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机

　　古人云：“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雷波是从贫穷的山区农村出来的，穿着自然朴素，更谈不上引人注目了。所以，他对于平时喜欢乔装打扮，招摇兜风的那些角色，总是看不惯，就是那些经常在花草丛中，装模作样、扭捏作态照像的那些情形，他也看不惯。
　　看官想想，如果雷波家庭殷实，也能衣冠楚楚，也能常去兜风留影，估计他也是看得惯他们的。可是这样的吗?你说呢?
　　今年七月的一天，雷波在图书馆中忽然发现一本名叫《自制照相机》的书，“噫！照相机还能自制?能行吗?”，他对这本书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于是立即翻开看看。他越看越入迷，因为里面介照的是最简单最易制的照相机的制作方法。他对这本书立即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于是立即将它借了回去。
　　雷波在宿舍里经常孜孜不倦地看这本书。这一天，物理七五级的覃流成同学过来串门聊天。因为这位覃同学也喜欢诗辞，与雷波兴趣相同，所以常过来闲谈。覃同学问：“雷波兄，你在看什么书啊?”雷波将书的封面亮给他看，他有些意外的问：“哦！你也看这本书呀！你也想自制相机吗?”
　　“是的，”雷波说：“我想试试看。”
　　“我老乡的同学政治系七五级吴秀友也在看这本书，”覃同学说，“他正在着手制作，瘾头大着呢！他也是个文理兼通的。”
　　雷波知道这位覃同学平时也是最爱动手搞小制作的，于是问道：“覃兄，你觉得能搞出来吗?”
　　“搞是能搞出来，只是我们的条件太差，工具太少、太简陋了，连把像样的钢丝钳都没有，我们就算是搞出来，但疙疙瘩瘩的不好看，甚是由于机件不合格，可能效果就很差了。”覃同学说。
　　雷波听他如此说，估计他对此也感兴趣，因问道：“这么说覃兄也想做一个?”
　　覃流成道：“不瞒你说，我不但早就看到这本书了，而且还准备好了所需的材料，不过我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反复琢磨书中的技术细节，正打算这几日就开工哩！”
　　“好啊！这太好了！那我就有伴了，我们共同切磋研究哦。”雷波兴奋地说。
　　说干就干，雷波向覃同学询问去哪里能找到所需的材料，和哪些材料如果找不到可用哪些代用品替代？覃流成非常乐意地一一告诉他。雷波则津津有味似地听着。
　　雷波根据覃同学介绍的经验，找到了一些材料，无非是一些罐头盒、香脂盒、细钢丝、瓶盖、药丸腊、黑油漆之类。他利用课余时间，一丁点一丁点地制作各种零件。他一边看书、一边思索、一边动手，由于加工条件和工具都极其缺乏，加上没有完整时间，所以进度很慢。
　　学期就要结束了，雷波的堂姐秋菊也要毕业了。由于以前莫震高说过等秋菊毕业时要合影留念之事，当初雷波并不当回事，而现如今雷波的意见却与震高一致了。
　　近期的一次老乡会面，雷波将此事提出来了，老乡们一致叫好，并共拟由雷波负责张罗这件事。雷波为了尽早做好准备，他立即考虑借照相机的问题。那时候，物理实验室有三部老式的120照相机，一部更比一部老旧和简陋。当时的实验室主任是陈湘老师，陈老师的丈夫是上理论物理和原子物理的章锦浩老师。章老师平时上课幽默风趣，深得同学喜欢，雷波也不例外。雷波知道要借到照相机必须经过陈老师的同意才行。
　　雷波曾经听说过，这陈老师对实验器材的管理是很认真很严格的，据说有一年学校在举办庆祝元旦大型游园活动的时候，学校领导批了个条子，同意游园活动的筹办人，到物理实验室借出两把汽枪来，设置打靶活戏项目，陈老师就是不给借。来办借出手续的人对她说：“学校领导可是批了条子的哦，你敢违抗学校领导吗?”陈老师坚决地说：“谁批也不行！这是实验教学器材！怎能当作儿戏，搞坏了开不出实验影响教学，谁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的！”去借的人无法，只得空手而回并向学校领导汇报，学校领导也拿她没法，人家义正词严啊，只好不设这个打靶项目了。
　　雷波想，有办法了，去跟章老师说说，也许就能借到照相机，哪怕是最差的，能照出影子来就行。雷波曾听人说陈章二位老师的故事。这两位老老原来都是中山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陈老师不但是当时某位学校领导的女儿，而且还是当时该校的校花呢。陈老师的父亲是看中章老师的才华才把女儿嫁给他的，因为章老师的相貌是很一般的。雷波自从来到广西民院学习以来，他经常看见章老师和陈老师夫妇俩，每天晚饭后并肩散步的镜头。夫妻同行散步，这在这诺大的校园里确实是极为少见的，所以章陈二位，一时被传为奇谈。
　　雷波将他们几个民院同学要跟机校的老乡同学照毕业照的事，如实对章老师说了，并说求他帮借一部照相机。果然不出雷波所料，章老师果然同意了，这使雷波非常感动，也非常高兴。可是章老师说：“我们物理实验室家底薄，每一台仪器都是很宝贵的，一般不能挪作非教学使用。我家陈老师说了，照相机只能借出最老旧的那部，别的不能动。因为那部相机它没有调光圈的功能，快门按扭也坏了，若借给你们拿去，你们也不会使用，这样好了，到时候我拿它帮你们照好了。你们决定哪一天照的呢?”
　　雷波回答说：“还没定时间呢，因为大家不知道能否借到照相机。老师，待我们定了时间，我就去找您哦，麻烦老师了，真不好意思啊！”
　　“不用客气啦！到时找我就行了。”章老师说。
　　过了几天，覃宝山找到雷波说：“120胶卷买回来了，你看哪一天照的好。”雷波说：“真不巧，这几天来一直阴雨，看样子不会很快就晴的。”
　　“不要紧，”覃宝山又说：“这胶卷是有保质期的，先放着也不会坏，待天气好了，我们再照吧。”
　　第二天，老天突然放晴了，太阳出来了，湿漉漉的大地开始慢慢的变干，被清洗了几天的树叶，显得格外的洁净和新鲜，四野一片清明透亮，这正是摄影照相的好时机。
　　吃午饭的时候，覃宝山急忙来找雷波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就搞了吧！”雷波说：“好是好了，可是今天不对星期天，下午要上课，章老师不得空呢，要搞只得中午搞。”
　　“那就中午搞吧！”宝山很干脆地说。
　　“不过中午照相有个缺点，”雷波说，“中午的日光从头顶上直射下来，照出来的像，脸上有阴影，不太好看。”
　　“照吧，照吧！不管那么多了，”宝山又说：“再不照就没有时间了，秋菊一毕业回去就照不成了。再说，你不是很快就要下乡搞社教去了吗?”
　　雷波稍思片刻，立即就说：“那就今天中午搞吧！”雷波停顿了一下又说：“宝山，一吃完饭，你就立刻去叫莫震高，并叫他去机校通知秋菊来，大家在大礼堂门前集中。然后你再去宿舍拿胶卷，到大礼堂门前等候。我这就去找章老师，也只好占用他的午休时间了。”雷波说完，大家就分头行动。
　　雷波带着章老师来了。章老师今天穿着深灰色细格子衬衣，穿着浅灰色过膝短裤，可以说穿得很悠闲，没有稍作打扮的意思。
　　章老师手里拿着一部黑色铁壳旧像机，笑盈盈地亮出来摆弄。雷波一看，嘿！好傢伙！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老掉牙了的东西。章老师问：“都来齐了没有呢?”雷波看见覃宝山在大礼堂门前那儿等着，就回到：“来了一个了，还差两个呢。”
　　“哪两个?他们到哪里去了?”章老师有些不悦。
　　“他们是还没有来到，一个是我校中文系七五级的，另一个是机校的女生，要毕业了。两个都是我老乡，同一个公社的。中文系的去叫机校的那个，还没见来到。”雷波回答说。
　　“那拿胶卷来我装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等他们吧。”章老师说着就在大礼堂门口最高的石阶上蹲下来，将胶卷装进相机里去，然后打开相机后面的观察孔，把胶卷旋进机箱中去了，这是预备拍照的状态了。章老师镇静自若、从容乐观的态度，不快不慢、不慌不忙的动作，很使雷波欣赏。
　　大礼堂前是个小广场，广场下面是个半亩大的方形花园。广场与花园之间设有二三十级的长条石阶。在石阶的上头，广场的末端设有圆形石桌，桌边设有四个圆柱形的石凳。章老师与雷波、宝山三人，就在那里的石凳上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等候震高和秋菊他们。
　　章老师说：“谈到照相，也是有很多学问的。有些地方，用眼睛初一看并不觉得怎么美，但如果从不同的角度去取景，就可能成为很美的镜头。由于景物的叠加作用，一幅生动优美的背景就形成了。有的场景，初一看并没有什么奇特，但若采用其中某一小部分进入镜头的一角，那么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雷波对章老师的这一番高论很以为然，他佩服老师的知识渊博。
　　雷波道：“我觉得照相机很好玩，比如说到灌木丛里去拍出一张照片来，再把它放大，人们也许会误会是在大森林里拍的呢。”
　　章老师见还有时间，又继续说：“有的人照像，总爱摆姿势装模作样，结果照出来的照片生硬、虚伪、呆板、不自然。我就不同意那样照法，我所照的都是生活的。要能贴近生活、反映生活，而不是故意做作的，夸张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