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地头蛇 第二十八章:异地故乡情
作品名称:多面人生•路 作者:李卢芹 发布时间:2020-12-07 09:29:50 字数:6058
第二十七章:地头蛇
这以后,柱子对小雨态度完全改变,主动与小雨打招呼;哪天要是小雨起来晚了,他就用一张椅子,放到小雨放桌子的地方,帮小雨占摊位。
小雨回去给病人治疗,他主动帮小雨招揽病人,把病人带到治疗室去。有时他有事,给小雨打声招呼,让小雨帮他看着衣服。
卖绳子的吴天刚看到柱子对小雨态度好转,很高兴,有点空闲就过来三个人一起聊天。
有的时候,下午四点后没啥生意,柱子拿来羽毛球,留下一人看摊,三个人轮流在大门里空地上打球。
小雨弄不清楚,张小霞到底有没有指示张春关柱子的电,也不知她使了什么魔法,使柱子对小雨化敌为友。总之,她很佩服她的处事能力,也很感激她对自己的照顾。
这天,来了一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高胖男人,说是颈椎和肩膀疼,胳膊举不起来。
小雨先为他做了中药理疗,又贴上膏药,总共贴了五张膏药,一百五十块钱。
那人不付钱就走。
小雨说:“大哥,你还没付钱呢。”
那人停在门口说:“你初来乍到,不认识我。我叫王老虎,就住在你这栋楼房背后,是这里的地头蛇,一般人不惹我。今天的钱你也别要了,下次有效一并付钱。”
小雨说:“大哥,我一个人出门在外,挺不容易,每月要付房租,水电费。要么,你掏个成本价怎样?”
那人说:“多少?”
小雨说:“一百元吧。”
王老虎说:“我给你五十元,如果没效,你说,咋办?”
小雨心想,地头蛇惹不得,五十就五十吧。说声:“好吧,全当交个朋友。”
王老虎扔到桌子上一张五十元,说:“如果没有效果,你得把钱退还给我。”
小雨说:“哪有这个道理?如果你去医院,能这样吗?”
说过有点后悔,一个无赖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只好说:“好,如果真没效,我把钱退给你!”
王老虎说声:“记住你说的话。”出门走了。
小雨不敢把这事告诉爱云,怕她告诉张小霞,再惹出事来。
过了两天,王老虎又来了,进门板着个黑面孔。
小雨忙笑脸相迎,把他让坐到椅子上,问他胳膊疼得轻些没有?
王老虎粗声大气地说:“一点效果没有,脖子胳膊照样疼,你说咋办吧?”
小雨知道他想找茬,心想,异地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赔着笑脸说:“一点效果没有?我不太相信。那你说咋办,如果一点效果没有,那就不治了吧?”
王老虎说:“你不记得那天说的话了?没效退钱。”
这时来了几个人换药,她怕吵起来影响生意,没再说话,掏出五十元钱递给他,想打发他快快走。
他接过钱坐到椅子上,抽起烟来,没要走的意思。
小雨没法,不理他,给别人治疗。这几个人走后,王老虎说:“你再给我治治,贴几张膏药。”
小雨说:“大哥,你不说没效吗?钱都退给你了,你还是到别处治吧。”
王老虎说:“多少有点效,这次付钱,不让你退。”
小雨不想给他治,他已经躺到治疗床上了。
小雨只好给他烤电、理疗,最后贴了五张膏药。
王老虎把刚才小雨退他的五十元钱,放到桌子上,走了。
小雨无奈他何,只好忍气吞声。
正生闷气,进来一个只有一只左胳膊的男人,六十岁上下,患有颈椎病、肩周炎,还有腰椎、膝关节炎。
小雨为他做上中药理疗,说:“你这么多毛病,咋不早些治疗,延误到现在。你胳膊是咋受的伤?没人管你吗?”
他说:“我叫贺根让,越南自卫反击战一只胳膊被炮弹咋飞。老伴也是一身病,钱不凑手啊。”
小雨问:“你儿女不管你吗?”
他说:“我一个残疾人不好找女人,快四十岁才成个家,一个儿子去年才结婚,一个女儿上卫校,正在实习。”
小雨说:“你是残疾军人,为国出过力的,难道国家不管你?”
贺根让说:“说起来话长。转业时安排我在水电局门岗收发室,报到后,请假把地种上再去正式上班。谁知仅十来天的工夫,指标被人占,咱也没个腿子,只好在家种地。”
小雨气愤地说:“真是太腐败了,你要上访,一定能还你公道。”
贺根让说:“啥也不说,是我命运不好。国家对我也不错,享受国家一级伤残军人补助金,转业时每月三十元。那年我伤口复发,在西安住院,遇到一个军区司令员。他知道我的情况后,连声骂腐败腐败太腐败。出院后安排我在西安小寨军人粮管所工作,任命我为办公室主任。那个年代粮食紧缺,需要到外地调运。一次,我交给粮管所张明理二十万现金支票,让去新疆调粮,谁知他竟取出现金跑了,唉!”
他叹口气,不再说话。
小雨很想知道后来的情况,想问又怕引起他伤心。到底忍不住问:“那,张明理抓到没有?”
贺根让说:“他跑了五六年,忍受不了东藏西躲的日子,自己回来投案自首,判了7年刑。”
小雨追根问底:“你现在还有补助金没有?”
“有,现在已经快两千元,这都是托共产党的福啊!”
小雨这才放下心。
这时,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姑娘,中上等个子,白净面皮,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像会说话。进门有礼貌地问道:“大夫好,我来看看我爸。”
小雨说:“哦,贺师傅,这就是你上卫校的女儿?”
贺根让说:“是啊。”
看到躺在床上正在烤电的父亲,姑娘来到床前弯腰轻声问道:“爸,你好点没有?”
声如莺啼,细声细气,很温柔体贴。
贺根让慈爱地回答:“好多了,你别担心。”
姑娘眼里浸着盈盈泪花说:“让你歇着,你偏不听。爸,我妈这两天腿疼得咋样?”
贺根让说:“好多了,好多了,你安心工作,别操恁多心,听话,啊?”
姑娘好像听出爸爸的话都是安慰她的假话,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强抑着哭声,用手背沾去脸上的泪水。
从她压抑的哭声里,小雨感到,她有多少无奈积压在小小的胸腔里,很让人疼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小雨能够想象得出来,一个伤残军人,妻子羸弱多病,养育一双儿女有多么不易。
处于这样家庭的子女,在同龄人面前,不知要经受多少白眼和歧视。
姑娘接过纸巾,轻声说:“姐,谢谢你。我叫你姐,你不介意吧?”
小雨说:“不介意,你叫个啥名字?”
姑娘礼貌地回答说:“贺晶,姐。”
小雨说:“贺晶,困难会过去的,你还小,应该快快乐乐。市医院离这里不远,以后缺啥少啥的来找我啊。”
这时,小雨已经为贺根让贴好膏药,只收了他一半钱。贺晶对小雨深深一躬道:“姐,你真好。以后我上班赚到钱,也要像你一样,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扶着父亲走出门去,又回头对着小雨莞尔一笑,竟是那样地凄美动人。
这样青春靓丽的女孩,脸上总带着忧戚,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非正常家庭的委屈和煎熬,要不是父亲残疾,也许她将会是另一种命运?
五点钟,一般没病人来了,小雨锁好门,回到后院屋子做饭。贺晶父女两个的遭遇,总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如此地揪疼着她的心。
正在神思,只听“嗵”的一声响,门被撞开了,小雨吓了一跳。到外间一看,王老虎喝得醉醺醺,撞进门来。嘴里含混不清喊着:“小雨,你的膏药效果好,好得很。你年轻漂亮,有本事,我、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说着向小雨扑来。吓得小雨闪身躲到一边,气愤地说:“你真恶心!快滚!再不滚我喊人了。”
王老虎嘴里仍旧嘟哝着:“小雨,与我好吧,你一个人孤零零没人心疼,你与我好,我会心疼你。”说着,又向小雨扑来。
小雨说:“快滚快滚,恶心死我了。好,你不走是吧,我去喊人了。”说着跑出去了。
王老虎看小雨跑出去了,在屋子中央撒了一泡尿,趔趔趄趄走了。
小雨躲在院子的一棵大树后边,看到王老虎走远,回到屋里看到还冒着热气的尿液,气直冲脑门,泪水止不住哗哗直淌,一边拿来拖把把尿液拖干。
第二十八章:异地故乡情
这天中午,小雨治过一个病人,刚坐下歇息一会儿,只听手机“叮”的一声响,是短信的信号。小雨一看是生号码,信息上写道:
姐,快救救我!弟偶(遇)到大难了!
语气是聋子的,哦,可能他又买新手机了。
他能遇到什么大难呢?是不是故弄玄虚。
自从在三峡给他配助听器他装病事件后,小雨对他心有余悸,尽管他是有一定历史原因的。
正在纳闷,电话响了,是聋子打来的。电话里他急促地说道:“姐,你快来救我,我被我不要脸嫂子缠上了。她听说我种了很多天麻、猪苓,想骗我钱,带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说是给我说的媳妇。她们两个打扮得像女妖精,把我堵在房间,让我吃一种药丸子,说能治我阳痿病。我不吃,她们两个把我按到床上,掰开我嘴灌我,后来就……就柔(揉)我下身。姐,我把你当亲姐,对别人我都说不出口。我最信你,姐,你快想法救我……”
听口气不像是装的,难道是真的?
小雨说:“你不是谈有对象吗?你没和她在一起?”
聋子哭列列地说:“她不肯来我家,总是我去她家。这几天我回来看看药材地有草没有,我嫂子就带着女妖精来了。我对象打电话催我,我嫂子在电话上骂人家不要脸,说我有媳妇,再来缠我,她就上门打她。姐,已经好几天了,她们把我堵屋里,哪也不让去,吃饭都是端来让我吃。”
小雨说:“那你爸呢?咋不告诉你爸,把她们赶走。”
“我嫂子说她给我说的媳妇没负担,没小孩,与我结婚,能给我再生小孩。我大信了,全听她们摆布……姐,我用我大手机在厕所给你打电话,她们把我手机拿去不给我,她们在厕所外边看着我,在叫我,挂了。”匆忙挂了电话。
小雨一时也没好办法,正在这时,辛宽平和会军来了。小雨把聋子的事向他们述说一遍。
辛宽平说:“真是无法无天,给他打电话,就说公安局马上去抓卖淫嫖娼的人。”
小雨回拨刚才聋子打来的电话,一个女人恶声恶气地说:“哪个骚娘们?敢来我砸断你的腿!”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再打,打不通了。
打他从前的号码,电话关机。
辛宽平说:“别急,清耀派出所兴许有何泽民熟人,让他打电话问问清楚。”
小雨说:“海川就在清耀派出所上班,我来打电话。”
海川接到小雨电话,说让她放心,他去处理。
打罢电话,辛宽平提议到金凤山走走,就在金凤山吃午饭。路上,他又打电话约上何泽民。
金凤山顶上,游人很多,几个人在红军雕像东侧一个锅盔摊上坐下,要了几个小菜,三瓶啤酒,给小雨要了筒饮料。
小雨捧着饮料,面有戚色。
辛宽平说:“喝呀,愣什么。”
小雨说:“我们在这红军雕像前吃饭,是他们打下的江山,却只能看着我们吃,我吃不下。”
何泽民领教过她的痴癫,向辛宽平示个眼色,说:“这样吧,我们去给红军敬个酒,回来咱再吃。”
说着拿起瓶啤酒向红军雕像前走去。
小雨拿着饮料和辛宽平在后边跟着,会军拿起另一瓶啤酒也跟在后边。
大家站成一排,跟着何泽民向红军雕像鞠了三个躬,何泽民用牙齿把一瓶啤酒盖子咬开,把酒洒向红军雕像前。
推着小雨背说:“走吧,这回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小雨已泪流满面,说:“我要去祭奠一下唐司令再吃。”
辛宽平不理解,望着何泽民。
何泽民说:“那边有个烈士陵园,小雨要去祭奠唐澍。”
辛宽平说:“哦,应该的,应该的。”
四个人来到唐澍墓碑前,向唐澍墓碑鞠了三躬。小雨忍不住悲痛,哽咽着把手里饮料撕开口,向唐澍墓碑前洒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辛宽平把另一瓶啤酒盖咬开,把酒洒向其他烈士墓碑前,嘴里诵念着:“先烈们,安息吧,我会把你们的英勇事迹向后人们传说;教育后人好好学习,建设祖国,保卫你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成果!”
说着泪水溢出眼眶,小雨不由得又大哭起来,何泽民、会军也流下泪来。四人哭了一会儿,何泽民说:“走吧,咱老这样哭,先烈们会不安的。我们要教育后代保卫江山,使祖国强大,才是他们的心愿。”
拉着小雨走出弓形门。
辛宽平、何泽民都觉得,哭过之后,心里反而畅快很多。作为男人,他们很少这样痛快地哭过了。
吃着饭,广场里传来二胡、笛子的合奏声。
一曲很好听的曲子演奏完,又一曲响起,一个女声跟着节奏唱起来。好像是一首老歌,深情、亲切,小雨觉得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又想不起什么歌名。
辛宽平和会军都热爱音乐,大家一起来到演唱者身边。看到拉二胡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吹笛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青年,歌唱者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妇女,高高的个子,很有气质。
这曲唱完,几个人都向他们打招呼,高个子妇女把歌本递给小雨,让她找歌唱。
小雨问:“你刚才唱的什么歌,真好听。”
高个妇女说:“是《老房东查铺》。”
拉二胡的老头问小雨:“听口音你是河南人,哪地方人?”
小雨惊喜地说:“你是敖县人?”
老头说:“是呀,你听出我口音来了?你也是敖县人,我肯定。”
从石凳上站起来与小雨握手,握得很紧,一边连连摇晃,一边问道:“你是敖县哪人,咋到这里来了?”
小雨说:“我是敖县县城人,来这里开养生馆,治腰腿疼。你呢?来这儿串亲戚,还是在这里安家?”
老头说:“我姓郭,叫郭安康,解放初期分配在这里教书,就在这里安家了。”
小雨惊诧道:“解放初期你就到这里教书了,我看你顶多七十岁,那时你多大?”
郭安康老人说:“我今年整八十五岁,河南师范毕业,分配到这里时,才二十二岁。”
辛宽平说:“不像,不像八十多岁的人,老先生真精神。”
小雨说:“我叫小雨,就叫你郭老师吧。这位阿姨是谁,我怎样称呼?”
郭老师说:“这是我老伴,叫蒋晚霞,你叫她晚霞姨吧。我记记你电话,回头咱们好联系。”
小雨说:“好,我也记一下你和晚霞姨的电话。”
郭老师让去他家吃饭,小雨说吃过了。
郭老师说:“在这里好容易遇到个小老乡,不行,那得去我家吃晚饭,你三人都去。”
大概是多年没回故乡的原故,见到老乡,就像见到了亲人,一心想让到他家去吃顿饭,才能表达老乡情谊。
小雨几个不忍心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只好答应。
郭老师和晚霞阿姨高兴地回家去了,约定下午电话联系。
小雨几个就在山上随意散步,到红军展览馆、图书馆、儿童乐园、后山公园,到处看了看,已下午四点。郭老师打电话让他们下山,他女儿在山下接他们。
辛宽平在山下买了一只烧鸡,两个凉菜,看到一辆红色轿车开过来,在他们身边停下。一个三十多岁、素雅清丽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对小雨说:“你是小雨吧?我叫雅丽,我妈快把饭做好了,让我来接你们,快上车。”
说着打开车门,几个人上车,雅丽开车转过两条街,在一幢楼房前停下。大家随雅丽上了一幢楼的四楼,这是套百十余平方的三居室套房,客厅里摆设简单大方,窗明几净,很是典雅温馨。
大家见过礼后,趁饭还没熟,郭老师与辛宽平、何泽民在客厅聊天,雅丽带小雨参观郭老师的书房。
书房靠墙是一个大书架,里边有古典小说、科学教育、古今诗词、音乐教学、歌谱等,琳琅满目。
一侧窗下放着一架钢琴,墙上挂着二胡、板胡、小提琴、笛子。
这时,晚霞阿姨已把饭菜摆上桌,醋溜土豆丝、凉拌黄瓜、大辣椒炒肉丝、木耳炒肉片、一碟粉蒸肉,还有一个炒青菜,主食是大糁子汤、油烙馍,满满摆了一桌子。
晚霞阿姨说:“好久没遇到家乡人了,我知道咱家乡人爱吃这些。小雨,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家乡菜。”
小雨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雅丽说:“大家快坐下吃吧,老听我爸说家乡怎么怎么好,很少回去,今天见到小雨姐这么靓丽,我就知道家乡一定很美好。”
小雨说:“阿姨也是敖县人哪?家乡菜做得这么好。”
阿姨笑着说:“我是本地人,你郭叔分到这里才认识他。他爱吃这些,做几次自然就会了。”
小雨点点头。
是啊,一个被风俗习惯同化过来的人,可见她们的感情有多深厚哪!
吃过饭,何泽民辛宽平起身告辞,郭老师让雅丽送他们,辛宽平说:“我们走走吧,整天在车上,活动一下筋骨。”
三人辞别郭老师下楼,看看时间还早,小雨说:“到我那儿坐坐吧。”
辛宽平何泽民都说:“好。”
三人回到广播剧后院,只见院里乱哄哄好多人,都往楼上去,隐约传来吵闹声和哭喊声,不知谁家出了什么事。
小雨打开门,让何泽民、辛宽平进屋,张小霞和爱云从楼上下来,见到小雨,对爱云说:“咱们到小雨屋里坐会吧,吵死人了。”
小雨说:“好呀,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