3）

　　方芳瞧着晏子初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笑，转念想到自己才是最为可笑的，不禁低叹一声，说：“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到一个没有太多人的地方，天天接触大自然，和大自然合二为一。而我却在官场里混，别看我是什么局长，其实骨子里特别讨厌。”
　　“如果能够去支边，我也愿意！越是繁华的城市，越是有太多的阴暗面！”方芳一面说着，一面喝着红酒。脸颊微红，在柔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妩媚。晏子初静静地看着她，二人目光相视，不觉都是一震，方芳头依着臂弯，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吃吃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吗？因为你很脱俗，天生的儒雅，你身上读书人的气质，特别让人喜欢！呵呵，不用害怕，我不能吃了你！”声音有几分亢奋，让晏子初紧张的四处看看，虽然心情复杂，依旧道：“你是喝多了吧！你是个体恤民情的人，怎么做不好官呢？”方芳摇摇头，说：“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你不知道吧，官场上喝酒都是有讲究的，三中全会算个啥，还有深水炸弹呢！”晏子初笑了笑，说：“耳濡目染，想必你也学会了吧！”方芳叹道：“在这个环境里，谁敢说自己不会呀！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算了，我们聊这些做什么，聊些别的吧！”
　　两人吃着聊着，从学校说到现在，说社会也说文化，不知不觉又喝了许多酒，晏子初头有些晕，瞧着方芳越发妩媚，那眼神分明长在自己身上，不觉怦然心跳，只是家庭的观念，让他不得不清醒起来，又怕她喝多了，赶紧说道：“时间不晚了，我们走吧！”方芳已有了几分醉意，看着酒瓶里剩下的酒，又看着同样神采奕奕的晏子初，笑着说道：“喝了吧，别浪费了！我们一起干！”晏子初怕她喝，赶紧倒进自己杯里，一口干了，说：“走吧！我怕这酒后反劲，到时我多了，我们可有乐子看了！”方芳坦然一笑，道：“怕什么？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二人出了餐厅，方芳左右直晃，晏子初扶着她，在路边赶紧找了一辆出租车，扶方芳上了车，方芳已经醉得瘫在后座上，手死死抓着晏子初胳膊，晏子初陪她坐在后面，方芳头枕着晏子初的大腿就要睡去，晏子初低声问她家在哪里？方芳模糊说了几声，晏子初好不容易听出家的位置，出租车就一溜烟去了。还好不算远，在一个僻静的小区停了下来，方芳差不多已经睡着，晏子初几乎是把她抱出来，司机一旁笑道：“你老婆也太能喝了吧！”晏子初笑了笑了，挥挥手让车开走。
　　方芳醉眼朦胧地被晏子初扶着到了自己的单元，晏子初说：“方芳，你醒醒，家里有人吗？”方芳说：“我爸我妈在家呢！你帮我按门铃！305！”晏子初按了，里面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谁啊？是方芳吗？”方芳撒娇道：“妈，是我，快开门，我喝多了……”
　　门开了，晏子初扶着方芳上楼，楼上也下来两位老人，方父很严肃的样子，方母则很好奇地看看晏子初，晏子初连忙打声招呼，说：“阿姨好！”方母点点头，说：“你好！”接过方芳，埋怨道：“怎么喝多了？挺大个姑娘，不让人笑话啊！”方芳笑着也不说话，眼神迷离，方父很客气地让晏子初进屋，晏子初说：“太晚了，不打扰了，您们休息吧！”说着，往楼下走。方父帮着方母把女儿弄进屋里，方芳躺在沙发上，已是沉沉酣睡。方母给她盖上被子，说：“这孩子，不能喝酒就别喝！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方父叹口气说：“管不了！”
　　出了小区，晏子初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来，看看身后的楼，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和方芳将会发生些什么，继而自失地一笑，不由得问自己是不是傻啊！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心中既有惊喜又有无奈，转念笑着找辆车，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上午，方芳也没有打来电话。晏子初有点不放心，想打电话，又觉得不妥。心里很是焦躁，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中午时，方芳打来电话，很认真地说：“下午省长带队，到顺宁调研，汇丰公司派人参加！一点到友谊宾馆二楼会议室，记住是一点，我在那等你们！”没等晏子初说啥，就把电话挂了。
　　晏子初有些失落感，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呵呵，赶紧给章总打了电话，章总想想说：“你参加吧！我这边太忙了，有什么问题，过几天我会去！”晏子初说：“上面有什么动静，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对了，章总，需要提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吗？”章总一笑，说：“你看着说吧，估计说也是白说！”
　　听了章总的话，晏子初有些模棱两可，还是准备了一些问题。但他不知道的是，总部正在酝酿着一个变动……
　　友谊宾馆位于劳动公园后面山上，是顺宁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晏子初吃过午饭就急忙坐车过来了，刚到宾馆门口碰到罗舒凡，他也是来开会的，两个人寒暄几句，罗舒凡问：“最近章总来过吗？”晏子初摇摇头，罗舒凡笑着说，“等他来时，告诉我一声，我有事！”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二人上了二楼，方芳正在门口看着名单，罗舒凡冲方芳打了声招呼，径直进了里面。晏子初有些紧张，方芳美丽的脸庞盯着名单，也不看他，晏子初本想说几句，见她很忙，就往里面走，方芳拦住了，轻声说：“签字啊！”用手指着他的名字及座位号。晏子初忙签了，方芳笑着看他一眼，示意他快进去。此时，二楼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晏子初顺着桌子上的标签，找到安排在侧面坐的汇丰公司的座位，却离主席台很近。晏子初扫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人，各色人等，正对着主席台的座位上，坐着顺宁市市委书记、市长和几个大型骨干企业代表，再后面，是政府的各个部门领导，还有几家银行代表也来了。晏子初有些紧张，问旁边企业的人，需要发言吗？旁边的人说，说谁有问题谁提。正在这时，方芳进来，晏子初低声问她这个问题，方芳莞尔一笑，道：“你爱说就说呗！”说着，径直坐在他的身边，身上淡淡的香气飘来，晏子初竟有些沉醉了。
　　会议室里喧闹声很大，市委书记皱皱眉头，市长赶紧让一个中年男人上前面去，中年人拿着麦克风，说：“大家静一静，一会省长会领着刘副省长、周副省长、省国税、省地税、省电力、省发展银行等等部门，来给大家开会。省长讲话时，大家不要下面说话，不要乱发言，一个一个来，按照序列号发言，不要说太多，也不要太激动，省长很忙的！主要是几个重点企业问题！”临了说，“记得不要鼓掌，今天的会，是很正式的！”
　　中年人讲完之后，大家果然都不再言语，不多时，就听外面走廊里，有人低声说：“来了！”很快，就见一行人匆匆从外面进来，为首的一个老年人，就是省长，一声不吭地走到主席台座位上坐下，其他人也按照自己的座位标签坐下。
　　省长看了一眼大家，张口说道：“陈杰、李大可啊！顺宁这么下去就完了！昨天晚上七点，我和刘省长周省长去滨城，走外环经过你们市，半个城市都是黑的！秘书说你们市，百分之七十企业停产半停产，连续三个月用电量负增长，这么搞下去，人家滨城要扩大城市规模，我看顺宁要变成农村！工厂停产，都改种庄稼地，市长还当什么？！直接变成村长得了！顺宁管工业的副市长是谁？杜市长，你知道顺宁这个情况吗？！连续三个月工业指标下滑，你还能坐得住？多下去看看，一个城市的发展，需要靠工业，工业最大的指标就是用电量，工业企业有多少人？一个工人背后有多少家庭？想想我都睡不着觉！”省长声音有些嘶哑，半是心痛半是无奈，“有人说，经济危机是全世界的，解决这个问题，要国家领导人来解决，地方政府听从安排就是。这话对，你们顺宁市政府听省政府的安排！我和世恒书记谈了很多，各个市谈，谈了三天三夜，我们得出的结论还是，各个市情况不一样，滨海市靠渔业、清溪市靠旅游，你们顺宁靠什么？我不能说，我是省长，但我不能包揽一切权，你们书记市长们想想，别把全省排名第三的大市弄个倒数第一！”
　　市委书记和市长们都低下头去，气氛一时压抑起来，沉闷三两分钟后，市委书记反应很快，抬头说：“是我们工作不力，让世恒书记和您费心了！”省长摆摆手说：“一季度已经过去，顺宁工业总产值倒数第一已经不可更改，你们搞好二三季度，打个翻身仗。过几天，中央会下文扩大内需，到时刘省长会和你们联系项目的事。我们是老百姓的公仆，市长书记都要有责任感，使命感，我不反对政绩工程，至少在经济危机的时候，搞好城市建设，也会推动经济的发展，虽然有些短视。好吧，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来了不少企业代表，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我把一些省直部门的领导都领来了，我替你们出头，要政策，要待遇！”
　　话音落地，一个中年女人急忙说：“省长，我是来向您报喜的，我们金尚集团，一季度缴税三点二亿，预计二季度将会……”省长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干什么？金尚集团有什么困难？一吨铁粉赚了三百，我看你们应当考虑，卖给钢厂的价格往下降，这也是造福地方！个人那么富，有啥意思？”女老板讪讪一笑，道：“我来就是表决心的，有多大力就贡献多大力！请省长放心！”这个女人大家都认识，是顺宁赫赫有名的金尚集团老总！她涉足矿山、商场、服装等领域，一直是顺宁的纳税大户，本人也是全国人大代表，和省里许多干部是熟悉的！
　　省长笑了笑，说：“都像你这样的企业，我还愁什么？让别人说吧！”其他几个企业也说了一些问题，大多数跟贷款和土地证有关系，省长谈了几个，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晏子初想提电业局土地的事，后来想，这也不是他能说明白的，今天的场合，就应该是章总来。
　　省长看时间已经很久，说：“省里安排这次会议，主要还是调动地方主动性，我是个大管家，关键的地方还得靠你们这些小管家，大家把自己家里的企业摸透了，看看困难在哪，解决不了的可以提出来；今天我代表各个企业，向各级部门郑重提出申请，希望你们能给企业一些优惠政策，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众人情不自禁地鼓掌，中年人不失时机地说道：“中小企业可以先退场，会后我们会安排人去你们企业调研！”众多企业代表纷纷离场，方芳也跟着出来，在门口忽然拉住晏子初的手，低声说：“下午我会去你们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