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程云

　　汤潮虽然对聚会的事很热心，也只是因为青春的记忆和大家的真情所感染，却并没有真的想去参加。他当年在学校时就不是活跃分子，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直接面对已经再婚的程云。在同学的微信群里，他也是回避着程云，好在两人有时差。从程云和同学们在微信里的交谈中了解到，程云现在是美国一所大学的化学和生物工程的教授，这似乎没让汤潮感到意外。程云的学习能力和目的性都很强，又肯努力上进。只是对比之下，自己事业上的差距有点大，感到更加失落。可他不想见程云，同学中偏偏就有好事的。就在聚会活动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也就是聚会报到的日子，汤潮被两个同学拉着去了学校。
　　那是个周五的早上，汤潮刚起床，就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住在省城的两个同学，说已经到了汤潮住的小区门口了，让汤潮下楼来见见面。
　　等汤潮赶到小区门口，见到一辆丰田霸道车旁站着两个人，因为之前在群里见过其中一位的照片，知道是同系别的班的同学。虽然不算很熟，还是急忙上前打招呼，让两人到家里坐。
　　两人礼貌性地一笑，却站着没动。那位见过照片的同学，虽说是头一次见面，可说话也没客套，明确表示自己是奉同学聚会组委会的命令，来拉汤潮去参加同学聚会的，特意从高速上转下来。时间挺紧，要赶紧走。汤潮忙推脱说自己没准备，也没报名、订旅馆，去了会添麻烦，并且自己还没吃早饭呢。两位同学依然只是一笑，并不吃汤潮的这一套：我们两个人起大早从省城赶路，也没吃呢，路上一起吃吧。组委会的同学说了，绑也要把汤潮绑来，其它的到了学校再说。说着就连推带劝，让汤潮上了车。汤潮没了办法，只好给柳月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己要去北京参加同学聚会了。又给王明礼打了电话，告了假，又给厂里相关人员打电话，把工厂的工作简单交待了一下。
　　两个同学生怕汤潮反悔，为了保证完成任务，没有在莲山市区吃早餐，而是上了高速开出一段之后，才在一个休息区停下来，三个人简单地吃了早饭。交谈中，汤潮才知道，两位同学中的一位，也就是汤潮在微信中见过照片的汤潮同届同系的同学，是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另一位则是位校友，是去京城办事的。
　　吃过了饭，汤潮对两位同学说：“你们起得早，很辛苦，你俩歇一会儿，车先由我来开吧，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换我。”俩人一听，汤潮还挺客气，也没多想，就把车钥匙递给汤潮。等汤潮把车开上路，两个人才明白，汤潮真不是跟他们客气，而是嫌弃。行家一交手，便知有没有。这二位也是开车多年，都觉得自己开车有两把刷子，在同一城市，经常接触，开车的技术互相也是看得上的。这次进京，路程比较远，特意搭伴，准备路上轮换着开车。但两位跟曾经开着大货车长时间奔驰在北美的广袤原野上的汤潮一比，车技那都不是差的一星半点的。不过汤潮还真不是想在两位同学面前故意卖弄，而是好长时间没在高速公路上撒野过车瘾了，开的又是霸道车，动力和超控性能与汤潮平时开的SUV都不是一个档次的。车体大，风格更硬朗，尤其还是V8版的，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就是种享受。当然这车也比不上大货车过瘾，和大货车相比，开小型车都多少有点玩具感，但玩具和玩具也是不一样。汤潮一看好车就有些技痒，吃饭前，看着开车同学有些做作的动作，就有些忍不住。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对他简直不算啥，上了情绪的汤潮一路上根本就没用这两位同学替换。仗着汤潮的开车技术，在繁忙的进京高速路上，又平稳又快速地行进，车顺利提前进了北京，赶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的国际交流中心宾馆，已经来了不少同学，汤潮和同届的那位同学到组委会报了到。两个人约好集会后多联系，就到各自班级参加各班的小范围活动去了。另一位校友，把车开走去办别的事情去了。
　　汤潮在自己班级的聚会晚宴上，毫无意外地见到了程云。
　　虽然汤潮内心情感很矛盾，但与程云的见面也并没有过多的尴尬和隔阂。十七年的婚姻已经把两个人变成了亲人，离婚虽然对感情有伤害，在内心里依然会相互惦念，见了面双方多少都感到了些安心，如释重负。十年未见，两人的相貌并没大的变化。程云是属于那种皮肤不算白净，微胖，年轻时说不很上娇嫩，但比较抗衰的那一种。现在生活和事业稳定，保养得不错，并没比十年前明显见老。而汤潮十年前正风霜雪雨闯荡，是很有沧桑感的时候。而这些年，尤其是结婚之后，生活安定下来，精神面貌也恢复得还不错，除了白头发已经明显增多，脸上并没增加多少岁月感。不过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差别很大。程云穿着很正式的晚礼服裙，钻石胸针，珍珠项链，一看就是很重视这次聚会，也看得出对仪表比以前重视得多。而汤潮是被临时拉来的，好在柳月随时重视他的仪表，看得严。虽是出门时很仓促，可也没让他穿着老头衫就下楼。汤潮上身穿的是T恤衫，下身休闲裤，也算是挺正式的，相比程云就显得随便得多。汤潮一看程云穿着与以前有很大变化，生活明显比原来精致，精神上也没有了原来的压抑感，心里既解脱，又不是很舒服，加上曾经心伤得很重，开始时说话的态度还不是很友善。
　　汤潮一见程云，还是会想起在美国犹他州惊险过后，在凄惨的月光下，心中对家里温暖灯光留恋的心情。而这种留恋，被程云生生掐断了。心里有再大的委屈，汤潮依然不愿意出口伤到程云，几次把到了嘴边的比较尖酸刻薄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虽然刻薄的话不能说，程教授、程大教授，还是叫得程云有点发冷，话里话外不时冒出些怨气。不过这点怨气对程云表面上没太明显的作用，早有心理准备的她在汤潮面前，面子上依然很有大姐的做派。而且程云现在学者的气质更浓，神态上也更加稳重端庄、和蔼，汤潮说话越酸，她越和蔼，语气也相当地亲切。
　　只是程云的心里同样也有些不舒服。在别人看来，汤潮还是比较清瘦，可程云却看得出，他比离婚时，圆润了一些。而这种圆润，在她与汤潮的婚姻中，只在上海期间出现过一段很短时间。这让程云心中有了些醋意。
　　程云是特意借着来母校参加学术交流的机会，回国来参加这次难得的同学聚会的，已经到了有几天了。在母校争取个学术交流的机会，对现在的程云已经不是什么难事。组委会的同学们看到程云在，而汤潮却没有报名参加聚会后，就好事儿地非要把汤潮也拉来，这一切的操作，身在学校的程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并不很容易，莲山当地没有找到同学，只好让省城的这位同学，按照群里的同学们为之后接收集会纪念品而留下的地址，特意去莲山把汤潮拉来。为此这位同学还拉了一位同在省城工作的校友帮忙开车，这位校友也借这个机会到京城为工作单位办些事情。
　　程云对汤潮在上海的事也是知道一些，并且有汤潮在莲山的联系电话。因为程云这几年已经回国过多次，也曾经去过上海，见过上海的同学和以前的朋友，特别是见过钱宏。程云在上海，还是有不少朋友的。虽然当年在单位，程云对有些上海本地的一些同事的作派看不惯，但几年下来也还是有不少谈得来的同事，不乏关系很好的朋友。在上海工作的、以及外地到上海办事的同学，也大多会与程云联系。而似乎眼里没有坏人的汤潮，却是另外的一种状况。像朱锦江那样有争议的人，汤潮也是总记得他的好，唯一冲突过的就是钱宏。可虽然汤潮在上海呆的时间比程云长，在同事中口碑也不错，关系很好很近的朋友却不多。不打不相识的钱宏，是其中关系最好的一个。
　　见了面的钱宏对程云当然是非常热情的，尽自己所知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汤潮回国后的情况。钱宏也试探着想从程云嘴里了解一下两个人当初是因为什么离的婚，可一贯很爽快的程云，一提到此事，回答却是含含糊糊，而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汤潮当初对出国并不赞同，他是对的！他适合借助国有大厂这样的平台，做他的幕后谋士工作，做他的技术权威，一定会做得不错的。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很好地替他考虑，耽误了他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