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戏耍双煞

　　这时候，洞外蓦然传来一阵鸟鸣，叽叽喳喳，好似瞧热闹的嘲笑声。弓张弩拔的峨嵋双煞，这才多少有了收敛。
　　方朔道：“我且饶了你这次，下不为例。”
　　方亮道：“我也记下你这一笔账，以后再算。”
　　一对峨嵋双煞，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服谁，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各收兵器，骂骂咧咧地出了山洞，将那一腔余怒，撒到了山雀的身上。幸亏山雀有一双翅膀，不待两个恶人靠前，早已扑楞楞地飞远了。
　　方朔骂道：“这群该死的家伙，逃得比闪电还快！”
　　方亮眉头一皱道：“那三个小娘们儿，难道也生出了翅膀？”
　　方朔道：“依你之见，她们能往哪个方向逃？”
　　方亮道：“偌大世界，千条道路，万般去处，我怎能说得明白？”
　　方朔道：“我寻思着，她们一准去找常乐了。”
　　方亮道：“你能知道常乐在哪儿？”
　　方朔道：“我若知道，还问你小子吗？”
　　方亮道：“当初我要去常乐家坐等，你怕我抢了头功，结果却弄来两个丫头片子，还高兴的屁眼朝天。这会儿倒来问我，我又他妈的去问谁？”
　　方朔一瞪眼睛道：“说我弄来两个丫头片子，你还不是驮来一个不死不活的小娘们儿？真他妈的！乌鸦歇在猪身上，只看见人家黑，没看见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方亮道：“我抓来肖秋妹，是为了引来常乐。”
　　方朔道：“我抓来史翠环，是为了问出常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争吵起来。眼见得太阳升的越来越高，他们也没能争出个子卯寅丑，只好怨声怨气地往山下走。
　　忽然间，金眼白头雕方朔发现草丛中有一块手帕，忙拾起来放到鹰钩鼻子底下嗅了嗅，由不得两眼一亮。
　　方亮问道：“瞧你美的，莫非闻到了孤骚味儿？”
　　方朔道：“山野里的女人家，手帕上哪里会有兰香味儿？我敢判定，这块手帕一准是史翠环遗落的。”
　　方亮笑道：“想不到你对女人身上的气味儿，倒蛮有研究。”
　　方朔火了，道：“娘个屁！跟我开什么玩笑？！”
　　方亮道：“山野家的女人，大概同贵族家的小姐，放出的屁都是一个味儿吧？”
　　方朔更火了，道：“你去尝尝她们屙的屎，就知道是不是一个味啦！”
　　方亮嘻嘻笑道：“不用尝，也能猜得出来。贵族家的小姐，吃的是山珍海味。山野家的女人，食的是粗饭淡菜。那味道怎么会一个样呢？”
　　方朔道：“你既然知道她们屙的屎不是一个味道，那放出的屁当然就是两样。你个狗娘养的！”
　　方亮依然笑道：“我的娘，难道不是你的娘？”
　　方朔一怔，寻思那话说的有些道理，这才换了语气道：“贵族与山野的女人家，屎不一样，屁不一样，自然手帕的气味也不一样。你跟我闲扯淡，又有什么意思？这块手帕既然认定是史翠环遗落的，就证明她们三人是从这里逃走的。你不跟我赶紧去追，待她们跑远了，我饶不了你！”
　　方亮道：“一路上，她们总要屙摊屎，放个屁，你引我顺着那气味去追，还怕找不到她们？”
　　方朔气得直跺脚，道：“像你这样的磨磨蹭蹭，有屎也让狗吃了，有屁也让风吹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若不是看在老娘的份上，我非宰了你不可！”
　　方亮道：“你也别逞强，若不是当年叼的是一个奶头儿，我早就把你的脑袋搬家啦！他娘的，你信不信？”
　　方朔一时气得无可奈何，又要伸手去抽背上的双戟。方亮早有准备，已然抖动了手中的勾魂锁链。
　　忽然一阵风吹来，方朔手里的香帕，像长了翅膀似的，飘然而起，顺着风势飞走了。继而，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蓦然传来了清亮的笑声。
　　方朔一惊，叫道：“那个家伙，又来捣乱啦！”
　　方亮大叫：“这一次，决不能再放跑了他！”
　　于是，峨嵋双煞身形一动，双双飞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放眼四处张望。然而，空旷的山野，连个人影也没有。
　　方朔道：“奇怪，我们真的碰见鬼啦！”
　　方亮道：“光天化日，鬼魅岂敢如此嚣张？”
　　方朔道：“莫去理他，我们只管去追那三个小蹄子！”
　　方亮道：“你的鼻子灵，就在前面带路吧！”
　　方朔道：“沿着香味走，还是顺着臭味追？”
　　方亮道：“那要看你喜欢香味还是臭味啦!”
　　方朔道：“我是香臭不分。”
　　方亮道：“我又何曾不是如此？”
　　方朔道：“既然你我都是不分香臭，咱们就沿着脚下这条小路，一直往下追吧！”
　　方亮道：“你是兄长，我全听你的。”
　　言讫，两人扑身落地，也不管那块香帕飘向何方，一提真气，如飞地顺着那条崎曲小路追了下去。峨嵋双煞的功夫十分了得，顷刻间就奔出了几十里地。冷不丁，一股强劲地气流涌来，竟然使得峨嵋双煞感到身前似有干钧之力，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呔！”方朔叫道，“前方是何妖物，竟敢拦我们的去路？”
　　话音方住，气浪顿消。空空四野，悄然无声。
　　方亮道：“大哥，我看有些不妙。”
　　方朔道：“且不管它！”
　　于是，峨嵋双煞又移动身形，飞也似的直奔而去。两人又跑出去十几里地，忽见一棵粗大的老槐树下，斜卧着一个白衣人，正兀自地饮着葫芦里的酒。峨嵋双煞陡然地收住脚步，四只眼睛不住地打量那个白衣人，疑窦顿生。白衣人好像并没有发现峨嵋双煞，将酒葫芦往身边一放，翻了个身，单手托头似乎入睡了。
　　方亮道：“大哥，跟我们捣乱的，会不会是他？”
　　方朔道：“把他叫起来，一问便知。”
　　方亮道：“他若不老老实实回答呢？”
　　方朔道：“那就给他点儿颜色看！”
　　两人拿定主意，便趋步向前。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伸手就去抓白衣人的臂膀。
　　“咦？”白衣人睁开眼睛，“清平世界，你们想打劫吗？”
　　峨嵋双煞定睛一看，那个白衣人，竟是打败黄面狻猊雷天豹的醉侠叶雄飞。顿时，两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方朔道：“你躺在这里干什么？”
　　叶雄飞道：“四海为家，哪里不能歇息，也要你来多管闲事。”
　　方亮道：“只怕多管闲事的却是你！”
　　叶雄飞道：“大路通天，各走一边。我并没有碍着你们走路，怎么倒是我在多管你们的闲事？”
　　方朔道：“叶雄飞，我们晓得你有些本事。将我兄弟二人，引到乱葬岗的，是不是你？”
　　叶雄飞道：“你们来自何方，又去哪里，与我毫不相干。平白无辜，我引你们去坟地里干什么？”
　　方亮道：“你不必耍赖，存心放走那三个小娘们儿的，肯定是你！”
　　叶雄飞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好端端的，怎么又蹦出三个妇道人家？哦，我明白啦！一准是你们存心不良，强抢民女，又未得逞，故而把一腔怨气，撒到我的身上。哈哈，是也不是？”
　　方朔道：“休得胡言乱语！我兄弟二人，自小练的是童子功，从来不近女色！”
　　叶雄飞道：“这话只由你说，哪个又肯相信？既然是练的童子功，又掳掠女人家干什么？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和我纠缠。若想寻女人开心，济南府的花街柳巷有的是卖笑的小妞。只要舍得白花花的银子，保你们乐不思蜀。去吧！去吧！”
　　峨嵋双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法判定夜里将他们引出山洞的，是不是眼前的叶雄飞？
　　方朔道：“叶雄飞，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句俗语，好汉做事好汉当？”
　　叶雄飞道：“可我还知道有一句话，为非作歹狗心肠，恶贯满盈宰猪场。”
　　方亮叫道：“好端端的，你怎么骂开人啦？”
　　叶雄飞道：“我只晓得有拾金拾银的，却没有拾骂的。我不过信口开河，怎么倒说我是在骂你们呢？真是‘说话者无心，听话者有意’。自己走的正，坐的直，也就不会有脏心烂肺啦！”
　　方朔道：“好好好！我们也不跟你嚼舌头。谅你叶雄飞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同峨嵋双煞抗臂膀。二弟，咱们走！”
　　叶雄飞笑道：“走吧！走吧！赶走两只苍蝇，也没有这样费事的。”
　　已然走开的峨嵋双煞，听到叶雄飞的嘲骂，又气哼哼地返身走了回来。
　　方朔道：“叶雄飞，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叶雄飞道：“去而复返，真令人讨厌。你们是存心不让我歇息啊！”
　　方亮道：“我兄弟二人，走遍天下无敌手，岂能容你这等放肆！”
　　叶雄飞道：“看你凶的，想打架吗？”
　　方朔道：“若不教训教训你，就不知道峨嵋双煞的厉害！”
　　叶雄飞道：“你那话，说的真没意思。你们再厉害，还能把老天戳个窟窿？”
　　方亮大声叫道：“大哥，不必跟他罗嗦，动手吧！”
　　言讫，峨嵋双煞欺身向前，一左一右，朝叶雄飞抬腿扫去。依然半躺在大树下的叶雄飞，微微一笑，身形突然飘了起来，稳稳地落在老槐树上。峨嵋双煞收势不住，两人踢出的脚，带着疾风，迅猛异常。只听“砰”地一声，两人各自摔出一丈多远，疼得抱着脚，哇哇直叫。原来，峨嵋双煞脚碰脚，踢在了一起。
　　方朔骂道：“狗东西，你瞎了眼！”
　　方亮亦骂道：“你他娘的眼睛长在屁股上啦！”
　　两人都单腿跳了起来，再往老槐树上看，早已不见了叶雄飞的踪影。这一下，峨嵋双煞都傻了眼。他们呆呆地立在那里，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叶雄飞的神速，简直令他们吃惊。好一会儿，他们才缓过劲儿来，不由得倒吸一日凉气儿。
　　方朔道：“二弟，夜里引咱们出洞的，肯定是他！”
　　方亮道：“路上抢走香帕的，也一准是他！”
　　方朔道：“看来他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方亮道：“日后与他交手，千万不可大意！”
　　方朔道：“那三个死丫头，咱们还追不追啦？”
　　方亮道：“除非你不想要夜明珠了！”
　　方朔道：“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又有叶雄飞暗中护佑她们，恐怕一时难以追寻到。以我之见，这件事情须从长计议。”
　　方亮道：“大哥所言极是。我们不妨暗地里查访，见机行事。若想称霸武林，必须掌握‘神拳魔掌功’。”
　　方朔道：“你我所见略同。”
　　方亮道：“还是大哥英明。”
　　方朔道：“你这一脚很有份量。”
　　方亮道：“你那一脚力重干金。”
　　方朔道：“若是踢在叶雄飞的身上，那会怎么样？”
　　方亮道：“口吐鲜血，立地身亡。”
　　方朔道：“可惜便宜了他！”
　　方亮道：“下次碰着再说！”
　　言讫，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你拍拍我的肩，我摸摸你的背，忘记了那场狗咬狗的争吵，又成了亲兄弟。此时，只见性情怪戾的峨嵋双煞，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又说又笑地向前走去。
　　这时候，一群山雀掠过他们的头顶，叽叽喳喳地飞了过去。无论怎样去听它们的啼叫，也是一片无尽的嘲笑之声。