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现任”

　　她没想到他和程云两个人面对过去的关系，表现得像老朋友一样，说起话很坦荡，在自己面前也并不刻意去隐讳。既然自己在不在都一样，那自己大老远跑来干嘛？可越是这样，柳月心里虽然不太舒服，却没办法生气。
　　柳月在没见到程云之前，是很有戒心的，要不也不会急三火四地赶到学校来。在柳月看来，和程云相比，林岚不过是汤潮很不靠谱的“青梅竹马”、幼儿园时期过家家的小伙伴，友情为主。虽然林岚多年念念不忘，很让人不可思议，但情感上还是和爱情有本质差别的。程云可不一样，那可是和汤潮同床共枕了十七年的前妻，并且为汤潮生养了一对儿女。带着青春的记忆的爱情，要感情基础有感情基础，要纽带有纽带，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对林岚柳月尚有几分戒心，时时提防着呢，何况是程云！只不过程云离着远着呐，威胁远隔重洋，以前并不太以为然，而且即使想上心也使不上劲。昨天一听说汤潮要来参加同学聚会，要和程云见面，柳月自然是在家里坐不住了。但见了面之后，却没法过分提防像个大姐似的、十分大气的、关键时刻替自己解了围、并且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把自己当外人的程云。柳月内心的隔阂消失了许多，反而感到几分亲切，也不知为什么，一见面就不由自主、服服帖帖地跟着程云走了。
　　柳月从小就愿意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在学校的时候喜欢和很有大姐姐样的林岚在一起。而表面并不特别强势的程云，气度却让柳月内心更服气，更愿意让人亲近。柳月培训工作中，会经常请一些专家学者帮忙讲课，但像程云这样级别的大知识分子、著名大学的大教授一般还真见不到，更不会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对程云好多情感交织在一起，心情有点复杂，自己也理不清楚。
　　旁边桌吃饭的同学，已经有人开始揉肚子了，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憋得肚子疼。
　　两个女士终于吃完了，剩了两个汤包谁都不动筷。汤潮二话不说，很自觉地端过来就吃，一边吃一边对柳月说：“你跟着大教授就不能学点好的？我这在家打扫剩饭，这好不容易出了趟门、住一回宾馆，还让我打扫啊？我可告诉你们，得吃饱啊！我听说一会儿的活动安排里，有座谈会，除了院、系里的新老领导，还请了不少原来给我们上过课的老师。来了都得说两句。这些老师别的毛病没有，压堂可是通病。我估计这现在上了年纪，真要是感慨起来那还有个完？今天中午几点能吃上饭可真就不好说了。上学的时候我最不爱上的就是上午第四节课，饿得早就没心思听课了，好不容易等下课铃声了，老师还要压堂！”
　　程云回想起上学时的情景，没和汤潮计较他话里带的刺，没说话，反而还觉得汤潮总是能想的比别人远一步，蛮赞同地点了点头。可等汤潮一吃完，程云就没好气地问柳月说：“你是跟着你老公去他房间幽会，还是继续跟着我走？”“我跟你回房间。”柳月又转头对汤潮说，“我给你带了衣服，拿给你换上？”“不用了，昨天发了聚会定制的文化衫，一会儿得穿上。”
　　程云一听有点不满：“别提发的那文化衫了，我试了一下，都快成连衣裙了，明显歧视我们的身高！”说话间瞄了一眼柳月，不无羡慕地说，“也许你穿能合适，你拿去穿吧。”其实这事儿怪程云自己，报到拿文化衫时，思想溜号了，心不在焉的。再加上人有点多，都没细看是什么，更没挑尺码，随手拿了一件就走。
　　汤潮忙说：“不用了，这么多的同学聚在一起不容易，下次还不知哪年哪月呢，你还是自己留着作个纪念吧。要我说，文化衫你们女同胞都不用穿。男同胞负责整齐划一，女同胞负责花枝招展！”
　　三个人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程云刚才斗嘴吃了亏，心里依然有些不忿，临走时忽然又想要逗一逗汤潮：“汤潮，这可是你媳妇自己要和我走的，可别怪我。那我可真把你漂亮媳妇领走了哈，放心不？”汤潮毫不示弱，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领走就领走呗，都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程云有些奇怪：“你们这才结婚多长时间，怎么就老夫老妻的了？”“我们认识早啊，我们认识时你还穿开裆裤呢。”
　　程云一听就不服气了，两个人的关系中，她一直是以大姐姐自居：“你在我面前装老人，是吧？我穿开档裤时有你吗？你比我穿的还晚吧？”
　　汤潮一本正经地说：“对呀，你比我早几天是没错，可也没差几天！我和柳月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所以我们认识时，你也还穿着开裆裤，这有什么不对的？”面对汤潮少有的强词夺理，程云和柳月都笑弯腰了。在平日里，汤潮比较绅士，在家里外头一般都不会和女士争强好胜。年轻的时候在家里和程云相互挤兑也是有的，虽然许多事情上程云都是哄着汤潮，但最终说上句的还是程云。后来有了孩子以后，两人之间开玩笑的时候就少了许多。汤潮和柳月也不会太斗嘴，柳月说不过时就会动手了。今天因为有柳月在旁边，斗嘴自然是不能输给程云的，汤潮的贫嘴有点超出程云和柳月的意料之外。
　　那夫妻之间能不吵架吗？还真不吵架，程云和柳月都不会和汤潮吵架。汤潮的修养很好，生活中你很少能挑出大毛病，而且为人一向谦和，说话办事很少伤人。即使是和家人在一起，说话也不是很随便，而是文质彬彬，再熟的人也从不放肆。即使是心里不高兴，最多就是不再吱声，也不愿与人争执。对不需要自己参与的事情，从不多言，从不让人觉得讨厌。与人协作或讨论问题时，也只是说明自己的思路，不会固执己见。所以虽然汤潮不善交往，但与之有较深交往的人，却会觉得很好相处。程云一开始就是觉得和他交往很舒服，很愉悦，才会很快爱上他的。
　　另一方面，对汤潮来说，程云和柳月都是难得的好妻子，对汤潮都很照顾、很体贴。“大姐”程云不用说，就是柳月“欺负”汤潮，也只不过是一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在生活上对汤潮照顾细微。柳月从小就很愿意有人庇护，对汤潮喜欢还喜欢不够呢，怎么会真的生他的气。而且汤潮对日常生活中的事，从不计较，也不多说话，很随和，两段婚姻里，夫妻关系一向比较和谐。加上汤潮的逻辑思维太强了，程云的思维逻辑都捋不过汤潮，柳月就更不行了。程云虽然在许多事情上，能与汤潮讨论，可从没有大的争论，柳月和汤潮之间就没有什么可以争执的焦点。当年程云和汤潮因为儿子的事，也曾生过气。但也只是心疼儿子，并不觉得汤潮有什么不对的，大多也就只会和他跺脚，要不掐一把了事，也没办法和他真较劲。而汤潮，以前无论什么事情，总是能体谅程云，也只是这次见了程云之后，才不知为什么，总想怼两句。
　　汤潮今天难得好胜一回，忘了照顾旁边还有人没吃完呢。旁边桌的一位刚才一直在偷听着这边对话、笑得肚子疼的同学，没吃好饭，见三个人站起来要走，正准备赶紧好好安心吃饭，听到汤潮最后一句，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牛奶喷了满桌都是，弄得同桌另外两个同学都没法继续吃饭了。汤潮一看惹祸了，冲程云、柳月一使眼色，三个人赶紧出了餐厅。
　　等到程云和柳月来到大厅集合时，还真像汤潮说的，男生大都换上了统一的文化衫，女同学就基本没几个人穿了，而是大都换上了个性很强的各式漂亮服装，争奇斗艳。程云还是很朴素，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衬衫和牛仔裤，柳月也被程云领来参加的活动。作为编外人员，柳月今天比较低调，同程云一样，没太打扮自己，穿了一件运动短衫，一条七分裤，头上本来盘着的头发又改成利索而动感的独辫，比以前的辫子还长，少女感十足，非常精神，也很有学生气。虽然穿着打扮和气质挺朴素，可也更符合校园的氛围，漂亮得在花枝招展的女同学当中也十分抢眼，看起来也好像年轻很多。同学们都听说汤潮找了个漂亮的媳妇儿，但谁也没想到柳月能有这么漂亮，而且现在又是被程云领着出来的。前任和现任毫无嫌隙，这就够八卦的，加上昨天晚上的事以及今天早上在餐厅的故事早已传开了，更是让编外、低调的柳月成了众人目光睽睽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