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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失足   

作品名称:文星归寂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12-15 10:56:40      字数:5146

  从埋葬川马虎养父那天起,文星就与杯中物结缘了。他喝酒很有特色,第一是一定要一次喝一茶盅,第二是喝酒时就喝寡酒,不要吃菜宴酒。每到别人家里打骨牌,他也不要别人家如何招待,只要滗一茶盅酒给他,这家人在他心里就是大好人啦。
  徐德辉是徐家庄最聪明的人,他在鹿角茶场种茶很赚了一笔钱,到底是多少数字没人知道底细,就是他老婆也不晓得。他的钱是他老婆管着的,他老婆也不去寻根究底,只有手里有钱用就够了。
  因为年纪和辈分都有点大,徐家庄人都称呼徐德辉为德爹。德爹的骨牌也是打得团团转的人,每打到最后一张牌,你要他说出四个人手里都是什么张子,他会说个大致不差,牌友都视他为活神仙。当然,如果手气不好,德爹也是会输钱的。
  一天,文星吃了饭荡到德爹家门口了,德爹就说:“有事吗,搓几手如何,你们家桑叶不会把你管得紧紧的吧?”
  文星说:“德爹您说么子呢,我们家桑叶就是要我到外面打牌,他说,只有经常打牌的人才聪明,他还想生个仔呢。”
  “你不是有两个孩子吗?生那么多干嘛,加重负担。”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是我们家桑叶说,聪明人就是要多生几个崽女,用如今的话讲叫作优生优育。”
  德爹就要他婆娘拿钱给他,他去叫牌脚了。文星站在堂屋里,眼瞅着德爹婆娘打开大柜,从一条裤子袋兜里拿出一把钱来,崭新崭新的。文星立即把脑壳转开,做个没看见的样子,其实他这个动作还是让德爹婆娘给看见了。
  这一场鏖战结束,文星把兜里的钱输了个精光。走的时候,德爹说:“文星晚上还是来扳本吧,我等着你。”
  文星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水里面赶团鱼,越赶越深。”
  回到家里,文星一把嘴气嘟嘟的,挂得上十二把夜壶。桑叶就笑着说:“文宝宝看样子又输钱了,我叫翔宇伢子去山上拣点沙刺来庆贺庆贺如何?”
  文星说:“我都要哭了,你还笑话我啊。”
  “你未必只是要哭了啊,你未必不是心里死了人一样啊?”
  “那就当你死了吧,我心里确实难过啊。”
  “那也不是我死啊,应该是你屋里人死啊,比如你娘!”
  文星顺手操起扫把就想砸过去,刚要有这个举动时,又想起了十几年来从没和桑叶绊过嘴打过架,就把扫把放下,做个去扫地的样子。桑叶就笑了起来,文星说:“你笑么里啊?”
  “你呀,原本是举着扫把要砸我的,可是你看到我造孽的样子,嫁了个这样的老公,心就软了,装做个扫地的样子。”
  在家里睡了几天几夜,文星终于把气睡消了;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一件事,一定要去德爹家里搞点钱来弥补一下。他不知道德爹家那个裤袋子里还有多少钱,总之是不拿手就发痒。
  吃过了早饭,文星就出门了,他不是直接从家里走过去的,而是绕了个大圈,从村北头绕到村南头,然后从屋场中横穿过来,走进了德爹家里。
  徐家庄有个习惯,一般来说,人们出门只要不是出远门,从不关家门的。德爹家里这时候正好无人在家,德爹扛把锄头做事去了,德爹婆娘提桶衣服去大塘洗衣了。文星在堂屋里站了会,确认德爹家里无人后,就迅速来到了德爹家大柜门前,打开大柜,他在那些挂衣裤上捏了捏,确定装钱的裤子后,就伸手把里面的钱掏了出来,迅速放进自己荷包里,关好柜门离开了现场。
  文星快步回到了家里,心脏还在突突突地跳着,这一次是真正地做了一回盗贼,比起上一次偷纯容家里的化猪油可是严重多了。这预示着么里呢?预示着他作为一个小偷已经条件成熟了。
  文星不能把钱放在裤兜里,也不能放在自家大柜里,因为家里有多少钱,桑叶是一清二楚的。其实,他还睡在床上时就想好了,那就是把钱藏到楼上稻草中去。
  文星掏出钱来数了数,然后就爬到楼上选了一捆特好的稻草,把那叠钱藏了进去,重新捆好稻草;再把那捆稻草藏到草垛中央,就放心落意下楼了。
  那天下午,德爹要去鹿角街上买点东西,叫他婆娘给他拿钱,他婆娘去拿钱时发现裤兜里的钱不翼而飞了,就对德爹说:“不好了,家里进了盗贼,钱不见了。”
  德爹说:“再过细找找,是不是记错地方啦。”
  “怎么会呢,次次放一个现地方的。”
  “那就是被偷了。你想想,是谁偷的,一定是个熟人,家里东西都没翻动,直接把钱拿走了。”
  德爹这么一提醒,德爹婆娘就很有把握地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文星伢子,那天我拿钱,他就站在堂屋里看见了。”
  德爹说:“你别声张啊,这事看我的,慢慢来,一个屋场住着,都要面子的,只要他乖乖地把钱送回来,我们就不计较他。”
  那天晚上,德爹就把文星叫来打骨牌,另外还有别的二人。文星稍微犹豫了一下,不去是不行的,如果不去,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坐在骨牌桌子上,德爹慢慢地搓着桌子上的骨牌,一边搓一边说:“你们知道么,我家里今天进贼啦,钱被偷走啦。”
  文星接话说:“德爹糊人的吧,若是进贼偷钱了,您怎么还有钱打骨牌,莫非孙悟空不成?”
  德爹说:“那个贼就是个蠢宝啊,他只知道放小钱的地方,不知道放大钱的地方。”
  文星不作声了,心里好生失悔,其余二人好像没听见一样,专心致志打着自己的牌。
  德爹还是继续打柱头惊磉墩,他说:“这是个熟小偷,他对我家情况很清楚,知道我家有钱,知道我家的钱放在哪里,趁着我家无人的时候就把钱拿走了。
  “我不说是他偷走的,只说是他拿走的,他手里没钱用了,可能也是想打点小牌,恐怕还是打骨牌输钱了,就起了这念头。
  “拿走就拿走了吧,只当是借给他了,找我承认个数字就行。我家里婆娘性急啊,说是要报案。我就说,这案子报不得,一报就会查出来,都是屋场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后见面多没意思啊。所以,我就摁住了我家婆娘,就在家里尽心尽意等着那人来认个错认个数。”
  另两个打牌的,一个叫小霖,一个叫大楚。小霖就说:“德爹打牌就专心打牌,和我们几个人说这些干嘛,好像是我们谁偷了你家钱一样,太没劲了!”
  大楚也说:“是啊,德爹,你说得我们也心惊肉跳的。”
  真正心惊肉跳的还是文星,听话听音,这个德爹似乎已经知道钱就是他偷的了;而且还扬言要报案,表面上装出一副菩萨心肠,你要真是菩萨心肠,那就不要说这件事了,或者还送点钱给我就是啦。
  文星一个晚上全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也是怪事,这晚上他手气特好,竟然赢钱了。
  过了两天,德爹见文星还不来认错认数,就主动来到了文星家里,坐下后就说:“文星伢子你应该知道我来你家里做么里的,我还是希望你主动点。”
  文星说:“德爹呀,我文星伢子从小就是个蠢人,你来我家里做么子我实在不知道,更不晓得你叫我么事主动点?”
  “文星伢子你别张打油啊,我是甜的苦的都跟你说了的啊。”
  “我希望德爹说明白点,我确实不晓得啊。”
  “那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啦。你是不是在我家大柜裤兜里拿钱啦?你就承认吧,认个数,算你借的,过些日子还我就是啦。”
  “德爹你家丢钱了原来是怀疑我呀,你的根据是么里啊,你看见我偷了么,你家婆娘看见我偷了么?”
  “那倒是没有,如果看见了,那就当场捉住了是不是?问题是你那天看见过我婆娘在裤兜里拿钱,你知道我家放钱的地方,这地方我家子女都不知道的,除开我们夫妻,就你一人知道。”
  “德爹你又说谎了,我怎么知道你家放钱的地方,是你告诉我了还是你婆娘告诉我了,都没有吧。”
  德爹和文星对话的时候,文星和金星两家人都进屋了,听着他们二人结筋。严阿婆就说:“德老倌你别得寸进尺啊,我的崽我知道,他从小就品行好,不要别人一丁点东西的,怎么会偷你家钱呢?是不是你自己打牌输钱了又不好意思说给你婆娘听,才来栽赃的?”
  桑叶也说:“德爹,文星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家里有钱无钱我知道,要不您就搜一搜如何?”
  德爹说:“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承认那就当我说错了,我只好去报案了。我呢,仁至义尽了,到时候别怪我啊。”
  德爹果然报案了,派出所的警察直接把文星带走了。带走的时候,是用铐子铐着的。徐家庄一个屋场的人追着看,觉得是件稀奇事,人们纷纷议论,说徐家庄从没出过犯法的人,这一定是德爹栽赃陷害。
  文星从那晚德爹走后,心里的斗争一直在激烈进行,他想去承认,又害怕自己的名声从此坏了,屋场里人会不理他;要是不承认,实在是害怕被警察关起来。他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打他,要是真的打他,他可受不了啊。
  现在,警察来了,直接把他铐了起来,好像他就是个罪犯一样。这时候,文星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到了派出所,他被扔在一个黑屋子里关着,没人来理睬他。
  关了一夜,也没人给他送点水,要解溲倒是有个厕所,厕所的水箱里倒是有冲厕所的水。口渴了,就揭开水箱盖子,扑在上面喝一点,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啊。
  第二天早上,还是没人来理睬他,早饭后,一个姓殷的所长来了,扔给他两个馒头说:“肚子饿了吧,今天就这点食物啊,省着点吃。”
  文星说:“我到底犯了么子错啊,你们把我捉来扔在这里又不管,还要关我一天。我知道,你们关我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殷所长说:“你懂的还蛮多的嘛。不错,我们在第二十三小时的时候把你放回去;然后在徐家庄吃一餐饭,再把你抓来,又关二十三个小时,直到你说了为止。”
  “所长同志,你叫我说么子嘛?”
  “你做了么子不对的事情就说么子嘛。”
  “我打骨牌赌了钱,这是不对的,我承认,所长你要罚我我也无话可说,只要求你轻轻发落。”
  “文星你张打油啊,打骨牌又不止你一人打了,只捉你一人算么子呢,公报私仇么,我们又没谁和你结怨。”
  “那我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么子事。”
  “文星,我开门见山给你说了吧,德爹家里失钱了,是不是你偷的?要是你偷的,你就说出来,求得德爹的谅解,你们乡邻乡亲的,他不会把你如何的。我们呢,睁只眼闭只眼,念你是首犯,放你一马。你要是偷了还顽固不化不肯承认,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我们不会打你,也不会虐待你。但是,我们会把你送到看守所去,那里的牢霸缺少法制教育,一身的浑劲又无处发泄,经常背着我们警察乱来,不少犯人进去了没水喝就要喝尿,没饭吃就要吃屎,这待遇有点不好,不知你受得了么。”
  殷所长说这段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相,文星听了直打寒噤。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么恐怖的事情,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殷所长。殷所长说:“我们把你捉到这里来,绝不是乱来的,是有根据的,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们也不逼迫你。不过,你可要想好啊,如果是到了看守所,那里的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的啊。”
  文星说:“他们会把我如何啊?”
  “说不好,不好说,除开喝尿吃屎外,睡觉的时候可能就把你分在粪桶旁边睡,什么也没有,只能睡地上。不知你有关节炎没有,要是没有,睡个三五天就保证你有了,关节炎一发,保证你走不了路。”
  “就这些呀?”
  “我不知道啊,即使知道点也是道听途说的。比如说,犯人每睡到半夜就要起来练练身手,那些新到的犯人就会成为沙包,沙包你懂吗,电影里看到过吧?”
  文星低下头说:“我还是承认了吧,我问问所长,要是我承认了,你们放不放我走。”
  “肯定会放你走的,我们又没空饭养你是不是?不过,我们也有条件,一是你要把偷去的钱还回去,二是要接受罚款”
  “为么子还要罚我啊,我不是退钱回去了吗?”
  “罚你是为了让你长点记性,免得你过段时间又不记得了。”
  “你们要罚我那我就不承认算了,要关到看守所去就关去,要打就打,大不了一条命给你就是。”
  “文星你这态度不好啊,这叫耍赖懂不懂?你这么一点事,政府也不会要你偿命的,但是,难受啊,看守所的日子你受得了么?”
  文星沉默了,看着殷所长在抽烟,就讨了一支烟抽着,猛吸了两口,像是下了绝大决心说:“所长同志,我还是承认了吧。不过,你们的罚款还是要轻点,我们农民太不容易了。”
  殷所长说:“原则上是你偷了多少我们就罚款多少,既然你的态度还算好,那就罚你五百元钱吧。”
  “殷所长能不能还少点啊,我做一年也就是一千来元钱的收入,五百元就是我半年的收入啊。”
  “那好吧,那就四百元吧,不能再讲价了啊,如果你再讲价那就恢复五百元的罚款,一分也不能少。”
  两人讲好后,殷所长就吩咐两个警察正式审问了文星一次,做了笔录,文星又签字又按手印。殷所长给文星打开手铐,开着车带了他回到徐家庄,在楼上草垛里取出那捆藏钱的稻草取出了赃款。
  殷所长说:“文星你算是个聪明人,心理素质却不行,心理素质不及格,做不了窃贼。”
  文星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殷所长,不知道他此话是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问。
  德爹到底还是原谅了文星,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又在一起搓骨牌,说到殷所长白天说的那句话,文星说:“你们帮我分析分析,殷所长为么里那样说我?”
  德爹说:“文星伢子说你聪明是高看了你,这句话的意思明明白白,殷所长说你心理素质不行做不了窃贼,就是说你一吓唬就交代了,这样的事打死也不能说啊。谁也没看见你偷钱是不是,我们说你偷钱都是出自推断,并没证据的。”
  文星听了德爹一番话,拿牌的那只手悬在空中,两眼怔怔地望着德爹,仿佛一下子学乖了。大楚就说:“文星伢子你发么里呆啊,失悔也迟了,德爹和殷所长带笼子,谁叫你入瓮的?”
  文星说:“这个殷所长不学好样,德爹你也差不多。”
  德爹笑了起来,其余二人也跟着笑起来。德爹就说:“文星伢子别怨人啊,虽说带笼子把你带进去了,可是,你做了窃贼也是事实呀,怪不得我啊。今后别这样了,好好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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