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走访松林渡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12-16 10:10:02 字数:3411
接着陈书记问雪梅说:“小吴医生,你在卫生院工作好呀?我听大伙对你反映蛮好的。”
雪梅红着脸说:“还不够好。我刚从学校里出来,边干边学呢。”
这时陈书记望望她身边的我说,“这是你爱人吧?”雪梅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陈书记说:“你们到这里来玩?”雪梅点点头,然后说:“陈书记,我们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建设一个造船厂,我们是特地过来看看你们工厂的。你们厂里现在要不要工人呀?”
陈书记说:“要呀,你爱人是做什么的?”
我忙向他说:“我是个三级电工,已经做了十多年电工了。你们电工要吗?”
陈书记说:“做了这么多年电工,那已经是个老工人了?电工要的。我们青年工人很多,就是缺少有经验的老工人呢。”
我问:“你们调老工人有什么要求吗?”陈书记说:“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技术熟练点,有八年以上的工龄就可以了。因为我们新招收的工人大都是当地的青年农民和退伍军人,只懂得拿枪杆子和拿锄头柄的,都不懂工业技术。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说我现在福建厦门一个甘蔗化工厂里工作,当兵时学无线电,到了工厂就当了一名电工。在部队和工厂已经有十五年了。
陈书记说:“我们要呀。我们现在正在向全国各地招工呢,只要有技术的老工人,不管电工、钳子、木工、车工、装配工、电焊工、气割工、翻沙工都要。”
雪梅接上问:“他想调过来要办些什么手续?”
“只要你们单位同意你调,写封推荐信来,我们就会向我们这边劳动局打报告要求把你调过来的。”
我听了皱起了眉头:“要写推荐信呀?推荐信怎么写?叫什么部门写?”
“如果工厂同意你调出来,就请工厂的上级管理部门来一封信就是了。比方说:管工人的劳动局,或这个工厂的主管工业局,同意把你调出来写一封信给我们厂,请他们出面与我们联系,我们就可以通过这边的劳动局把你调过来了。不过在这之前还要经过体检,看一下你的档案,如果身体和档案都没啥问题,我们就可以请这边劳动局发信,马上把你调过来了。”
“手续要这么复杂呀?”
“就是要这么个过程。一般问题不大。关键就在于你们工厂,只要你们那边工厂能放你走,其他手续就好办了。”
“哦,这样一来一去的写信看档案、检查身体,得要好长时间了。”
“不用那么久的,只你们上级单位肯发信告诉我们,也快的。按我们厂里计划,我们今年下半年就要调进第一批老工人,明年我们就要生产了。现在新工人去老厂培训都已经半年了,到明上上半年在外厂培训的工人全都要回到厂里来了,到时候就要老工人带他们了。”
“那你们到现已经调进来多少人了?”
“正在联系。已经有几位家在宁波、奉化和宁海等本地区工人来联系过了,他们本人都很想调过来。可是有的单位不肯放,联系了几个月了也没有音讯。所以关键在对方调出部门。”
我听了直点头,是这样的。我现在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这里这个单位真的要人,而且很急,这真是个好机会。可是陈秘书说要叫调出方写信推荐过来,厦门甘蔗化工厂那肯放我呀?我从育美中学回来后,厂领导正想把我放到新车间去呢。我听了说:“我到了厂里去想想办法看。陈书记,这信不知写给你们单位哪个部门?”
“就写浙江东海船厂筹备处好了。信到这里我会看到的。你们把信写给我好了,我叫陈古城,古老的古,城市的城。”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您。”我觉得他这个名字很好记,这名字就和他的人一样古朴。
我和雪梅听了忙向陈书记点点头表示感谢。这样我们俩就从沿山小路走出来了。
“没有想到,这单位还真要人。”我走在路上高兴地对雪梅说。
雪梅说:“有陈书记在这里,到时候这边办手续问题不会很大。现在只怕你厂不肯放你了。你过去想调想调那么多年也没让你调出来,现在他们肯放你吗?”
我说:“事在人为嘛,你调不过去,那只有我调回来了。我向厂里多磨磨嘴皮总会答应的。”
这样我们就回来了。路上我和雪梅手拉着手,两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我抬起头来,看看这里的风景,感到山是那么的青,水是那么的绿。走过青青的麦田,绿绿的草籽地,石清色已经抽蕻的油菜田,感到春天已经悄悄地走来,春天正向我们招手呢。
我这时心里很是感慨,想起第一趟来时,走在陈村的七高八低的石蛋子路上,遍及见四周都是山,我是那么地失望,怪雪梅会分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一家工厂也没有,叫我以后怎么调过来。没有想到才过一年多,离这三十里外的松林渡,竟要建造一个大工厂!而且他们正要工人,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夫妻俩感到好高兴。这样说来我就有可能调回家乡来了,虽然这里离陈村还有三十路,但比起远离家乡的福建厦门来,那就等到于调回家门口了。在厦门来一趟要乘三天三夜火车还要乘汽车,有时还是三天四夜。这从松林渡,到陈村只不过三十里地,有汽车一刻钟就到了,就是用脚走,三十里路一个钟头也走到了,那样想回家,几乎每天都可回家。怕太辛苦一星期来一趟总可以吧,这比起一年来探亲一趟好得多了,就不用每年探亲那样辛苦了;并且父母亲兄弟姐妹都经常可以看到了。以后再有了孩子,两个人都能照顾孩子了。当年雪梅亏得没有分配到厦门去,如果真能调回来肯定会比两个人都在厦门的好。从此重又回到故乡了。
回到卫生院,大家问我们去工厂看到的情况,我们约略地告诉了大家一下,几个护士听了羡慕不已。说还是找个工人好呀,雪梅,等阿良调过来,你们马上就可以团圆了,我们的老公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调回来。我听了安慰她们说:“干部也可以调呀,工厂里用不上可以调到地方上呀。干部调的地方更多。”她们听了苦笑笑说:“阿良,你这是在安慰我们,调干部难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随它了。”
为了有这个好消息,雪梅晚上到外面熟食店里去买了一盆白斩鸡,我们晚饭也吃得特别多,夜里睡着做起了将来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美梦。
这样我在雪梅的公社卫生院里,一待待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是美好的,我想着以后说不定自己就可能永远住到这里来了。
我离开卫生院一年,据雪梅告诉我,卫生院里其他几个护士的情况和也和她一样,没有多大变化。有两个护士的丈夫已经调在本县,他们在县城里,他们想调到陈村附近来不可能。因为一个是农技师,他只能在县区的农持技站工作。想调到陈村来可没有他们的工作;一个是部队里的少尉军官,只能调在机关里。别看已经调在一个县里了,但夫妻两也只能在礼拜六来一趟相会。还是不方便。有点急事还是叫不应。
还有两个在东北和西北的。想调来都没有对口的地方好调。而且一个护士丈夫身体是患过肝病,人家知道了也不一定会要。那个会计的丈夫已经四十多岁了,当年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朝鲜战场时把身体冻坏了,也落下一身病,心肺也不怎么好。当时部队在西北是集体转业下去的,现在要调回来也不容易。我想想倒是我这个工人,有这么幸运,说不定不久的明天就可以调到松林湾造船厂来了,可以和雪梅在一起了。我感到很欣慰,感到当个工人也不坏,干部有干部的用处,工人有工人的特长。各看各人的运气机会罢了。当个工人也不用太自卑的,有时候还是一技之长的工人用处大。
但是厦门那头能不能答应我是个大问题,可能不那么容易的,但是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我是一定要去努力争取的。经过努力,真正调不过来,也眼闭心死了,到哪时再想办法了。
现在厂里当副书记的是我一块从部队下来的老朋友王能胜,他回去只有找找王长胜做做工作想想办法了,好在此前厂里叫他当化纤车间支书时他已经推给了随从部队转业跟过来的嘉兴来的吴大姐,她也是个党员。吴大姐对我的情况很同情很谅解,现在这边有这样的机会,她会放自己的;只要她同意,再加王能胜能照顾我,我调回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样一想我对前途又充满了信心。
如果到时候真的能调回来。这个陈村将是我常来的地方,这里今后将是我的家了。虽然没有房子,但雪梅在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如果说我真的能调到那个松林湾机器厂来,她就可以长久在这里工作了,到那时候,每礼拜天都来了。虽然这里卫生院住房的地方挤,但我感到,在外漂泊半生,有这么一个房间也够了。
就这样,我在雪梅工作的陈村卫生院无忧无虑、有滋有味地过了二十几天。直到十二月二十八日卫生院放假了,他才和雪梅夫妻俩一道回家来。
到了家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走到门口,只见母亲正在自家门前的河边凉杆上凉衣服,我叫了一声“阿妈”。母亲看见我问了一声:“你来啦。”把我领进家里。我担心母亲半个月来先不到家里而责怪他,可是母亲没说什么,当我问起我寄给三弟的钱收到了吗,母亲只说一声你怎么给他寄那么多,也没说什么了。
又有一年没见母亲了,母亲似乎老了很多,并且眉宇间人点忧郁,似乎并没有为第三儿子即将结婚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